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先生当即舌灿莲花，娓娓而谈，

“此地原本并无长安城，只是一片低矮的平原。可三年前，这巍峨壮阔的长安城一夜之间就从平地起，你们可知为何？”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摇头晃脑道，

“当年文圣大人行宫坐落此地，看着此地荒芜人烟，在此铸长安城。

只见文圣大人凌空而立，抬手间，有文房四宝从文圣宫中飞来，每一件都是圣人级别的宝物。墨石在砚台上缓缓磨着，酝酿许久，文圣大人提笔在圣页上写下一句诗。

豪家沽酒长安陌，一旦起楼高百尺！

写毕，天地间忽然刮起了呼啸狂风，将文圣大人的白袍吹得咧咧声响。

一幢幢青砖碧瓦的屋舍凭空升起，还有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点缀其中。房屋错落有致，鳞次栉比，绵延数十里，后来人根本难以想象这壮观的场面。

随后文圣大人陷入沉默，这长安城只是徒具其形，似乎缺少了点什么，良久，他接着落笔。

长安大道连狭斜，青牛白马七香车！

...

这一次，他每写一句话，纸张就变大一分，直到最后整首诗写完，纸张已有整个长安城那么大！

文圣大人提上诗名，长安古意。

霎时间，整张纸覆盖在长安城上，整个长安城都开满了鲜花，天空有飞絮在飘零。

这是文圣大人的文章触动大道共鸣，引发妙笔生花与天花乱坠的异象。

风悠悠的吹，酒家的旗幡随风飞舞。雾雨蒙蒙笼罩长安城，雕栏玉砌被斜风细雨沾湿，河流在城中轻轻地绕，画舫在湖上随波逐流...

借此，长安城有了古意，有了春夏秋冬，有了长安城的魂。

最后慢慢演变成了如今的长安城...”

“世间大道竟然有如此神伟瑰奇的能力。”崔斯特感叹道。

他边听边向镜天请教，因为他未曾接触过网络，也不曾听闻过道法与仙术，故此有很多疑惑不解之处。

当他听闻到修炼文道能以诗词杀人，纸上谈兵，著书成一方世界时，震撼到不行。后面又听到修炼画道者，画龙点睛能唤出巨龙，画地为牢能封困四方，脸上又露出痴迷与向往的神采。

见他感兴趣，镜天向他解释，之所以诗成能有如此多异象，是因为文圣将诗词作为大道的承载体，借此显现威能。这些属于道艺的一种，如同琴棋书画，属于以艺入道。

“这和你以赌入道相似，虽然你对道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了解，但事实上，道一直就在脚下，你不知不觉中已踏出很远。若能得到相应的修炼法，你的赌道也能展露威能。”

自古有许多以赌入道的存在，有许多奇妙之处，镜天向他讲述，

“有赌道大能者，一枚硬币即可裁定人生死，若是开出正面，他人可相安无事，若是开出反面，将会有天罚雷霆降临，轰杀被裁定者；还有大能，一个钟骰甩出，就封禁一方天地，众生就像蝼蚁一般在里面不断承受天地骰子的撞击与碾压，连巨龙与神魔都会被生生碾成尸骨；有的一副牌就能杀人...”

听到最后，崔斯特轻轻一叹，露出认真严肃的神情，郑重表示他将会踏上这条道路，将去寻找相关的修炼之法。

镜天内心微微一动，他有适合崔斯特修炼的道书，不过此地人多眼杂，只好私下再说。

事实上，镜族曾高高在上，隐居不可视境界，以旁观者的姿态审视众生。以幻想万华镜之能，能够映照诸天，照见宇宙内一切角落，有什么秘密能够在其面前隐藏？

从古至今，凡是曾登临绝巅的术法，都会被镜族窥看与拓印，收录在万华镜内。

“客观还想听什么？”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先生随处讲讲轶闻趣事如何？”

“长安城内有八大美景，山明水秀，四时俱景，处处皆鬼斧神工，乃是文圣大人笔墨所成。分别有华岳仙掌、骊山晚照、灞柳风雪、曲江流饮、雁塔晨钟、咸阳古渡、草堂烟雾与太白积雪。

而如今，这临仙楼可能要列入美景之一，从此要成九大美景咯...哈哈！”说书先生痛快笑道，灌了一口酒。

“这酒楼掌柜，可是个铜钱眼呐。最初，这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小酒楼，名为来客楼。

后来文圣大人与他夫人来过一次，文圣夫人可谓美如天仙，凤冠霞披。

酒楼掌柜立马大肆宣传，称良禽择木而栖，此处乃是凤凰落处，文圣行止，怎么可能会平凡？

并且重新扩建与装点了一番，将来客楼更名为来凤楼。

掌柜最机灵的还是，第五层从不对外开放，只对文圣宫的人开放。

而文圣宫的人，去其它地方人群嘈杂，哪有此地这么好的待遇，久而久之便认准了来凤楼。

可以说，第五层楼已经成为了文圣宫的私人会所了。

借此，来凤楼也吸引了大量人气，全是冲着巴结与攀交文圣宫而来的。不得不说，酒楼掌柜眼光毒辣，太过机灵与聪慧。

至于后面为什么改名为临仙楼呢？！”

