正文 第九十七章 难解之局(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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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清之坐了半天,见气氛有些古怪,忍不住咳嗽两声,对着许名扬笑道:“许公,我们到底还算是客人吧,这坐了半天,也不见来个人招呼一声,这可不是你老的待客之道吧,”

“酒菜有的是,但今天谁要是不给老夫个准话,却是饿也活该,”许名扬头戴东坡帽,身着褐纹宽衫,坐在那轻摇两腿,倒是惬意自在,纵观场中诸人,唯他最是逍遥,

见他说的如此无奈,众人不禁苦笑连连,既感好笑,又是无奈,柳默然更是借势用袖子暗暗沾了沾额头,生怕别人看出他心中惶恐。

这许名扬办报纸是办出了瘾,现在竟把主意打到了他们身上,不但让他们亲自撰文发表,甚至还想利用他们的名声吸引更多的儒林进入其内,他这么做美其明曰是为主分忧,可谁知道,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他自各的主意。

既然有人搭了话,许名扬也就放下茶碗,扶手站了起来,走到圆桌边,郎声说道:“怎么样,该是想好了吧,不就是让各位带个头吗,也至于如此谨慎?”

郑清之见他此般说道,心里一叹,道:“许公这是何必,我堂堂朝廷命官,你却要我执笔写那等小文,让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人,”

“德源此话却是错了,这报纸本就是皇上主持办的,虽然外界知之甚少,但你深知其内隐情,既是圣意,你怎的如此婆妈,”许名扬站的地方,正好有日光照入,旁人看他,顿觉其气势大足。

见郑清之不住的点头,许名扬跟着进言道:“再说了,老夫什么时候说要让你也去写那杂文之类乎,那些小文,我手里多不甚数,几位如今都是名声大显之人,怎么敢委屈大家,”

听他此话,大家顿时觉得混身冷飕飕的直冒寒气,叶子轩更是见识了此公做为商人必有其狡诈的一面,下意识的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泡过多遍,入口却与白水无异。

“说吧许公,你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就算让我等去死,也总得死个明白吧,”叶子轩身宽体胖,不紧不慢的问到。

许名扬在这故意卖了个关子,走回几案,从上面的锦盒中抽出一副卷轴,随手一抖,长卷翩然而开。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郑清之口中念道,扫了眼落款,却是猛的一惊,一步跨上前去,指着那落款处向许名扬急急问道:“这,这可是圣上御笔?”

许名扬见众人满脸惊赫,心中甚是得意,笑着点了点头,许道:“正是圣上亲笔,怎么样,各位却是信了吧,”

“这和许公的事有关系吗?”柳默然小心的问了一句,

“怎么没关系,”许名扬拿眼瞪了他一下,指着那“求索”二字说道:“这便是新刊目的大号,”

他这一说,大家这算是明白了,敢情这也算是圣意,但许名扬和当今万岁的关系实在让人举棋不定,如这真是圣意,却也说不定。

许名扬扫了一圈,将卷轴重又收好,他办这事确实是陆俊亲自安排的,陆俊准备将这“求索”办成后世的那种学术期刊,这样一来,完全可以将理学或是事功二派的观点与言论集中在一起,形成一种良性的学术探讨,而不是象现在这样,两派之间你骂我,我骂你,整天围绕着谁是正道而争执不休。与其让他们私下里比斗,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拿出实际的东西,毕竟这要比他们现在出书成文才能一显立场要来的方便。

“其实皇上的意思很简单,他不想把什么问题都放在朝堂上去理论,不是不敢,而是不希望理念之论演变成朝党之争,如今朝廷里也不象表面上看来那般清净,与其让小人浑水摸鱼,倒不如把各自的想法摆到一起让天下人品评,圣意如此,大家还要多多替皇上分忧才是,德源若是不信,大可上书求问,何必拿眼瞪我?”许名扬走到门口拍了两下,马上就有小二端上酒菜,只是一瞬,刚才还是空空如也的圆桌立即被精致的酒菜摆满了桌面。

郑清之被许名扬临了一句憋的有些难受,可事实如此,他也不好妄下定语,圣上这么做,也是出于对儒林的一种保护,不希望他们成为别人攻击朝廷的工具,他今身处其内,又如何不晓得。

“照这么看,皇上倒是一片好心了,”叶子轩这会对着满桌的酒菜反倒没了胃口,那茶水早已无味,他却依然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倒好象是在品尝罕有之奇珍。

“确是如此,老夫虽不才,但也曾饱读诗书,对这程朱或是事功,不自谦的说,倒也有些心得,如今皇上即位,愈求天下升平,百姓安康,可圣上一日不得亲理朝政,纵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朝堂之害,其人其事,诸位都是感同身受,老夫也不多言,但亲见天下才俊为一理而闹的身心疲惫,皇上如何心安呐,”许名扬用手拍打着桌面,就似乎这是陆俊对他亲言一般,

