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归元为什么会有这种假设，一时之间，他自己也捉摸不到，就是一个闪念，也或者，钟无忌本身绝不可能矫揉做作出来的，宠辱不惊的样子，让他觉得，有这样风骨和气度的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根立场不坚定的墙头草。

而在其他人看来，所谓效忠大道，不过就是遮掩反骨的借口，郝仁兄不出剑，施歌倒是想出脚底板了。

“钟先生所说的大道，在哪里？”

归元很想左证自己的猜想，但也知道，钟无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对付得多。

“天地在何处，大道，便在哪里。”

钟无忌说了，但又什么都没说，如此问下去，只能陷入一个死循环。

归元唯一确定的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个掌管格篱的男人，对自己并无恶意，这也是蹊跷之处，毕竟双方出于敌对之势，没理由以礼相迎。

但这种看似友好，实则又暗流涌动的交锋，就好比一场心理游戏，必须抽丝剥茧去掉层层伪装，才能发现对方的意图。

“先生大道之大，或许，已不在天地间了。”

“神尊，意有所指？”

“胡乱猜测而已……”

“天地之外天地，人心之外人心，处处都有大道。”

“这就是了，先生来处来，去处去，只怕是身在窠臼，心在四野吧。”

钟无忌忍不住微微一震，第一次表现出内心波动。

“窠臼……实谈不上，世间万物，存在，即有道理，神也好，魔也罢，都不是凭空而来，我在何处，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何处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归元心里头，也已是思潮万千，他开始笃定，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从无闲的方寸，到华释的画外执笔，再到钟无忌的应在何处，无不在揭示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而那个世界，恐怕才是终极之所，是一切纷争的原由。

那里的人，才是真正超脱于六道三界之上，真正的主宰。

一定要找到苏姒的母亲，找到她，便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我想，我已经从先生这里得到了某些启示，不过，今天来找先生，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神尊但说无妨。”

“想必先生听过苏天左这个名字吧。”

“嗯，不仅听过，还很清楚，苏天左，苏姒的父亲。”

果不其然，归元庆幸，自己这把赌对了，钟无忌所掌握的秘密，可能连当年的至圣天尊，和如今的魔尊胡图，都未必全部知晓。

不知道的事情，才最有价值。

这就是钟无忌此人，以及格篱这个组织，得以成为一个特殊存在的原因。

“苏天左是生是死，还望先生不吝相告。”

既然都到了这一步，再拐弯抹角辩道谈哲理，就没有意义了，归元也相信，钟无忌开了口，不是因为自己想知道，而是，对方想告诉他，或者说，收到某种指令，要告诉他。

这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往往不可能的，就最有可能。

“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那为什么不能现身？”

“不如神尊自己去问他好了。”

“哦？这么说来，先生知道我岳父大人身在何处？”

“乾坤渡，找到摆渡人，神尊自能找到令岳父苏天左。”

听说苏天左还活着，归元已是欣喜万分，恨不得马上告诉娘子，没想到的是，钟无忌居然还指引自己去寻找，如此看来，就不那么简单了，只能说明，那个虚无缥缈的大道，是借着钟无忌的口，来告诉他这个消息，并且希望自己能找到苏天左。

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乾坤渡，在哪里，摆渡人，又是谁？

“天地一线，乾坤可渡。关于乾坤渡和摆渡人，钟某只能说道这里，再多，就已是违逆大道了，不过我相信，神尊定能不负所望。”

钟无忌顿了顿，接着又道：“还有一言，钟某可说，魔道之乱，乱不在魔……好了，各位神尊，请回吧。”

得到想要的消息，归元也没奢求主人开席宴客，而且，这地下城里，貌似看不出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嘛。

从地下城出来，三人都将归元围住，这打了半天的哑谜，和那钟无忌到底聊出了什么人生和理想。

归元哈哈一笑，道：“我们可能真是错怪这钟无忌咯。”

施歌摸了摸元子的额头，疑惑道：“没发烧啊，怎么说起胡话来了。”

“元子大概的意思是，钟无忌的立场不在神，也不在魔，而是在另外一个世界？”

柳不成倒是听了个似懂非懂，到底是读书人文曲星官嘛。

郝仁兄一向人间清醒、天地明白，以心眼看世界，看得到的不说，看不透的不讲，操愣多心干嘛，该出剑时，出剑就是。

大家也都习惯了施歌稍微漫长一点的脑回路，不是说他智商有问题，而是这位兄台的想法跟一般神不太一样，出奇华丽和别致。

“这么说来，我就明白了，钟无忌既不是神经，也不是魔障，他特么就是一根平行穿越的棒槌。”

他明白了吗？明白个鬼！

三人懒得理他，开始讨论下一个环节。

“嘿，带我一个，猜字还是打物件，谜语啥的，我最拿手。”

天地一线，乾坤可渡。

从字面上来说，天地相接的地方，就是乾坤渡所在，可问题是，莽莽大地，哪里才是天地相接之地？

归元冥思苦想，柳不成苦想冥思。

郝仁兄仍是一副我只要知道答桉的老神在在。

唯有施歌安分不下来，上蹿下跳，又是抬头望天，又是低头看地，看到尿急，跑到一边便抖擞撒起尿来。

未曾想，这一泡尿，还真让一向不着调的铁头公子，瞧出了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