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四章 难解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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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书院鸿鹄堂,是在以前学生用来互相辨证论理的地方重新改建而成的殿舍式建筑,其名取自《史记》——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话虽轻狂,但陆俊要的就是这个味道。

自从叶子轩在这清风做了个正科教授之后,这里的用途却又多了一项,只怪他父亲叶适的名头太响亮,他这位永嘉学派的传承者自然会被学生们当作策问的对象,以至于隔的几日,他就会在此与学生对答,每每引起争论,他也总是一笑而过,用他的话来说,宁可正而不足,不可邪而有余。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痛快,痛快,稼轩居士的词,我看就数这首破阵子来的最是痛快……”朱魁元摇头晃脑嘴中滔滔不绝,纷然不顾旁边吴允在那低头默书,

“文忠,”朱魁元将西子闲谈凑到吴允面前,开口问道:“最近西子闲谈文风改了很多,文忠有无同感,”

吴允默然不语,只是摇了摇头,朱魁元也不在意,瞅瞅他正在翻看《水心文集》,心中念道句“怪,”别过头去又继续看他的报纸,吴允此人他最是了解,典型的诗文秀才,从来信奉的都是书中自有万两金,对身外之物,莫不是淡然之极,要是换作以前,象叶适此人的文章他是决计不会去碰,可现在倒好,上哪都要随身带着,反差之大,甚是让他惊奇。

“寄林,你怎么还在这,你们营造科出大事了,”刘应龙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朱魁元刺溜一下站起来,随口反问道:“怎么了,”

“又是那个文素,这次可厉害,从棚架上摔下来了,不死也掉了半条命,”刘应龙心有余悸的说道,看来还是念正科安稳许多,

“还以为什么事,他啊,皮厚肉糙的,死不了,”朱魁元大大咧咧的说着,那个文素最近可是在书院出了名了,上次,他还拉着一票人,说什么要复原当年苏颂的水钟,结果被人好一顿耻笑,他原本出自营造世家,祖辈几代都是此道高手,打小就在长辈的言传身教下经见不少,清风书院新开营造科,对他来说,简直如鱼得水,本身就有手艺,再加上书院故意为之的鼓励,更让他奇思丛生。

他们这正在闲扯,从旁边小路涌出一队人来,正抬着一人快速向山下跑去,仔细一看,躺在床板上的却不正是文素,鼻青脸肿,此时正当昏迷之中。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朱魁元也吓了一跳,把报纸往吴允怀里一塞,赶紧跑步跟了上去。

“可别真出什么事才好,”吴允也没了默书的心思,站起来远远的看着,

刘应龙也在旁接语道:“希望不会,要不山长可真是要急的跳脚了,”听他此言,吴允愕然,对视一眼,二人皆是苦笑连连。

“西子闲谈,”刘应龙从吴允那将报纸拿了过来,在手中一展,忽然神秘的冲吴允说道:“文忠,我可听说咱们书院有不少人都曾在这上面刊登过文章,”

“哦,是吗?我可没听说过,”吴允脸色有些古怪,借着摇头将身子转了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在这上面刊登文章既有钱拿,又能一展文采,再怎么也比自己出钱刻书要来的方便,”

“文忠说的极是,有如此好处,连兄弟我都有些动心,”刘应龙抖动着报纸啧啧称道,虽说那些润笔钱他还瞧不上眼,但自己的文章能一阅世人,却也是一大乐事,

“叶教授,”吴允忽冲旁边打手一礼,刘应龙扭头一看,正是教授叶子轩站在不远处,忙也欠身施礼,

叶子轩盯着吴允细细的看着,半响,方开口道:“文忠倒是看的通透,是人都想做那锦绣文章,但藏于枕下不见世人,又有何锦绣可言,读书不知接统绪,虽多无益也,为文不能关教事,虽工无益也,文忠倒与我永嘉一派甚是有缘呐,”哈哈一笑,叶子轩负手从路径上走了过来,

“教授夸奖,学生万不敢受,只是近日来,文忠也曾习读水心先生的文集,稍有心得,不知先生可能赐教一二,”吴允如此开门见山,倒是让旁边刘应龙心里一跳,微微侧目看去,见他面色恳请,这才心中稍定。

叶子轩对于学生们的策问,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微微一颔首,点头说道:“没想到文忠对永嘉一派也有如此兴趣,倒是让先生我大吃一惊啊,哈哈……”他平时对谁都是笑容满面,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与他交流,他这一乐,刘应龙也在旁陪着咧开了嘴。

吴允腼腆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水心文集中曾言道:君子不以须萸离物也,如此说来,学生可否理解为历练实事,明晓实理,增进实利?”

