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闪 电 换个环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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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力

这些村民各自的诉求完全不同,而且这些问题根本形成不了核心。有反映征地给补贴少的,有的是因征地不能上班的,有上班因工种、工资不一样而要求平等的,有与厂方发生冲突被开除要复工的……各种情况五花八门。但他们还是弄清楚引发这次集体上访的起因,是化工厂发生了事故,造成了人员一死三伤,四人都是村里因征地上班的农民,因没签用工合同,厂里只给了一笔补偿费,几家也都接受了。可是过后,死者家属发现自己虽然得到了补偿的五万元,这些钱也比给伤者的多,可那些伤者却还能去厂里上班,无形中要比死者家里得到的多。他们一挑事,那些有各种不满情绪的村民一呼百应,先是去了镇上,后又到县里去上访。

孙本林从软席车厢走下来,看见迎面走来了市里接站的领导,有宜县上级主管市的市委副书记张克英。张克英是从市委宣传部长位置上提起来的,在省文代会、作代会上,张克英作为该市的领队与孙本林打过交道,彼此之间还挺熟悉。

孙本林稍稍地迟疑一下,落后到了其他人的身后。市里的领导与前面的几个人热情握手寒暄,互相介绍着认识的领导。这时张克英看到躲在后面的孙本林,伸过手去,说:“孙主席,怎么站在后面了,你是不想与我们见面吗?”

经张克英为么一说,孙本林觉得有些难为情,忙上前握住了张克英的手,说:“哪呀,张书记,这不是还没轮到我嘛。”

张克英爽朗地笑了起来,扭身喊过两个正在与别人说话的人,给孙本林介绍说:“这是宜县县委书记李杰,这位是赵亚升县长。”

孙本林分别与一老一少两个领导握手,客气地说:“谢谢地方领导的支持。”

“这位是省作协副主席孙本林同志。”张克英又介绍了孙本林身份。

李杰书记眼里流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神情。孙本林马上就判断出他的不以为然,这是他与各级领导经常接触到的神情。年轻的赵亚升县长却有些诧异,“作协?省作协?”

李杰意识到赵亚升不知道作协机构,解释道:“全称叫省作家协会,就是管作家的机构。”

赵亚升仍觉得有些不解,“作协不是归文联管吗?”

张克英把话接了过来,“市县的作协归文联管,而省里却是与文联级别相同的独立机构,相当于厅局级单位。”

张克英这一个“相当于”的解释,孙本林的级别就显得勉强,似乎有弄虚作假的成分。孙本林宽容地笑笑,以前也经常遇到这样的说明,见怪不怪了,没有必要计较张克英的解释。

李杰看出孙本林情绪上的变化,客气地对孙本林说:“我们县里有文联,找时间让他们组织一些作者,向孙主席多请教,也好学习学习写作。”

孙本林谦虚地说:“我也是半路出家,不一定比基层的作家们强呢。”

与孙本林从省城过来的一行七人,都是副职,还都是相对边缘一些的厅局或是直属单位领导,那些有实力的领导大多有专车,由专车直接送到学习的地方。

孙本林跟这些人以前打交道都不多。他在省委宣传部文艺处当处长,一干就是十年。一般没人愿意去文联、作协这样的单位,都愿意派去文化、广电、教育一类的厅局。由于没法安排,省作协正好空出来一个缺,就提到这里来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走出车站,上了接他们的丰田面包车。赵亚升县长说,这是县里专门派来接站的车,还是借办班的光买的。

张克英所在的城市管辖着三个农业大县,去往学习的那个宜县,要途经两个县。公路两侧都是庄稼地,此时正是秋收季节,金黄色的原野一望无际,田里有农民忙碌的身影。车进入宜县境内没多久,便颠簸起来。放眼望去是一条延绵曲折的砾石路,路的两侧再也看不到繁茂的庄稼,呈现出碎石土地,远处骨瘦嶙峋的山脉,长着微不足道的植物。

李杰读懂了大家内心的意味,说:“你们知道,宜县是省里最有名的贫困县,县里百分之八十的土地,都是你们看到的这种石化土地。”

张克英看大家凝重的表情,说:“这几年上面也出台了各种扶植政策,可总是雷声大雨点小,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几个领导的话,让人的心情沉重起来,有人问:“难道这里就没有什么特色产业?”

