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能够赶得上。”

还相距数百里之遥的颜玦，为了能够在死局形成之前到场，已经是放弃了马匹，而是用着天行录，在不多的胡杨树上穿梭着。

此时的他已经暂时不必去担心身体的问题了，所以连续使用内气在空中滑翔也不会带来什么影响。

可距离他的目的地估计还得走上几个时辰。

……

而另一边陷入困境不止提耶的先锋军，原天啸这边同样也是。

他高大的身躯在人群中一眼便能瞧见，手提两把宽刀冲在队伍的最前列，奋力砍杀着敌军，以他的修为虽然没人能威胁到他，但他今日出征带着的还有诺护那多。

诺护那多此刻正坐在原天啸的马上，但他没有一丝恐惧，反而是睁大了眼，想要记住这些杀的族人的可憎脸孔。

维狄虽然有不少人敬畏狼王，但眼下性命为重，因此很多人只是一个劲的攻击原天啸怀中的诺护那多，希望借此找出原天啸的破绽，然后一举歼之，但原天啸岂会让他们如愿？有一人眼看刺空，就要撒腿后撤，原天啸眼睛一瞪，立刻拍马赶上，手中更多燕翎刀高高举起，一下把刚才偷袭的人斩落马下，凶猛的力道回收，又是将另一个正欲偷袭的人连人带兵器直接截成了两段。

“杀——！”

声音如滚滚雷霆炸响在周围所有人耳中，他们知道，狼王怒了。

而原天啸坐下的西迅宝马似乎听懂了他的意思，后蹄一蹬，载着两个人的马突然狂奔起来，很多时候，马都是骑兵的第一武器，而此刻的这匹西迅宝马直直撞开前面挡路的数人，急欲为主人开辟一条生的道路。

只听过后军撞前军的，但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前军撞后军，顿时间这片的维狄军阵乱不成形，战无可战。

冲杀声气贯云野，诺护那多看着眼前的一幕，随手擦起溅到自己脸上的鲜血，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战争是不分国界的，而和平也不该因立场而消失。

反观伶舟慕，要比原天啸轻松许多，但这并不是因为她没有照看的人，而是因为她的实力能很快的将目力所及之处的敌军斩落马下，甚至留有余力去帮身边的人分担攻势。

但不管多强的人，终会有力竭的那一刻。

两个时辰过去，这场战斗的战圈也逐渐拉近，后面的奚多兰已经快要挡不住了，而整个长狄也快要被维狄像包饺子一样围杀了。

伶舟慕依旧奋力的指挥着，尽管已经没有多少人能够准确的执行命令。

在战场往往做到勇敢和无畏是不难的，但在勇敢杀敌的同时还要保证冷静和有序的思路，才是最难的。

可打到最后，她发现整个队伍都已经缩成了一团，已经无法再考虑军队的调度了，剩下的只有拼杀，赌上命的拼杀。

角端弓已经不知道丢到了去，开始用的马槊也早都断了，所以剩下的也就只有那把剑了，轻扫一剑又取下敌人的一条性命，鲜血早已染红了她的素袍。

起初还有人因为她倾城的容颜而发愣出神，但现在已经不会了，因为鲜血早已经洒满了她的脸庞，两个时辰用尽全力的杀敌，让她的手臂开始无力，而她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最深的一道甚至已经伤道了肺部，这让她的喘息也开始变得乏力。

又是一刀横来，但她已经无暇他顾。

当——

好在原天啸及时赶来，替伶舟慕挡住了这一下很可能致命的攻击。

“你过来做什么！”伶舟慕冷喝道：“为什么不去看住中军。”

原天啸苦笑了一声，借着一个空隙擦掉流进自己眼睛的鲜血，大声道：“中军……中军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

是的，近七千人已经剩下了这数的过来的几百人。

“先锋军也已经全灭了，现在加上后面奚多兰的人，我们只有五千人左右了。”

伶舟慕轻叹一声，忽然想起了那个足智多谋的少年，不知道他在山上还好吗？如果他在这里，会用什么样的办法解决困局呢……

原天啸的话其实并不准确，因为先锋军还有一个提耶在苦苦坚持着，用他的性命坚守着燕山部的荣耀。

肋下插着一把刀，背上还有一柄长槊的枪头就那么触目惊心的插在那里，腿上也有一道见骨的伤痕，这些都是足以毙命的重伤，而小伤多的数不胜数。

提耶此时被围在了一个圈子内，没有人对他出手，只是看戏一般的抱着肩盯着他将死的样子。

“小子，不错嘛，老夫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能跟我打这么多回合，哈哈！”浑渠拿着一柄没有枪头的长槊，戏谑的笑道。

提耶知道，他这是在玩，把他看成了一个供人取乐的畜生，这在草原上并不少见。

“来来来，再给我拿一把刀来，我看这小子能坚持多久，真有意思！”浑渠扭曲着脸，从嘴里吐出一块血淋淋的肉。

那是他从提耶身上咬下来的。

他在泄愤，不论是来自长狄给他的耻辱，还是那边那位给他的压力，都让他觉得浑渠这个往日让草原胆寒的名字，如今变得如此可笑。

“嗤、呃……”提耶翻着已经看不清的眼睛，口中吐着血沫，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喉咙已经被砍伤了。

但他还有要坚守的东西，身为燕山部战士的荣耀！

捂着自己还流着血的脖颈，他挣扎着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话：“老……狗……嘶、死！”

“哎哟，你们听见没，这小子还要杀掉我呢？”浑渠挑着眉，咧嘴左右看了看。

周围看戏的人也都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哈。”

“行啊，给你个机会，来啊。”

提耶已经看不清了，但他还是朝着声音的方向，杵着刀让自己能够勉强的移动着，低着头，左右肩不断的来回摇摆，右腿就那样拖在地上，靠着一把刀，靠着身体的惯性就那样移动着。

他不能跪下，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提耶摇摆身躯，像一片狂风中的树叶，就那么孤零零的顶着飓风，坚持着，走着走着，他终于觉得自己应该已经到那个老狗的位置了，于是用着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把手中的血刀抡了个半圆。

啪、

但最后，还是摔在浑渠的面前的泥坑里，他的头正抵着浑渠的脚。

浑渠半蹲下来拍了拍提耶的脸，嘲笑着说道：“就这样？”

提耶似是感受到了这一抹耻辱，颤抖着抬起头来，想要睁大眼睛，把浑渠那张脸印刻在脑海里，哪怕要过奈何桥，哪怕要喝孟婆汤，他要也记住这张脸，然后下一辈子再回来，一雪前耻。

雨越下越大，很快提耶倒下的地方就出现一个血坑，雨水冲刷着他身体上鲜血的同时，也在把他的魂魄缓缓向外扯。

“真弱，不知道一个开元境的废人，怎么敢挑衅我？”

浑渠笑着，但下一瞬他的笑容永远定格在了他的脸上。

因为他的头已经不在他的身上了。

“真弱。”

声音来自天空，提耶挣扎着抬起头来。

少年在雨中逆着光，似乎带着太阳的光辉。

这一瞬，提耶又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