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郭甄密陷曹植 吴蜀重分荆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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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后,当甄氏最后一次回忆这一天的时候,她还能清楚的记得很黑的夜,天上没有月亮,狂风大作,接着是一场暴雨。

这一天是很多人苦苦等待的一天。

郭煦只带一个婢女,亲自来到甄氏房门外,请她做好准备:“夫人,便在今日。”

青铜树上的油灯被偶尔漏进来的风吹得忽闪忽闪,甄氏独自坐在跳动阴影之中,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也跟着光影晃动的频率。

“请夫人速更衣。”

甄氏在心底冷笑,勾引男人的手段,当然包括精巧的妆饰。

她取出曹丕走之前丢给她的一套华服美饰——她自己的早在上次陷害崔氏的宴席上充了军费,这么看曹丕倒还算有点良心,知道提供制服。

五蕴七香汤沐浴,露华百英粉扑身。这两样原本都是汉宫中的,前者是皇后专利,后者是婕妤特供,不过现在,曹节为了报答弟弟曹丕的“热心帮忙”,是很乐意提供这些东西的。

梳一个高高的蓬松的发髻,打薄的几股头发盘来扭去营造成复杂的样式,因为新巧好看连婢女们都学着梳,传到外面去,还被编出了“甄夫人能梳这样好看的头发是因为她养了一条含着宝珠的蛇,这条蛇每天把自己的身体盘成不同的样子,甄夫人就照着打理自己的头发”这样的荒诞故事,编故事也就算了,还有好事者煞有介事给起个名儿叫“灵蛇髻”。头发梳好了,要用木花水来定型,还要涂上一些香气扑鼻的兰泽,让头发看上去光润。

在脸上涂一层面脂——这东西日常也用来涂在嘴唇上防裂,接着要盖厚厚一层白色铅粉,两者混在一起会产生一种奇妙的效果:让人的脸部既有面脂的光彩又有铅粉的滑腻。然后脸颊当然要涂红蓝花做的胭脂,这种从匈奴而来的东西,自从文姬归汉,就被单于年年进贡了,惹不起曹操嘛。

点青石做的黛块,兑了水,点出细细长长略有曲折的眉,据说这是“跋扈将军”梁冀之妻孙寿特别创制的“愁眉”。

对了,对了,最后千万不能忘了红的妖艳的唇脂。

妆面已毕,甄氏轻出了一口气,铜镜里的面孔很陌生,画出的眉像微蹙着,下一秒就泫然欲泣的感觉。

接着就是把曹丕给的那些金珠首饰插在发髻里,金叶明珠的发钗挂着一串细小珍珠的流苏,楚楚可怜的垂在鬓旁。

再穿上那件淡青色锦绣的曲裾,外面罩上翠色的大氅——这两件也是极尽奢华之能事——人好像都变成了一个衣裳架子。

甄氏在屋里走了几步,想到自己要去做的事情,突然有扯碎身上的衣服,抹花脸上的妆容的冲动。

“夫人?”

郭煦已经在催了,想是不耐烦再等下去。

甄氏这才克制住情绪,掀开帘子走出来。

这一露面,就把郭煦身边的小婢女惊艳得傻在原地,郭煦也有片刻失神。

甄氏冷冷的看着郭煦:“带路。”

郭煦清醒过来,又打量了一番甄氏,突然一笑:“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不是你说了算的么?”

“若是我说的那个地方——夫人这个妆束,不行。”郭煦笑着说,回头从婢女手里取过一套衣服,“请夫人换上这个。”

“这是丕公子给我的衣服。”甄氏并不打算每次都照着郭煦的话做。

“那是丕公子不知道。”郭煦的回答有些莫名其妙,还是递过了手上的衣服。

甄氏看了看:玄衣,进贤冠。“这是文臣的朝服。”

“是。”郭煦承认。

“我为什么要穿文臣的朝服?”

“不穿这套,夫人就办不成此事,进去就会被植公子看穿赶出来的,到时候就全完了。”

甄氏有些怀疑的看着郭煦。

“夫人不必怀疑我。若是夫人失败,我也没有好处的。”

的确是这样,但甄氏并没有照做的意思:“我不会穿男人的衣服。”

郭煦笑得灿烂:“妾会。妾服侍夫人更衣。”

郭煦说到做到,不仅衣服帮着甄氏换了,连头发都帮着甄氏打散了重新梳成普通士人常见的发髻。

“夫人一会儿把脸洗了,扑薄薄一层白粉便可,最重要的是,请夫人把这个含在嘴里。”

郭煦一边梳着头发,一边伸手到甄氏眼前。

甄氏看到她手心里托着的东西:“鸡舌香?”