“有啊。”赵亚升抢过话头,说:“其实旅游业也可以发展,这里的历史遗迹众多,尤其是一亿五千万年前侏罗纪时代的鱼化石的出土,应该能够吸引国内外专家学者游人的目光。”

车上的人围绕着发展经济产业结构链的建立,议论了起来。不知不觉间,面包车转过了两个山梁,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一条黑漆漆的沥青公路豁然出现在面前,顺着公路两旁,各种建筑工地也突然冒了出来。从国家一级公路上经常看到的交通指示牌,标着距宜县的公里数,大幅的广告箱上,一排美术字从花枝招展的美女嘴中流了出来:宜县人民欢迎您!

大家一时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思维,觉得这一切都是县里领导精心设计的。

李杰解释说:“这是省里这个班带来的实际成果,这条公路就是交通厅长在学习期间,与发改委、计委、规划厅领导一道支持,修建的三条省级标准公路之一。”

孙本林逗趣说:“你们不会是绑架了他们吧,他们做了你们的人质,哪有不投资的道理。”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克英说:“还是作家想像力强,而且说得十分恰当。这要感谢省委书记的英明领导哇。”

张克英的话是有根据的。当时按照中央要求,省委常委会研究举办市地厅局级学习班时,组织部原定在省委党校学习,可省委书记突然建议,把学习班设在宜县,说“换个环境”。会上谁也没有表态支持,可也没人提出反对意见,常委们都理解书记的良苦用意。

进到县城,到处都是建设工地,一派繁忙的景象,这与想象中的贫困县有着天壤之别。

赵亚升介绍说:“原来省领导的意思是在县委党校学习,市里还紧急拨款准备建设党校培训中心,我们把这笔款都投入到了招待所的改造上了。你们的学习住宿在县委招待所里,因时间仓促,我们简单地对县委招待所进行了改造,基本上满足各位领导的要求。”

“不过,县里的宾馆很快就要使用了。”张克英颇为自豪地一指车窗左面的十多层的建筑,说:“里面正在装修,再有不到一个月就可以入住,你们这期肯定赶不上了。”

县委招待所布置得十分隆重,外面彩旗招展,到处都是欢迎的标语。县里几大班子领导几乎都到门口来迎接,大厅的接待人员清一色是各县局正副局长。他们都是对口接待,很快寻找到自己对应的领导,只有孙本林办理入住手续后,一个人孤零零地拽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向了楼梯。李杰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他对着一个与人寒暄的年轻人喊道:“小石。”

被称作小石的人应了一声,似乎跳了一下,就到了他们跟前,“李书记,有什么指示。”

“这是省作协的孙主席,大作家。”张克英手指着小石,介绍说:“石世荣,宣传部文体股长,他的跳远在省里获过铜牌。我们县里没有文联,文体这一块都由小石负责。小石,孙主席在这里学习期间的生活都由你负责。”

“书记,你放心吧。”石世荣伸手拎过孙本林的行李箱。

石世荣把孙本林送到了二楼他的那个房间,门上贴着孙本林和刘诚的名字。刘诚是省纪委委员、省监察局副局长,孙本林原来在省委宣传部工作时,就与刘诚相识。

孙本林敲了敲门,屋里没人回答,便用钥匙打开了门。孙本林打开一个壁橱,看到里面有东西,那一定是刘诚的。石世荣打开另一个壁橱,帮着孙本林把行李箱放了进去。这时,听到走廊里的铃响,石世荣看了看手表说:“到吃饭时间了,您收拾好,我领您去餐厅。”

到了走廊,看到各屋里的人也在陆续往外走,他们便汇入了人流中,认识的打着招呼,不认识的互相介绍着,出了后门,通过一条廊道便进了餐厅。孙本林回头,看见石世荣站在回廊的拐弯处冲自己招手,并用食指做出回去的意思。

孙本林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已经观察他半天了,当他回转过神来时,对方指着他的鼻子,问:“孙作协,你又在跟哪个美女招手哪?”