叶子轩心里一紧,握着茶碗的手不由得晃了一下,他此次投身清风,骨子里又何尝不是想借机会与程朱一派再争高低,可听许名扬此言,自己这么做却是妄读了圣贤,整天讥笑旁人为一己私利而屡开争斗,可自己又何尝不是深陷其中而不得知。

“吾将上下而求索……哎,可叹皇上一片苦心,吾等小人也……”郑清之仰头灌下醇酒,两眼半睁,心神俱醉。

恍惚中,隔壁间里传出洞箫声声,间或还隐隐响起竹筷敲打碗碟的脆响,也不知是何人有此雅兴,诸人各有心事,这曲调委婉正是听的动情,心里也是反复的揣摩着许名扬的话,过的良久,柳默然忽然插话道:“若是许公不怕少阳文笔浅陋,污了你的版面,这文章在下写了,不过题目如何,还请许公容我再定,”

他这一番话,听的许名扬顿时喜上颜梢,只要有人开这个头,下来就好办的多,借他们的名声,他就不信,这次不会一炮而响,难得柳默然竟是头一个,满上杯中酒,许名扬却是看向郑清之,毕竟场中诸人,以他的影响力最大,皇上不好开这个口,他办也是一样。

其时正值各地赴京赶考的仕子云集临安,西子闲谈因其快捷便利的特性卖的很是红火,与书目不同,报纸的随意性以及博览众长的特点被许名扬这个商场老手发挥的淋漓尽致,不但读书人爱看,上面连载的小说回目更是博得了不少人的眼球,谁又会想到,许公正是以最不让人待见的下等文章赢得了多数人的认可。

求索之名,一经在报纸上露面,顿时调起了众人的胃口,不论其他,光是这头期上著者的大名,便是一方大儒,也不能不为之一动,郑清之,身为国子祭酒当不再说,叶子轩更隐为永嘉一派新的阁首,这其中,最不济的柳默然,如今也是贵为清风山长,圣眷正浓,他们三人齐聚一堂,求索还未正式刊印,其名早已在临安人尽皆知。

求索暂时定为每月两期,现在还处于到处求稿的时候,要在这上面发表文章,没点名气怕是不行,许名扬对此很是在意,却苦了郑清之等人,不但要亲自撰文,还要私下里为他拉人手,可是受了不少刺激,最紧张的算是柳默然了,他这还是第一次公开在书面上呈述己见,依他的性格,当然是务求谁也不得罪,但不论他愿意与否,他的形象早就与事功一派联系在了一起,这名号一署,后果如何,却是谁心里也没底。

俞应符一直都在等着史弥远的好消息,可这转眼多日,这参政的事却是根本就没个影子,心里不免着急,寻着时辰,他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史弥远上了西苑。

大宋定都临安,一个逃难的王朝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喘息的机会。于是乎,临安山外青山楼外楼,也就成了顺理成章之事,而皇家园林也在一夜间突然就兴盛了起来,这西苑便是其中最醒目的明珠。

西苑又名集芳园,是宁宗在位时修建的园林,此园集江南园林之锦绣,虽占地不广,但名声在诸园中却是做大,自从建成之日起,这里从未对外开放过,除了皇室,平日里也就一些个朝堂大员,才有资格来此游玩散心。

一壶极品石笕茶,再于案上摆几样精致小菜,俞应符和史弥远二人坐在亭中,对着棋盘谈笑风生。

“相爷妙手,”

史弥远得他称赞,呵呵一笑,说道:“我这是两眼活,棋无忧,德瑞可要小心了,”

俞应符点头一笑,随手落下一子。但也不知他是有心或是无意,这一子落下,形同鸡肋。

“听说相爷在明州得了块宝地?”

“德瑞消息倒是灵通,”阿育王寺的那块地,虽然还未到手,但史弥远权当已是掌中之物,得他称赞,心里也是快慰之极。

“冀王逢人就说相爷好福气,如今这京城谁不知道,”

史弥远作势一笑,却也不语,只顾低头看着棋势。

俞应符的棋艺在朝中无人能出其右,可今天却是一味相让,史弥远哪有瞧不出的道理,举子落下,眼神看着棋盘轻言道:“德瑞看来没什么兴致,是否有何心事,但说无妨,”

俞应符轻捻一子夹在指间,看似漫不经心,其实心里一直都在琢磨如何开口,见他相问,踌躇说道:“前阵相爷曾说要替德瑞谋参政之职,不知现下可有消息?”说着话,他也不禁老脸通红,毕竟如此赤裸裸的说辞出于口中,对他此等身份,实在有些难为情。

“德瑞以往的耐性哪去了,这种事,也是急得来?这金使还未走,西夏又有来人,如此多事之秋,你的事,还是暂时放放,以免节外生枝,受人以柄,”

史弥远说的轻松,可俞应符心里却是大不以为然,如果当时史弥远不是许下此言,他又怎会眼睁睁的看着梁成大坐上了谏院正堂,此位窥视者甚多,早有人在私下里与他进言,要推他上位,他本职便是右谏议大夫,坐此位却也合乎常理,但史弥远只是一句话,便把他的心思钩了去,梁成大的知谏院虽然只是暂代,但依史弥远的性子,此位落入他手,以后怎会再吐出来。

史弥远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神情恍惚,嘴角一弯,轻问道:“德瑞可是不满老夫的安排?”