“正是。”

“这是那些大臣上朝奏对才用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郭煦咯咯的笑:“从魏公那里偷的。”

“从魏公处偷得?你好大的胆子!”

“怕什么?”郭煦并不在意,“魏公大方的很呐,给诸葛亮写信,随之附上的礼物一出手就是五斤鸡舌香,我就偷这么一小颗,有什么要紧?”

“给诸葛亮的信?你还敢偷看魏公往来书信?”

“其实是五官中郎将说的,鸡舌香也是我找他要的。偷魏公的东西?我哪有那个胆子!”

甄氏半信半疑的接过鸡舌香。

“夫人果然是有福之人,刚才有人来报说今日植公子已经破戒饮酒了,估计夫人去的时候他已经有醉意了,夫人只要再劝他饮几杯,让他今晚不能出去就好。”

甄氏沉默半天,才突然说道:“这衣服看着不像新的。”

“啊,夫人说这套朝服?想是妾穿的太多吧。”

“你穿这衣服做什么?”

“五官中郎将哪天晚上来,妾就哪天晚上穿,这么久了,也该旧了。”郭煦答非所问。

重新妆束完毕,郭煦将一面刻着怪模怪样的马尾状物体的令牌挂在了甄氏腰间。

“好了!”郭煦欢快的说。

甄氏知道,拿着这面令牌的人,都是可以随时来找曹丕的。

郭煦扶着甄氏上了马车。

街角也有两匹马,在黑暗中喷着鼻息,并不引人注意,马后面,有不知多少的手拿长刀的兵士,比马匹更安静的等待着。

甄氏下了马车,一个蒙面的人将她引入曹丕暂时的办公地点。

从门口到内室有点距离,但是蒙面人显然很清楚巡逻人员的时间差,带着甄氏一路走来都避开了其他人。

到了门外,蒙面人交给甄氏一小坛酒,示意甄氏敲门。

甄氏看看对方,看看怀里的酒坛,又看看面前的门板,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在蒙面人威胁的眼神里,轻轻叩了叩门。

“谁?”里面曹植的声音带着某种酒后的颓废。

甄氏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看到案前的曹植睁大了有些朦胧的眼睛,接着,她听见激动的站起来的曹植带着不可思议的惊喜说:“仲达,你来了?”

有人跟街角的士兵低声说了什么,然后这一队人开始默然无声的前进。

甄氏震惊的无以复加。

但曹植马上就坐回去了,他表情很痛苦,仿佛不愿意看到对方,说的话也语无伦次:“他们说你会来……你回去吧!虽然我想见到你,但是我没想你能来看我!可我还是抱着侥幸!我……”曹植终于看向甄氏,用有点可怜的语音说,“我这么做是不是犯了很大的错?”

甄氏不知道说什么。

“二哥总在我面前炫耀,十几年前就炫耀过,说他的老师很好,说你会陪着他吟诗做赋喝茶吃点心,还说你一天大部分时候都陪着他,那个时候我也很羡慕的!可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因为叔达说那样做显得幼稚!”

曹植开始絮絮叨叨说十几年前的事,甄氏看到他面前几案上东倒西歪的酒坛和酒杯,就知道郭煦在这一点上果然没有骗自己,曹植确实是喝过酒了,而且还不少。

注意到甄氏的眼光,曹植看了看自己面前,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去整理那些歪倒的酒坛,只可惜他喝的醉了,手微微的发抖,一个坛子,摆了好几次都没摆正。

“这是你送给我的……你是怕我不信,还让人带来我爹给阿昭的赤玉做证明……他们说是你要来见我,条件是我喝酒……你看我都喝了……”

甄氏有点听不下去了,看曹植的动作没效率她也有点着急,便走到案前附身帮着曹植整理。

看到甄氏的举动,曹植激动的握住了甄氏的手,这可完全出乎甄氏的意料之外,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拼命拉开曹植:“植公子,放手!”

然后,曹植就放手了。

然后,甄氏惊讶的发现,曹植竟然哭了。

“你是不想来的,那你为什么要来?你根本就不想看见我,你全是为了二哥对不对?”