孙本林一见对方,笑了,“老刘,你不在屋里老实待着,早早跑到餐厅里来等饭吃呀。”

“我坐车从省里到这里,还没吃饭呢,早已经是前腔贴后腔了。”刘诚怨气冲天。

孙本林戏谑道:“纪委干部不至于廉洁到秋毫无犯,连饭都不肯吃的程度吧?”

“孙协作,”刘诚听出了话里醋意,故意把作协叫成了协作,“你这是得便宜还卖乖呀。”

两人说说笑笑,找了个靠门口餐桌的座位坐了下来,可是半天也没有开饭意思。声音嘈杂起来,刘诚一次次地抻脖子向前面的那个餐桌上张望,大家都知道,那是主席桌,那些人不落座,是绝不会上菜的。

又过了一会儿,嘈杂声突然弱了下来,人们把目光集中到了前面,因为从前面左侧的包厢里走出一干人等,直奔那个空着的餐桌,那些人中就有张克英。

刘诚喜形于色,咂着嘴说:“这些人来解决温饱问题了。”

主席桌上的人基本都坐了下来,可是中间的那个人却面对着各个餐桌仍旧站着。那是个有把年纪的女人,省委党校主管学管工作的副校长马艺。孙本林这些厅局市、地级干部几乎都认识她,马艺严谨求实,原则性强,说话冷冷冰冰,背后都叫她老马列。

马艺从桌上摸起了一个无线话筒, “耽误大家一会儿,先开个会。”

马艺首先介绍了学习班的组织机构人员,并由她亲自担任班主任和临时党支部书记,然后介绍班委会,张克英任班长,马艺解释这是考虑到他的“地主”的特殊身份。

刘诚痛苦的表情发生了变化,突然喜笑颜开。孙本林问:“老刘,你怎么喜怒无常啊?”

刘诚神秘兮兮地向他身后努了努嘴,孙本林扭头向后望了一眼,身后的座位上坐了一位女性,年龄不大,长得白晳,文静可人。

刘诚悄声向女人问道:“省委党校的?”

年轻女性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刘诚又搭讪说:“你们这个马校长,是不是不想让人活了?”

年轻女性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孙本林解释了刘诚从早饭到现在还没有进食的苦衷。

“孙协作,马校长把咱俩分到一个组了。”刘诚听到马艺在念分组人员名单,插话说。

马艺又强调了纪律,什么遵守作息时间,不能旷课,不能无故请假,不能参加吃请一类。直到马艺宣布上菜开餐,整个就餐时间拖后了一个多小时。

刘诚打开白酒,让大家把各自的杯集中在一起,他往每个杯里倒满酒,开始转动中间的转盘,到谁那里谁拿下一杯酒,到了年轻女性那里,她有些迟疑。孙本林自作主张,一手一杯,分别将两个杯摆在两人的面前。刘诚兴高采烈地说:“咱们先为这次聚会干杯,干!”

看到大家都喝了一口,就连那个女性也喝了一口,刘诚说:“今天在座的大多都互相认识,也有不认识不熟悉的,咱们互报一下家门,以便今后更多的接触和交流。”

刘诚先介绍自己的姓名和身份,随后以他为轴向右依次轮流介绍各自的情况,轮到那个女性时,她很不自然站起来说:“我叫李学昕……”

刘诚未等对方说下去,抢先介绍说:“省委党校的,是为咱们学习保驾护航的。”

李学昕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欲言又止,缓缓地坐了下来。

接下去就是孙本林。孙本林刚刚说罢,刘诚戏谑孙本林说:“孙协作,该你提杯祝词了。”

“老刘,人家是作协领导,却让你给调了个,一下子级别就降低了。”有人在调侃。

孙本林笑着说:“级别低了好,我可以跟李学昕老师一样,为大家保驾护航。我提议,为同学们更好地驾驭这次学习,顺利航行到毕业,干一杯!”