“德瑞不敢,”俞应符惊的连棋子都抖掉了,“德瑞正在想西夏谴使之事,不知此行,来意如何,”

史弥远端起茶碗,用手轻轻拨弄着,看着碗中绿叶,缓缓说道:“遵顼投靠蒙古人,实不异于与虎谋皮,这几年来,西夏不断劫掠金境,虽屡有收获,但其利根本就满足不了蒙古人的胃口,他定是担心金国与我大宋谈和,害怕金国一但抽出身来,必会拿他开刀,可笑其直到今日依旧执迷不悟,迟早有一天覆于蒙古人的手里。”

俞应符接言道:“听说蒙古人已经打下了回回国,也不知是与不是,”

“回回国”便是花刺子模,只是离的太远,大宋少有人知,成吉思汗此时已经征服了整个中亚细亚,并且蒙古大军已在归途之中。

“铁木真……此人不简单呐,”史弥远空叹一声,毅然离座而起,俞应符也跟着站了起来,二人顺着林间小路,慢慢的向园内水榭行去。

“西子闲谈,相爷可曾看过?”

“可是最近又出什么新的回目?”

听史弥远此言,俞应符倒是心中一笑,没想到相爷竟也爱好此等闲文,

“那《侠义道》写的倒是不错,只是每期才出一回,实在让人看着着急,德瑞都狠不得寻上门去,把下面的通通抢了来看,”俞应符恨铁不成钢,只怨那写书之人实在调人胃口。

史弥远听着好笑,见他对此甚是着迷,心里却也不是滋味,正因为此报乃是出自许名扬之手,他才会时常注意,不过眼见大家沉迷如此,他心里莫名起了几分异样的感觉,这东西现在虽然还谈不上什么影响力,但其发展的势头如此之快,实在大出他的意料。

俞应符笑也笑了,见史弥远眉头紧锁,赶紧正颜肃面,从旁问道:“其实德瑞是想问相爷可知求索之事,”

“求索?所为何事?”

见他不知,俞应符献宝似的说道:“这许名扬也是一宝,如今这西子闲谈卖遍京城,他又转手办什么求索,好象是每月两期,形式大概和闲谈没什么两样,不过要在此刊上登上一纸半页,却非名士不可,”

“哦,竟有此事,”史弥远乍听此事,心里的疑惑不觉更甚。

“如此一来,上者无不以为荣,他许名扬倒是精明的很,”

“哼,”史弥远冷笑一声,负手看着满园春色,说道:“不过哗众取宠,有何荣可彰,他们此来,还不是冲着许名扬去的。”

他这话说的有些酸意,未免是应了吃不着葡萄,倒说葡萄酸,许名扬是商家不错,但却是圣上未登基前的老底子,就是现在来说,他在皇上手底下扮演何种角色,也一直是京官们私下里最热门的话题。

俞应符虽对他此话不怎么在意,但毕竟话是出自他口,见史弥远脸色不大好,忙说道:“不管是冲许名扬,还是冲他背后的那人去的,总之旁人却也不愿去招惹他,上次东西造坊想去他那寻些好处,可不知怎的,竟被葛洪听了去,那提举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丢了官,实在是冤,”他这也算是为许名扬说了好话,他俩虽没什么交情,但此人平时倒也乖巧,逢年过节的,人不到,礼却不少,就冲这点,他也不想轻易得罪。

史弥远也不想为这事闹心,现在让他烦的事情太多,要件件都去计较,哪里顾的过来,话锋一转,说道:“对了,各位大人家侯选的小姐是不是今天进宫?”

“确是今天,”俞应符随口答到,又抬眼看了看天色,自语道:“这会估摸着也该进去了,”

史弥远哈哈一笑,轻言道:“也不知都是那些大人有此福气,若是有幸被圣上留在宫中,却也是天大的荣宠,说不得,连老夫都要去沾些贵气才好,”

俞应符见他话说如此,不禁陪笑道:“依德瑞看,此事全在太后,皇上怕是做不得主,”这种好事当然谁都想掺合一脚,只可惜他家中两女早就出阁,不然,定是比谁都在意。

“德瑞说的倒是,”史弥远隐晦一笑,不再接话,杨后当初是如何争的此位,他可是历历在目,如今她有贵为帝母,既有前因使然,当然更是比谁都在意这后位人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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