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难解之局(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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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子府城南有灵石崖,奇石妙水,景色绚旎,崖下有一洞,内有灵石溪,溪内出产一种非常特别的无鳞小鱼,名曰“赤尾”,烹后味道鲜美,远近驰名,只是这鱼生的古怪,离了灵石溪不过一刻,肉质便会发酸,非得要就近烹饪方是上品。

魏了翁早就听说南康军有这么一处好地方,既有美景,又有世间罕有之美味,只是到了星子府,在蒋府一躲就是多日,却没机会前来寻幽访奇,这日,天还未亮,他便唤起蒋文焕,趁早从侧门出了府宅,蒋文焕知他所为何物,虽感无奈,却是不好驳了他的兴致,可怜他近日里连个安稳觉都不曾睡的。

二人皆是轻衣打扮,各自骑马,随行中,除了十来个衙门的兵丁,蒋文焕还特意把衙门里的伙头师傅也带了出来,既是要来,干脆吃个痛快,这鱼生的巧妙,做为此地父母官,他也是少有机会前来。

到了灵石崖,天已是大亮,晨曦扫过大地,众人顿觉眼前景色大开,青山绿水,远远看去,煞是喜人。

魏了翁手搭凉棚眺望四方,嘴里啧啧称道:“蒋老弟,你这星子府可是好地方,这“赤尾”奇鱼,天下皆知,老弟好口福……”

魏了翁拿此来说事,蒋文焕坐在马上直是摇头,“魏大人饶了安林吧,只要大人能将这白鹿洞的事早早了结,安林请大人吃他三天又有何难,只是现在,就算吃金喝银也是味同嚼蜡,哪还有什么口福,”

魏了翁见他愁眉不展,知他最近为了白鹿洞的事也是寝食难安,哈哈一笑,缓缓说道:“安林怎的如此糊涂,易延庆此事,说难也难,可说容易,实在不值得一提,”

蒋文焕乍听此言,不知他所说是真是假,踌躇之下反而一怔,喏喏道:“大人的意思是……”

魏了翁却是不给他机会,打马便跑了起来,只听的蹄声乱起,眨眼间,人已去的远了。

“赤尾”果是奇异珍馐,魏了翁一连吃了数条,这才觉得有了些味道,仰头咽下一大口水酒,不觉诗性大发,斜靠在卧牛石上,一手执筷,一手提壶,郎声念道:“犹记端门外,鞭袖五更寒。一声天上钟柝,金锁掣重关。君向紫宸上阁,我侍玉皇香案,都号舍人班。梦觉帝乡远,相对两苍颜……”

“好一个相对两苍颜……”

忽然一声赞道传来,魏了翁回首一看,赫然惊了一跳,不觉念道:“景元……”

蒋文焕见他侧目看来,低声说道:“真先生乃是大人旧识,安林实在为难,还请大人勿怪,”说完,朝真德秀执的一礼,竟是转身离开。

在此处遇上真德秀,却是大出魏了翁之意料,眼睁睁的看着老朋友信步走于身前,却是满脸愕然。

“华父可真是好兴致啊,如此美味,景元倒要尚未尝过,”真德秀也不与他客气,直接上了卧牛石,与他相对而坐,拾起筷子便夹起鱼来,置于嘴边细细的品尝开来。

“赤尾之名,果是名不虚传,”真德秀拍着大腿大声赞道,丝毫不介意满手油汁沾于襟上。

许久不见,真德秀的两髯已是斑白,魏了翁心里一酸,长叹一声,“好好的田舍朗不做,景元却为何跑来淌这浑水,”

“就算我不来,这浑水又岂是清净,”真德秀看着他正视一笑,用手沾了沾嘴角,“只是华父如今已贵为舍人之身,他日必是前途无量,”

“景元休要笑我,”魏了翁从囊内取出酒盏,达满一杯递了给他,“如景元当初不是执意离开,现在必是位及人臣,哎……”

二人对视一眼,顿觉世事无常。

“是易延庆托景元前来?”

“若是别人,景元不用他说,但事关华父,我又如何说的出口,”真德秀苦笑一声,面色甚是无奈。

魏了翁拱手抱了一礼,他的一番回护之情,皆在此礼中不尽言表。

“现下形势,华父有何打算?”

魏了翁看了他一眼,自嘲的笑笑,“我有什么打算,只要圣意一到,该如何便是如何,难不成他易延庆还要逼我去他五老峰坐客不成?”