“噢,”叶子轩一脸惊异的看着他,点头道:“确是不错,这本是我永嘉一派最根本的观点,”

“但太祖当年曾说过:与仕大夫同治天下,而水心公却言道:四民交致其用而后治化兴,抑末厚本非正论也,如果按水心公所言农工士商等同而语,岂非与太祖言差之千里,此又何解?”吴允面布肃颜,沉声自道。

叶子轩听之一乐,盯着他笑呵呵的说道:“不知文忠记得否,太祖当年曾问赵普:天下何物最大,那赵普又是作何回答?”

吴允正自思量,刘应龙脱口而出:“道理最大,”

吴允乍听此言,脑中猛的跳了一下,暗自默念道:“道理最大……”,

别看他平时孤傲不逊,但却一直都在为自己贪图小利而出卖文章一事耿耿于怀,每当有人于他谈论报纸,他都是能避则避,更不敢胡乱参言,生怕别人知道那些无聊杂文是出自他手而看轻了他,但道理最大,既然他的吃喝穿用,以至于家中老母治病问诊,都全赖这些小利,民以食为天,这难道就不是道理?

见吴允确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叶子轩面容一整,开口娓娓道:“善为国者,务实而不务虚,君子不言米粮,却笑别人贪欲,我来问你,如官不知农何为本,不知茶盐几钱,却又拿什么来惠及黎民,如官不知商为何物,工为何理,又拿什么来昌盛市井,理欲本是一家,却有人要存天理,灭人欲,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简直一派胡言,这不过只是富有权势者借理来盘剥小民的手段罢了,难道他朱熹当年逼供妓女,陷害朝臣,为的不就是一己私利吗?”叶子轩连珠炮语,有如晴天霹雳,震的吴刘二人愣在当地,张目结舌却无半点反驳之意。

朱熹当年为了打击报复不赞成自己观点的唐仲友,曾将一名叫严蕊的妓女严刑拷打,企图逼她承认与唐有男女关系,结果被严蕊拒绝。此事一度伦为儒林笑谈,但叶子轩此时说来,顿时有如当头棒喝,吴允一时没了往日神采,瘫软着身子靠在树上,与刘应龙相互对视,苦笑连连。

他一直奉为天理的观念,到了叶子轩的嘴里,却是如此不堪,两个不同的极端应验在他的身上,却正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失落之情,有如压心之石,痛的他连喘气都觉困难。

※※※

白鹿洞书院位于庐山五老峰东南,书院始于唐而盛于宋,整个书院建筑皆坐北朝南,于清幽处而现古秀,颇具清雅淡泊之气。

魏了翁离开京城的第一站便是这里,其实大家都明白,只要白鹿洞带个头,天下书院莫不遵从,但易延庆的为人,魏了翁可比谁都清楚,所以当他还在路上时,一听说易延庆在办什么五老峰讲义,到了江西星子府,便住进知南康军蒋文焕的府邸再也不露面,就连朝廷此次专门赐与白鹿洞良田百倾的圣旨,都是蒋文焕代为前去宣读。

“魏大人,你老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蒋文焕无奈的说道,他刚刚才出去将白鹿洞书院的人打发走,这已经是第七拨了,再这么下去,他这个知南康军,就快成门人了。

“现在还不到时候,皇上的旨意一天没到,我就一天不出这个门,易延庆想拖我下水,我才不上他的当,”魏了翁出了京城,以往的豪迈样子也是表露无疑,也许是压抑的太久,这会对着满桌的酒菜,正吃的不亦乐乎,蒋文焕却没他这么有兴致,端着酒盏只是浅酌。

“可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儒林名望,你这么躲着不见,日后恐怕……”

魏了翁提起帕子沾了沾手,叹气道:“哎,这易延庆还存心干上了,如果朝廷里有人奏他一本,怕这干系他是担定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蒋文焕忽然低语道:“昨天我会见儒林时,他们曾言,史相对此次讲义非常重视,恐怕会上书皇上给以嘉许,”

“哦,”魏了翁眉头一挑,显然不大相信,不过史弥远这么做,他倒是很能理解,如此收揽人心的大好机会,他要能白白放过,那才是奇闻,稍一思量,接道:“还是再等等,算算时间,我的表章早该到了,说不定,这两三日内就会有旨意下来,到时候再说吧,”叹了口气,魏了翁也没了食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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