甄氏第一反应很想去安慰一下这个小叔子,但是她又犹豫了。

醉眼朦胧加泪眼朦胧的曹植看见了甄氏怀里抱着的坛子:“仲达,你又带酒来了……”

甄氏想起自己的任务,赶忙把坛子放到案上。

曹植定定的看着坛子,又看看甄氏,苦笑了一下,突然拍开了封口,搬起坛子就往自己的酒杯里倒,还给甄氏也倒了一杯。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曹植自己先干了一杯,然后又满上,“今晚一定有什么事吧!我哥是不想让我出去,我都知道。好,我不出去,这是我哥的愿望,也是仲达你的愿望,我帮你们实现!只要我哥能控制住局势就好,别的,什么继承人啊,封侯进爵啊,我都不要了。”

原来曹植是知道的,甄氏想。

“仲达你陪我喝一杯吧!我好长时间都没和你喝过酒了!上一次喝酒还是十五年前,那时候我爹还是司空,我们在司空府院子里曲水流觞,酒杯到谁面前谁就喝一杯,作诗一首,你那个时候就不作诗,酒都是我二哥替你喝的……”

曹植又开始絮絮叨叨以前的事情了,听的出来他头脑混乱的很,甄氏有点可怜他:说起来他这点儿少年心思大约也是十五年前就有了吧。也许他真的只想喝点酒,可是这点卑微的愿望也实现不了了。

甄氏拿起耳杯,略微抿了一点,她不敢多喝,这一定也是郭煦安排的,天知道酒里有什么。

看到甄氏肯给面子,曹植高兴起来,他又干了一杯,然后敲着桌子,喉咙略带嘶哑的唱《白马饰金羁》。这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之一。

甄氏静静的听着曹植唱:“……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词句还是大气慷慨的。

突然有人急切的敲门,把甄氏吓了一跳。

“植公子!植公子!有人来报!北门有灯火连晃五次!”

“我醉了。”曹植说。

“植公子,植公子!”

“走!我说我醉了!”曹植突然大吼。

“可是那些人……”

“今晚我什么都不管!谁也不准来烦我!否则军法处置!”说到“军法处置”的时候,曹植是很正经的,身上有看不见却感觉得到的煞气。

外面的人退下去了。

很快,喊杀的声音连这里都能听到了,火把晃动,照的人影曈曈,然后火光冲天,炎焰高张,不知道多少条街上的房子被点燃了。

甄氏不安的四处看看。

“别怕,”曹植轻声安慰,“二哥一定已经安排好了,很快就会结束的。”

甄氏已经颇为不忍:“植公子……你真的不去看看吗?”

曹植摇摇头:“我说了,为了你,为了我二哥,我今晚不出去,我醉了,醉得——不省人事,不能出去。”

“植公子,其实你不必……”

“知道吗,仲达?”曹植突然打断了甄氏,“我很后悔,我那天突然很想你,然后听说你去见我二哥了,我就忍不住跑去找你……等了你一晚上,等你走出来的时候我突然就清醒了……你是我二哥的人……然后我就回来了。但我想我二哥肯定知道了,不然他也不会想到今天让你来……如果那天我不去,我二哥就不会这样做了……”

甄氏心里暗暗想着,那天——那天本来曹丕是要找我过夜的,如果不是司马懿突然造访……

外面的人喊马嘶声渐渐弱下去。

曹植看着甄氏:“仲达……”

喀嚓——

突然一道闪电劈下来,亮如白昼。

紧接着滂沱大雨落下来。

曹植突然痛哭失声:“我后悔了——为什么不是我先遇到你的,我会保护你,绝不会让你这样做——”

甄氏突然也落下泪来:“为什么不是先遇到?”

曹植哭着爬向甄氏,倒在她的怀里,反复喃喃着:“为什么你不能早一点来?我哥还有教习先生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那你就可以做我的先生了……”

这是建安二十年最大的一场雨。

外面很安静,外面开始吵,很吵,渐渐安静,寂静无声。

张春华指导着司马师读书。

“公与之乘战,于长勺……”

“错了,阿师。这里是‘公与之乘,战于长勺’。”

“谢母亲教诲。”司马师提起笔来,刚要在木简上加句读——

唰。

“哎呀!”

木简上被笔划了一长道墨迹。

“娘!阿昭又捣乱了!”

已经会自如爬行的司马昭淘气本性初显,趁大哥读书时偷袭是他最喜欢干的事情。

张春华走过来抱走司马昭:“乖,别闹你哥。阿师,也别怪阿昭,谁让他的宝贝赤玉被人拿走了呢,他没意思了。”

外面雨声哗哗。

张春华听了一会儿,脸上露出笑意:“阿师,好大的雨,街上该成河了吧。”

“是,娘。”

“你说,这河,是什么颜色的呢?”

“……”

“阿师啊,你听过你爹说的管术士的卦么?”

“没有。”

“娘可听过呢。‘月映离火,日照红河,数年安定,此劫莫躲。’不过,现在这点红色,好像还不够红。”

作者的话:。

这一节的情况是这样的:开头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结尾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

但是没写什么还是知道的:本来要写甄氏引诱被曹植拒绝的情节,写完又删掉了,因为那和甄氏的性格不符,写的再顺手也得删。

未来的晋文帝活泼开朗的性格已经初见端倪~

开头的六年后……就是1年……

开头那1000多字请把它看作《汉代化妆技术总结》,谢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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