大家响应着喝酒,并说孙本林偷换概念,李学昕并没有喝,当刘诚指责时,李学昕脸红了红,说:“刚才孙老师说得好,你们学习的喝,没有我们保驾的什么事呀。”

大家都赞叹李学昕的机智,说她和孙协作是一伙的,孙本林感到很惬意。孙本林主动地拿杯与李学昕的杯碰了一下,说:“你别太拘束了,喝酒就这个样子,没深没浅的。”

李学昕抿了一口,说:“孙老师,我看过你的一篇小说,你把爱情描写得那么美好。”

说到爱情两个字,孙本林有些窘迫,支吾着说:“没意思,没意思。”

李学昕别样地笑了。孙本林的含糊其辞,让人分不清是说小说没意思,还是说爱情没意思。他正不知怎么解释好时,马艺带着张克英和管理人员一行人过来敬酒。

刘诚带头把杯里剩下的酒喝了下去,桌上的所有人杯中的酒见了底。刘诚发现李学昕也效仿大家要把酒喝了下去,他忙去阻拦,说:“马校长是敬我们这些做学员的,不包括你。”

因为酒的作用,李学昕的脸色绯红,她带有挑衅似地把酒喝了下去,说:“我也是学员。”

“嗨,搞了半天,你们还不知道她是谁呀。”看到大家的惊讶,马艺搞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她介绍说:“李学昕,省政协副秘书长,是我省为数不多的正厅级女干部。”

一桌的人面面相觑,显得尴尬。张克英偷偷地告诉孙本林和刘诚说:“别看李学昕年龄不大,论学历,人家是清华大学博士后;论职称,人家是教授;论职务,人家是正厅级,是从咱们省那家全国重点大学副校长位置调到省政协任副秘书长的。”

“这丫头可是前途无量啊。”孙本林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刘诚说:“她有这资历怎么还去了政协?”

“政协怎么了?那可是正厅级干部啊。”张克英有些打抱不平的味道,“为了念书,她都混入大姑娘行列了,听说刚结婚不久,老公也是个学究。”

第二天早餐过后,学员们便来到会议室参加开班典礼。省委副书记兼党校校长、省委组织部部长,在市委书记、市长的陪同下,走上主席台。马艺宣布省委党校第七期市地厅局级干训班开学典礼开始。首先由市委书记致欢迎词,然后由省委组织部部长做动员,他不仅强调了学习重要性,还重点提出了学习纪律,杜绝旷课迟到早退,禁止吃请,要将学习期间的表现纳入到干部考核中。他说要在班委会里增加一个纪检委员,提议让刘诚担任。

“这个职务可是得罪人的差事。”刘诚悄声对孙本林说,脸上却有几分得意。

接下来,由省委副书记做重要讲话,指出从中央到省委对这次学习的要求,阐述了这次学习的重大意义。他笑着说:“刚才组织部长的要求,强调纪律很有必要。当然了,我们也不能忽视人文环境,我们也要人性化管理,应该创造宽松愉快的学习环境。我听上几期学员编了一套顺口溜,说我们的学习是‘走进宜县门,分了几个盆;认识几个人,喝酒有几轮;活动分几群,丢了几次魂;笔记写几本,学了几句词;准备几套文,成绩九十分。’”

全场所有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气氛异常活跃起来。

副书记待笑声稍稍平息下来,接着说:“我们之所以安排到贫困县来学习,就是来解决实际问题的,要通过这次学习互相交流工作心得,促进感情沟通,我们学习的目的,就是要干部动起来,走动才能主动,鼓动才能带动,活动才能流动,运动才能调动。”

