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二章 泉州游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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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宣缯参见皇上,”宣缯进到厅里,见皇上正靠在椅子上合眼沉思,迟疑了一下,走到近前行礼请安。

陆俊微微睁开眼,看了看,嘴角一弯,笑道说:“宣卿受累了,快平身吧,”

“谢皇上,”宣缯谢了礼,站在那静静的等着,他料想皇上这会来定是有什么事情,

“宣卿去过国子监了?”陆俊端起茶碗啖了一口,这政事堂的茶虽不及御用供品,但也实属极品,一想及此,陆俊恍然发现,这好茶喝的多了,自己竟也成了此道高手,自嘲一笑,托着茶碗朝宣缯看了过去。

宣缯就手从怀里摸出几张纸来,这是刚才他和郑清之商议后的结果,这会正好用上,递到陆俊的面前的,说道:“老臣正是从国子监回来,臣刚才已经和郑祭酒拟了个大概的章程,这是草本,还请圣上御览,”

陆俊接过来,宣缯则趁机把他手里的茶碗接了过去,转身放在一边,回头见皇上正在浏览草本,便立在一边耐心的等着。

虽然只有大概的意思,但陆俊看的出来,宣缯和郑清之在这上面是花了心思的。

他们把博学院分为三级,府和州一级各设地方学院,每级择选优秀生员按科递进,而其中潜力更甚者,再加以遴选送入设立在京城的大宋博学院,以备朝廷各部门的选用,在这里,他们更是明确的提出了人才的储备这个观念,不过目的只是为了充实博学院的教授队伍,但这何尝不是陆俊一直想要的结果。

科目的分派,则是以矿冶、营造、算学、药石采炼为主,再辅以商科。而地理勘察则被他们归纳进了天文科。这完全是按照清风书院现有的体系归纳出来的,陆俊前后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是一个机会,既然现在能够将这以前被人瞧不上眼的东西推广到各地,何不趁机再走的远些,考虑良久,陆俊忽然站起来走到几案边,提起笔又在草本上加了注。

宣缯不知皇上会有什么批示,心里正待忐忑,陆俊已是书写完毕,满意的看了看,转身冲着他说道:“医者有云:析族区类,振纲分目,象这博学分科之事,朕看着也差不多,如果不分个清楚,学生虽多但不专精,此大害亦,”

把草本递回给宣缯,陆俊又负手走到大宋详勘图的面前,仰起头默默的看着,他在加注中,把科目又细化了一遍,不但将矿冶分成开采及冶炼,更把营造中的土木建筑和机械的设计分了个明明白白,至于含概了物理和化学的药石采炼,古人虽早有察觉其中的奥秘,但一时间,陆俊还无法把它们非常清晰的分列开来,好在这两科以后都会需要平时用大量的实验来完成教学,其间不同,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所以陆俊不愁后人会将之混淆,接下来,恐怕就是天文和地理了。

“宣卿,你觉得这副大宋详勘绘的怎样,”

宣缯正拿着草本在那考虑,闻听此言,抬头一愣,回道:“难道皇上觉得这图又何不可吗?”这可已经是朝廷里绘制最为精细的一副了,迈步上前,顺着陆俊的眼神望去,却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自从渡江前朝廷修过一次《淳化天下图》后,恐怕以后就再没有修订过了吧,”陆俊敲着墙上的图面,笑着对宣缯说道。

“确是如此,除过《淳化天下图》外,枢密院的《景德山川形势图》,《熙宁十八路图》和《天下州县图》都再无修订,而且原本在渡江时大都遗失,所余残留实在不足以复原,就连圣上现在看的这副《淳化天下图》缩本也是政事堂以前的遗存,好象也就这一副了,”宣缯暗道句可惜,瞅着墙上不住的摇头,

“哎,”陆俊重重的叹了口气,伸手摩挲着地图,叹道:“朕身为大宋天子,却对于驭下之地一无所知,岂不令人可笑,朕打算重修全图,宣卿以为如何,”