听他说的如此,真德秀也是一笑,“亏华父想的出来,”

魏了翁提壶喝了一口,忍不住笑道:“五老峰上可有什么稀罕事,景元身处其中,定有不少心得,快说来听听,”

“易延庆搞的太仓促,永嘉一派只是来了几个小卒子,那叶子轩却是没来,这几天,山上都是死气沉沉,有些人已经准备下山了,”真德秀挽筷夹起最后一条“赤尾”,在魏了翁的叹息声中塞进了嘴里。

此时日光已盛,魏了翁掀起衣襟扇起些须凉风,看着真德秀说道:“那景元可是也准备回去继续做田舍翁了不成,”语气中含有不少质问,听的真德秀一愣,连鱼也顾不得再吃,囫囵着吐了出来。

“华父先看此信,”卷起衣襟将手擦拭干净,真德秀从怀里摸出一纸递到魏了翁的面前,自己却站了起来,明是为活动筋骨,暗里却是看着周围动静。

此信是已故翰林医官尚东林亲笔写给真德秀,魏了翁没看内容先看落款,却正是他故去那天,疑惑的抬眼看了看真德秀,见他神色淡然,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奇怪,再一看此信之内容,说的却是史弥远阴谋以大补之药加害先帝,他自知难逃其毒手,临终前,修书一封将内情告于真德秀,望他以此谏言,惩治奸逆。

此信有如晴天霹雳,魏了翁翻身站起,扯住真德秀的胳膊大声问道:“此事当真?”

真德秀没有答他,只是一声苦笑,魏了翁这才恍悟,问他也是多余。身子一晃,颓然倒于石上。

“这信是祸根,绝不能留于世上,”魏了翁两把将信撕毁,真德秀却也不拦他,看着他将纸末收集在一起转身跑到火灶边,直到一切灰飞烟灭,两人这才重又聚到一起盘腿坐下。

“现在指证史弥远,便是指证皇上,万岁无错,此事万万不可,”头也不抬,魏了翁好象是在和自己说话。

真德秀看了他一眼,见他身子尚在微微轻抖,知他正是激动,低声道:“景元如何不知,不瞒华父,尚东林的妻小现在还在我处,就是无法面对她们母子,我才避到此地,”

当时,尚东林的家宅,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起初都以为是意外,但此时看来,却是史弥远杀人灭口,不过竟还留有活口,却是出人意料,魏了翁抬眼看来,真德秀哪能不知,当下细细说了一遍。

当初史弥远派去灭口之人,共有两拨,前只老五一人,后又有钟孝文带队策应,可这老五护送尚东林回了府第,见他小儿尚幼,心中却又不忍,于是将史弥远派他前来的原因坦然相告,劝其离家避祸,但尚东林自知罪大,不愿偷生,将妻小托付于他,自己却是自饮毒酒,老五无奈,便遵其意将他的妻小护送到了真德秀处便不辞而别,而那把大火,据真德秀时候猜测,很有可能是钟孝文见老五逃脱,怕无法向史弥远交代,遂胡杀一通,做了个假现场,倒是连他的主子,也一并骗了过去。

“照此说来,这义士真奇人也,”魏了翁拍着大腿,赞了一句,

真德秀点了点头,叹道:“只可惜此人将尚东林的妻小送于我家门外,便是离开,不然,以此义举,老夫怎也要保他一保,”

此事关乎皇位正统,他两人谁也不愿轻提其事,如果前太子是可为之人,那还罢了,可现在看来,当今圣上,也并不是一无事可,只不过,史弥远正当权盛,而太后心思,又是模棱两可,二人一合计,干脆静观其变,随后圣旨一到,朝廷现在这种局面,这道旨意正是遂了魏了翁的心意,唆使真德秀与他一起上路,后者正当无处可去,当下一拍两合,管他易延庆做什,别了蒋文焕,这一对难兄难弟,直奔两浙而去。

月底,朝廷下旨昭谕明年为宝庆元年,并请大行皇帝谥号于南郊,谥曰仁文哲武恭孝皇帝,正式以庙号曰宁宗。

与金和议之事,因西夏突然谴使来宋,形势陡然而下,朝廷上下纷纷进言表示异议,有的莫不以此为机,鼓动朝廷与金尽快和议,而反对者,更是炮语连连,恨不得马上将金使驱逐出境,但史弥远与宣缯二人却是同时保持了缄默,既不出言反对,也不口出附议,难为刘文靖本想以此次出使为自己谋些资本,却不料陷入此等尴尬局面,整日闷守着阁门却不得入,就连那史弥远,也是屡推其邀,丝毫不记得他是收了自己的重礼。

离风波亭不远,郑清之、叶子轩、柳默然三人围坐在名扬楼的雅厅之内,主家许名扬却是当了回甩手掌柜,独自抱着茶碗坐在一旁,斜眼看着他们三人自己动手添着茶水。

柳默然在他几人中性子最弱,此时额上已是微微见汗,而郑清之与叶子轩却是冷静端坐,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那早就索然无味的茶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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