不知谁率先鼓掌,会议室里立时爆发了长时间的、热烈的掌声。

开学典礼后发放学习教材和材料,从学习安排的课程表上看,时间很紧张,其中有十天的调研算是户外活动,其他都要在课堂里上课。课程安排十分丰富,时事政治、管理科学、公共关系、人力资源、哲学、经济、外交、民俗、国学、美学、文学艺术等,无所不有。

下午开始的第一堂课,是政治理论课。马艺先介绍了授课人的身份,这个人不仅是中央党校的教授、教研室主任,还参加过党和国家很多重要理论课题的制定。

马艺老师走后,教授先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理论的发展与科学”。这个板书是正宗的颜体,让人发出赞叹声。随即,他便从理论的基础讲起,主要是将人的活动规律与理论关系纳入其中。他将大量社会问题罗列出来,并加以理论的诠释,不论国际还是国内的,不管是政治的还是经济的,不仅有历史还有现代的影响,从发展观念到发展战略,把现实结合到理论产生的背景,政策出台的途径讲得深入浅出。大家忙着记录,唯恐丢掉某一个环节。刘诚眼睛睁得老大,边写边往台上观看,好像要把教授生吃活吞了一般。

教授讲着讲着,似乎到了结尾,歉意地笑着说:“我讲得太多了,耽搁大家吃晚饭了。”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窗外的阳光已经镀上一层火红,再看看手表已经六点多钟了,好像谁也没有意识到时间流逝得这么快。有学员说:“老师,你还是多讲一点吧,吃饭不焦急。”

“你们不焦急,食堂的大师傅现在焦急着呢。”

大家不情愿地站了起来,孙本林、刘诚、李学昕裹挟在人群中向食堂走去。

从第二天开始便进入到了正常的教学阶段,白天课堂上的学习气氛异常高涨,课堂上座无虚席,县里的各部门领导也过来旁听,还有从省、市专程赶来的旁听生。授课的老师都是各自领域里的佼佼者,他们的课讲得精彩绝伦,妙语连珠,让人不禁赞叹。

晚上的行动却在潜移默化地酝酿之中。开始的三天里并没有什么异常,晚餐呈现着活跃热烈的一面。随着试探和观望期的延伸,一些人变得神秘起来,喝酒期间出现了减量推诿耍赖现象,甚至拒绝喝酒。吃过饭后,便有人在散步期间突然消失,晚归现象逐渐多了起来。

一个星期过后,马艺回省委党校去开会。这些人晚上的活动有些明目张胆起来,一些人来到餐厅只是做个样子,尤其那些关键的厅局长们异常繁忙,一些人开始夜不归宿。

到了星期五吃晚饭时,六十多号人的学习班想喝酒,都凑不齐一桌。比较忠实的几个人就包括孙本林、刘诚、李学昕在内。刘诚牢骚满腹,历数身边喝酒的几个人的职务,说:“你看看咱们这几头蒜,都属于爹不亲娘不爱的部门,人家谁能把咱们放在眼里?”

孙本林揶揄道:“你这是吃不着猪肉说猪肉腥啊。”

“哎,孙协作,我知道你在笑话我,但我是替你们抱屈哪。”刘诚话里有话。

“刘局长的意思是说他那个省纪委常委、监察局副局长的位置很重要,加上他又是支部的纪检委员,人家是不稀罕出去。”李李学昕不似第一天那么腼腆,说话往往直中要害。

孙本林马上响应,“对对对,李秘书长说得准确,人家纪委也是五大班子之一。”

刘诚并不买孙本林的账,“孙协作,啥时不都是四大班子,纪检委怎么能列入进去。”

“各省市纪委书记都是常委,而人大、政协一把手都不是常委。你说谁重要。”李学昕说。

刘诚脸上有些得意,“市纪检委书记来过几次电话了,要过来看我,都被我拒绝了。”

孙本林开玩笑说:“老刘是纪检委员,当然要高风亮节,为人楷模。”