宣缯愣了愣,看皇上不象是随便说说,可这工程何止耗费巨数,没有几年的工夫,绝不可能拿的下来,“陛下圣明,只是要修全图,恐怕短期内……”

“这个宣卿不必多虑,就算是五年十年,朕也等得,”陆俊又看了眼用锦帛绘制的巨大地图,跺步走到窗前,眼神看向外间,恰好一阵春风划过,院里的杨柳瞬时婆娑成影,景映其心,他叹道:“既然要修,就定要修的清楚,修的明白,各州各县,乃至片山片水,朕都要在图上看见,博学院的天文一科,朕觉得也要分拆而设,绘制地图不单单是在纸上作画那么简单,地形地貌千奇百怪,不去详勘,世人又怎会知晓我大宋幅员之辽阔,至于如何分,怎样界定,稍后宣卿可和国子监、司天监再好好商议商议,绘图之事倒不急,但分科却要先行准备才是,”

“老臣明白,”宣缯应了一声,见皇上不再发问,便低头看起刚才圣上在草本上加的注,没想到陛下对博学了解的如此之深,加注所列,清晰明了,宣缯一边看着一边也在心里考虑着实际操作时的可能性,反复对照一番,觉得问题倒不大,只要圣旨下来,倒是很快便能发往各路按此办理。

“陛下,增派各路提举学事一职,是否应该和博学院的敕书一同下发?”

“恩,如果吏部那有了人选,一并下发就是,对了,让他们下去好好查查,朕可是听说有不少地方大办义学,其实是打着幌子逃避赋税,如果事情属实,可许他们风闻奏事之权,”陆俊随口回了一句,

宣缯没想到皇上又扯到这上面来,心里苦笑了一句,这下又不知又有谁要倒霉了,办义学逃赋税,如果和当地官府没有联系,一般人谁干的了,这下可好,有了风闻奏事的权利,那些家伙还不是憋着劲的往宫里递折子。

“魏了翁可有表章送回京里,”

宣缯摇了摇头,“臣还不曾见到,不过算算时间,他也是该到了,”说到这,他有些犹豫的看着陆俊,“皇上,老臣刚才在国子监,倒是听郑祭酒提起件事,不知该不该讲,”

陆俊有些异样的看着他,笑着说道:“噢?宣卿有话直说就是,”

“白鹿洞书院山长易延庆最近在办什么五老峰讲义,论的就是程朱之道,听说倒是邀请了不少各地的名望儒者,魏了翁此去怕是正好撞上,白鹿洞书院乃我朝四大书院之一,其影响不言而愈,一旦他不知轻重,随意参言,恐怕事有不妥,此事虽是民间自发,但臣以为,朝廷还是要慎重对待,”当年韩侂胄发动针对儒学的庆元党禁时,宣缯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但当时残酷的党争,时值今日,还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陆俊听了倒没觉得什么,一来,他对这种事情没什么印象,二来,象这种民间的行为,只要朝廷不表态,底下人也闹不出什么花样,重要的是,他绝对清楚的知道什么可以利用,什么绝不要碰。

“这事朝廷不要参与,告诉郑清之,国子监也不要出面,这种孰是孰非的问题,后世自有公论,仕子们都有自己的看法,是勉强不来的,如果朝廷再搀和进去,就完全变了味道,你身为参政,也要和大家打个招呼,谁要是拿这个来做什么文章,就算太后容得,到了朕这里,恐怕他也过不去,”陆俊哼了一声,语气冷峻,这个时候他要是不表态,要真的闹将起来,再说也是多余。

宣缯没想到圣上想的如此明白,倒是惊异,先前他还担心皇上会再行党禁,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微微一欠身,说道:“陛下圣明,朱熹于白鹿洞有再造之恩,易延庆此次开坛讲义,臣认为多半是为他报恩而来,听说他倒是邀请过水心公叶适的长子叶子轩,不过那叶子轩也真是一拗人,接了名贴却跑来京城,如今倒成了清风书院的教授博士,算来,柳默然可真是拣了个大便宜,”