讲到高潮处，说书先生也面色红润，言辞急促，颇有些激动与亢奋。

“莫不是出现过仙人？难道还有比文圣大人更厉害的仙人？”人群中有人疑惑道。

“非也非也!”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整个人翻做过来，激情洋溢道，

“并非出现仙人!而是仙子临尘！

那是世间最美的仙子。

她的美，我难以言表。只知道，用世间最华丽的词藻、织绘成世间最美好的句子，都不足以形容与表达她的美。

若是不然，我一个入道二境的强者，何至于在此当个普通的说书先生？”

众人震撼，甚至有的坐立不安，难以进食，此刻在那吊灯上悠然坐着，讲话风趣的说书人居然是个入道二境的强者，这可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存在，与道沾边，注定是要与众生渐行渐远，在求道路上踽踽独行，踏上九天之路。如今却在这里当一个幽默逗笑的说书先生！

“只为再见一眼仙子下凡。”说书人黯然开口。

此一讲，所有食客都来了兴趣，暂时忘记了说书人的身份，而是将心神都放在那个所谓的仙子上。

连长久驻足于此地入道二境的说书先生，都只能得见一面的存在。

在场食客又有几人见过？根本只听过流传，在朝朝暮暮的梦境里出现，却未曾亲眼目睹过。

“那究竟是怎样一位仙子？”

面对这个问题，说书先生面色一暗，先前的激昂与悸动全部化作一声叹，金声玉振，叹息声仿佛叹在所有人心头。

“渺渺兮于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

说书先生离去了，带着怅然与寂寥的背影离去，一步一步从窗台外凌空踏去，牵引这众人的心神。

入道二境的强者，与大道共鸣，心绪已足以感染周围的环境，临仙楼不知为何突然沉浸在惆怅寂寥的氛围了，楼外原本被素雪覆盖，常青的绿叶，却突兀地落了一地的泛黄，伴有几声雁鸣，在昏黄的落日里萧萧而下，演化秋的寂寥。

虽然叶子明天还会再长出来，还会常青，但今天却因为入道强者的心绪所感染，化就一日秋景。

“那究竟是怎样一位仙子！”

还是同样一句话浮现在众人人头，究竟是怎样一位仙子？能令得入道二境的强者都魂不守舍，如此失魂落魄！入道境强者道心稳固，本该不会患得患失才对，怎会落到这般光景？

“据说明晚的赏月大会上，仙子可能会荐临。”

这是说书人留下的最后一个信息，留下的还有一片感怀，停杯投箸的食客。

“我一定要去看看！”

“希望能三生有幸！一睹仙子风姿！”

...

“关于赌道，我有三本道法，每一种都是曾经独断一个时代、登临绝巅的存在所留下，可以说已经走到了路的极致……”

崔斯特脸色郑重，没有推脱，而是询问道，“有何不同？”

因为崔斯特对大道之路并未涉及，需要镜天向他细细讲述。

“万物皆有初，弈为赌之初。”

“这卷弈人道，强命强运，将走上一条举世皆敌之路，与众生博弈，直到最后踏出一条无敌之路。乃顺应天道的修炼之法，可能会顺风顺水，一路高歌。”

“这卷弈天道，已经脱离了弈人道的层次，将与天道博弈。古语有之，赌之一道，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

这注定是一条逆天而上的凶险道路，意味着你再难窥探因果，一切未来就会混沌迷蒙，不再可见。”

“还有这卷阴阳互弈论，只是那尊存在演化的一种猜想…”

镜天如实告诉自己所知的一切，并将三卷道法交给崔斯特。

这三卷道法，若是拿出绝对可以震动星河，每一本都足以压塌许多隐世世家引以为豪的底蕴。

如今这般贵重之物交到崔斯特手里，几个时代的巅峰道路任其挑选，反而有些选择困难。

这需要一段时间来考虑与思索，才能下得了决定。

“你…究竟会选什么？”

………

长安城的风气，不似卡牌之赌，是一片纸醉金迷的赌博之地。这里更像是书生写意的大世，每个人头顶有如大日悬挂，充满正气与活力，一派蓬勃向上的景象，经常举办各种文人诗会。不得不说文圣大人，教化有功，当此一道，足以封圣了！

第二天晚上，月过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正是美景良辰。

望月亭边，映月湖畔。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不敢喘着大气，生怕发出一点响动，惊吓走不属于人间的仙子，唐突了月下佳人。

月亮从新月，变到满月，再到月牙。没有人抱怨，只是静静等待。

万物俱寂，唯有映月湖内的流水，时不时发出“布咚布咚”的声响。

“有人坐在月亮上！”一道轻呼打破宁静。

所有人精神暴涨，瞬间抖擞起来，齐齐望向月亮。

空空如野，哪有什么人？！

动人心弦琴声传来，许多人才明悟过来。

一人长袖飘飘，坐在水中倒影的月亮上。

在那倒影中，仙子抚琴弹奏，惊艳众生。

琴声悠扬戚长，仿佛拨动的不是那琴弦，而是自己的内心，那声音要塞满心怀，从此之后要多了一种难以释怀的莫名情感填充在心头的。

众人扪参历井，以手抚膺，呆呆地看着湖面中的倒影，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居然出奇地有些心痛，担心水波荡漾，聒碎那仙子的一湾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