可是就在第二天,刘诚晚饭时,突然拒绝与最近同席的这些人喝酒,偷偷地对孙本林说市纪检委书记过来了,晚上要宴请他。说话时脸上一扫平日的阴霾,露出了阳光。

马艺就是在那天下午从省城回来的,她看到吃晚饭的人寥寥无几,脸色就开始发阴。

第二天吃午饭时,马艺走到刘诚他们饭桌前,让刘诚餐后到她的房间去一趟。马艺走后,李学昕分析说:“马校长肯定向你强调晚餐纪律,我看昨天晚上她的脸色就不太好。”

“不能吧,我们已经是第七期了,以往那几期也都是这样,没听说马列有什么办法,别看她那么严厉,对现在的现象也是无可奈何,只能睁一眼闭一眼的。”

“即使那样,她也要敲山震虎,不能让这些人为所欲为。”李学昕说得很坚决。

等刘诚从马艺那里回来,一脸的沮丧,说:“马校长让我把晚餐的纪律也要抓起来,还要列入培训干部考评中去。他让我起带头作用,还批评了我昨天出去的事。”

孙本林并没当回事,说:“人家出去那么长时间都没事,你一出去就惹来了麻烦。”

刘诚咬牙切齿,说:“孙协作,你别幸灾乐祸好不好,你是典型地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不过,这事在班里强调一下也有必要,要是让马列下不了台阶,还真不好办。”

下午上课前,刘诚看学员们基本到齐了,传达了马艺校长指示精神,听说要把出席晚餐列入考评中,大家牢骚满腹,纷纷表达不满。

看到大家并不买账,刘诚提高了声音,压住了教室内的嘈杂,“这是马校长的指示,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在执行中去理解,从今天晚餐开始,我要统计人数。再者说,人家餐厅的大师傅也不容易,准备了那么丰盛的晚餐,却没有几个人去吃,那不是一种浪费吗?”

刘诚说完话后,坐了下来,同学的议论声也就弱了下来。

上课期间,孙本林收到了一条短信,说晚上市文联领导过来宴请,落款是石世荣。孙本林半天才反应过来,把县里那个小石对上号。课间休息时,他把这条短信拿给刘诚看。

刘诚看后火冒三丈,“你跟我炫耀是不?这不是要跟马列对着干吗?”

孙本林知道刘诚心里正憋着一股火,也不好再开玩笑,低声下气地说:“我也很为难,那几天管得松时,也不见他们来请我,可今天宣布纪律,他们就来了。”

刘诚听出孙本林的怨声,说:“晚餐先吃着,让他们餐后请,文联能请出啥像样的来?”

晚餐果真人员齐全,吃饭期间都显得不紧不慢,孙本林更是神不守舍,下午他跟小石通了电话,坚持要去吃烧烤。刘诚在一旁捅了他一下,说:“晚上的活动是不是请我参加呀?”

孙本林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学昕马上抢过话去,“啥活动?你们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有没有我的事?没有的话,我可要打小报告了。”

孙本林一副可怜状,“人家只说请我,我怎么好意思多带两个人过去。”

刘诚哪肯善罢甘休,“你别扯了,文联宴席上要是多两个厅局级干部,不一定咋荣光呢。”

孙本林无可奈何地说:“那就随你们了,愿去就去呗。”

刘诚酸溜溜地说:“孙协作终于盼来了亲人。”

在烧烤店参加宴请的除了小石和他们的市文联副主席之外,还有一个作者,兼任着市作协的副主席。后来介绍他的工作职务,说是一个企业的总经理,孙本林明白这其中的奥妙。

那个总经理有些歉疚地对他们说:“我说要找个好一点的饭店,小石说孙主席一定要找烧烤店,说不然就不参加活动了。没办法,我只能照章办事。”

孙本林介绍了刘诚和李学昕,这让总经理更加不好意思,“你看看,这还有两位大领导,我还真少见到有这么高级别的年轻女领导,这不是给我们作家协会领导丢人吗?”