当年白鹿洞毁于战火,后朱熹出任知南康军时,不断上书朝廷,方才加以重建,白鹿洞能有今天,这再造之恩,却也说得,倒是宣缯提到的水心公,陆俊有些印象,却又不尽其知,皱眉喃喃道:“水心公……”

宣缯在旁提道,“水心公便是永嘉叶适,他曾历任兵部、工部、吏部侍郎,后又任过江淮制置使,其人反对与金和议,主张“功利之学”,讲求田益垦而税益增,其出可以为兵,其居可以为役,财不理而自富,其所著水心文、别二集,在仕子间还是很得人心的,依臣看,其成就并不在朱熹之下,去年刚刚逝去,听说前去悼念的同好住满了永嘉的客栈,失掉此公,实为我大宋一大损失,”

“听宣卿这么一提,朕倒是想起来,比起朱熹他们,此人倒是实际许多,”陆俊想了想,说道:“财不理而自富,说的好,”

“说起永嘉一派,自叶适去后,再无魁首,倒是这叶适之子叶子轩,臣看倒颇有些乃父之风,只可惜此人淡泊名利,如有心仕途,必有大作为,”宣缯难得夸一次人,陆俊听来,也是大奇。

“皇上,皇城司林云栋大人在外侯旨觐见,”福喜被陆俊派去了云锦堂,耿津就暂时客串起内侍。

“传他进来吧,”既然能直接找到这来,想来也不是什么秘事,陆俊抬手一挥,坐回上首,宣缯见皇上没让回避,也在原地没动,

“皇上大喜,”林云栋进的屋内,立即大声喊道,宣缯听的一愣,见他手里托着个包袱,心中更是疑惑。

“哦,”陆俊惊异的看着林云栋激动的将手里的包袱递在面前,他还没出手去去,旁边耿津已经大步上前,挡在他前把包袱解开。

等视线大开,包袱里的东西露出了面目,陆俊见是几块岩石,正要相问,林云栋大声回报道:“此乃建康铁脉所出,许名扬特找臣来向万岁报喜,”

宣缯一听是铁脉,心里也是一跳,朝廷已经很多年没听到过如此消息了,不过瞬时,他又有些担心,毕竟矿采,历来都是富了小人,与朝廷收的那些赋税相比,实在不值一提。

“建康开到铁脉,实在令人心喜,老臣在这也给皇上道喜了,”

陆俊伸手取过一块矿石,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虽然他对此是一无所知,但此中意义,实在让他心叹,长长呼了口气,转眼正要与宣缯说辞,却见他面有豫色,心中一奇,开口问道:“看宣卿脸色,这话怕是言不由衷吧?”

宣缯被皇上点破,悻悻的笑了笑,拱手回道:“万岁,矿采别于他项,为何多年来,朝廷再没发现过新的矿脉,臣以为,其中官员舞弊不可不防,而朝廷的策论空也有误,民间开发新的矿洞,朝廷都是按比例抽取课税,如熙宁、元丰年间,朝廷对矿冶的征课采取了“二八抽分制”的办法,后八年又取消派官监督矿场,以至民间矿冶大增,朝廷亦获得了相当可观的矿税收入,至王介甫变法失利之后,朝廷对矿冶所采取的积极措施亦基本废止。二八抽分也改为三七,并再加强了对矿冶户的控制,同时各路坑冶均遣官提辖措置,又令私相贸易者禁之,所有产出均须卖于官家,而征税权从朝廷下到各州府自理,在实际征税过程中往往超出不止倍数,各地矿主俱不堪重负,或废或卖,矿冶最盛之福建诸地本有铜冶109处,可如今,尚不足40,其余几路更是远远不济,臣以为,长此以往,恐怕朝廷就连现在每年十万钱都无力铸造,”

他这番话说有如撞心之钟,林云栋和耿津互相交换着眼色,都深知其中厉害,陆俊更是双眉紧锁,形如沟壑。唯有宣缯凝神肃颜,静静的看着圣上面目动也不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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