文联副主席插话说:“店虽小,但感情不能差,这里的烧烤也极具特色,我以前来过这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园子里种的山上长的,没有他们不能烤的。”

几个人说说笑笑,要的各种烧烤便摆了满满的一桌。这与大饭店不同,更与那种官场的接待不一样,不需要客套的敬酒,市文联主席刚说了个代表的意思,就被刘诚给拦了回去,“啥代表这个那个的,今天就是朋友聚一聚,我说的对吧?孙主席。”

刘诚在这里改用孙主席的称呼,让李学昕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孙本林清楚李学昕的笑意,说:“这是小石家乡,就让小石这个体育健将发挥一下,起个杯。”

“我怎么敢当,你们都是大领导,而且还有我过去的体育局的老领导在这儿,哪能轮到我起杯。”小石这一说,孙本林马上意识到这次宴请与小石的关系,他在内心对小石充满了感激,说:“算了,咱就免了这程序吧,大家一起起杯,为友谊,为身体,干杯!”

这么一来,也不分层次,不分上下级,喝酒没有了俗套,气氛倒是烘托得蛮热烈的。原以为李学昕喝酒会推托,可几轮下来,也没见到她落后。

趁着别人与刘诚对话,孙本林悄悄地对李学昕说:“我小瞧你了,酒量不小哇。”

李学昕眼里透着妩媚,别有意味地说:“那得看跟谁喝,为什么喝,什么时候喝,怎么喝。”

孙本林感到惊奇,“唔,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要是领导让你喝怎么办?”

“什么领导,又刮起目相看的。”刘诚撂下那面的话头,突然杀了个回马枪。

这让李学昕很难为情,“刘局长,你耳朵咋这么长啊?”

“这就是纪检委干部的素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孙本林调侃道。

“不是我耳朵怎么样,你别搞小集团,你对大家说说,领导办什么?”刘诚穷追不舍。

孙本林和李学昕都有些下不来台,孙本林灵机一动,说:“领导说让你看着办,不是不让你办,而是让你抓紧办;领导说再想想,不是他没想好,而是要你别再想了;领导征求你的意见,不是真的广开言路,而是在寻求同谋;领导找你吃饭,不是让你品评美食,而是让你去买单;领导表扬你,不是因为你真干得好,而是笼络人心;领导批评你,不是你真的有什么过错,而是提醒你别站错队伍。”

大家都开心地鼓起掌来,李学昕夸张地高叫:“哇噻,孙老师,你也太有才了。”

文联副主席高举酒杯,“来,为孙主席的一番宏论干杯!”

总经理率先与孙本林碰杯,“我这是高攀众位领导了,以往看到你们都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没想到你们还这样平易近人。”

孙本林难为情地笑着说:“我哪是什么领导,只是百无一用的一介书生。”

几个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时间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李学昕看了看表,提醒道:“时间过得这么快呀,都九点多了。”

孙本林拿起酒杯,站了起来,先是对文联主席和那个总经理碰杯,说:“谢谢你们款待。”

两人都谦恭地客套了几句,孙本林转向一直在服务,不多说话的石世荣,说了声:“谢谢。”

石世荣会意,与孙本林碰杯,随即大家都一饮而尽。总经理说开车送一送他们,李学昕说:“别送了,平时晚上我一个人不敢出来,今天有他们俩陪着,正好观赏宜县的夜景。”

文联主席和总经理分别与三个人握手道别。

三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回走。李学昕趔趄了一下,孙本林本能地伸手去扶,李学昕跌进了孙本林的怀中。李学昕做了一个半推半就的动作,撒娇地说:“你们男人真坏。”

孙本林装作无辜地说:“我只是扶了你一把。李学昕你今天没少喝呀,是不是多了?”

“我没多呀,就是觉得路有些不平。”李学昕说着话,索性把手环进了孙本林的臂弯里,半依在孙本林的肩膀,步履显得蹒跚。孙本林觉得有些别扭,心里却有种暖融融的感觉。

把李学昕送进她的房间后,两人回到自己的房间,没等关上门,刘诚就醋意十足地数落起孙本林,“孙协作,你说你那么大岁数了,还有花花肠子,是不是你设计人家跌跤的?”

孙本林不卑不亢, “我哪设计了,这投怀入抱的,也是你纪委监察局该管的事吗?”

刘诚自觉没趣,笑着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转眼六个多星期的理论学习结束了,接下来开始的就是在宜县十天的社会实践活动,然后回各自单位用一个星期写调研报告,再集中到省委党校进行论文答辩和毕业典礼。

李学昕兴奋地说:“真快呀,再过一个多星期就可以回家了。”

刘诚对孙本林说:“看人家年轻人,还能恋着家,像咱们这个年龄,对家早没感觉了。”

这话虽然是对孙本林说的,但话里的年轻人肯定是说李学昕。李学昕已脸色绯红,孙本林忙说:“别看我老夫老妻的,人说少年夫妻老来伴,我可是归心似箭啊。”

“没出息,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呢,就你这样的干部素质,哪还能舍小家顾大家。”

他们这么一闹,李学昕没有了刚才的尴尬,说:“你们没事就斗嘴,贫不贫哪。”

下午,马艺带领党校组教处老师和班委会,会同县委书记李杰和县长赵亚升一起,研究深入乡镇的领导分配名单。

马艺首先定了个调子,她说:“出于对支援地方经济的考虑,按照这期学员的比例,一个乡镇基本可以接收三个人。县里提供了一个基本方案,咱们校方、地方政府、班委会三家一起研究这个名单,大的方向不变,有个别问题可以微调。大家看看,我的意见怎么样?”

在座的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这些干部肯定要搭配着来,各乡镇可以利益均沾,往届也都是这么做的,这不过是马艺摆个姿态而已,大家都点头表示赞成。

李杰进行了人员安排情况的说明,“大家都知道宜县是个贫困县,办班是省领导对我们县的厚爱,为我们带来了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县里所属的局委办乡镇直至到村,关键的厅局委办领导早就成了他们抢夺的对象,他们也是为了多拉项目,更好地为宜县人民服务嘛。”

李杰的话,让刘诚觉得很不舒服,抢夺对象肯定没 有纪检委,心里产生了抵触情绪。

赵亚升宣读了县里列出了一个向各乡镇派遣干部名单,刘诚与孙本林分在了一个组,在他们组里还有一个建设厅的副厅长,去的是宣平镇。

刘诚知道,他和孙本林是人家建设厅厅长的搭配,心中不快,当听到与李学昕一个组的还有另外一个女同志,那个女同志是科技厅副厅长,他打断了赵亚升说:“赵县长,你看这样好不好,李学昕分到我们组吧,让她跟我和孙本林在一起。”

赵亚升面带疑惑地看了看刘诚,随即把目光转向了李杰书记。李杰解释说:“我们主要考虑李秘书长是个女同志,就把她和另外一个女同志分在一起,正好有个伴。”

刘诚的倔劲也上来了,“我们本来就是一个组的,你们那种干部搭配缺少科学依据,没听人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嘛。”

大家都被刘诚的话逗笑了。马艺接过话来,说:“好像上几次对这个宣平镇都搞过倾斜,经委计委发改委的都进入过那个镇了,这回把建设厅调出来,科技厅搞的是长远目标,建设厅解决的是现实问题。在县里也要共同富裕,别总是让少数乡镇先富起来。”

马艺似乎在开玩笑,可却引不起别人的笑声。她不但替刘诚说了话,还揭了县里的底,搞得李杰很下不了台,嗫嚅着说:“马校长说得有道理,那就按刘局长的意见办吧。”

马艺点头表示同意后,说:“我们不但要重经济,也要重政治,重实效,我们多派政治素质强的同志下去,把下边的干部德能勤绩几个方面同时抓起来,软硬实力都要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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