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414.螳臂当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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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无雨,骄阳似火。

退守城内,严密布防,一万余意大利与法兰西混编军团打起十二分精神,准备迎战新入侵者。城防坚如磐石,堂堂帝国军团亦被阻城下,不得不悻悻罢兵。至于罗斯人,想来也无招,大不了耀武扬威一番,照样铩羽而归。

三门被团团包围,唯独西门不见敌军踪迹,罗斯人极有可能设下伏兵,万万不可上当。底气十足,法兰西鲁兹塔公爵只管下令紧闭西城门,摆出大战架势,以防罗斯人突袭。

一个旁若无人忙碌不休,一个瞪大牛眼严阵以待,场面颇为滑稽。从未见过怪模怪样的铁疙瘩,自然好奇不已,引颈观望,驻守东门的众意大利守军屏气噤声。

力保一击中的,火炮阵地一律进入敌军弓箭射程,为以防万一,阵地前方由密密麻麻的盾牌阵负责保护。每一门火炮周围配备一百名神射手,专职防范敌军偷袭。二十门霹雳火炮大致分成三组,呈品字形兼拱月状部署,分别对付以东门为中心的全体守军。

随着周文龙一声令下,后方高台之上的三名旗手同时挥动锦旗,以明确无误的旗语向围城大军下达开炮指令。照例亲自操炮,不忘宽慰颇为紧张的炮手,儒者气定神闲。

炮火凌空,硝烟四起,声响震耳欲聋。头一发石丸离开发射阵地,直扑早被锁定的东门谯楼。“轰——”声如霹雳,被砸个正着,坚固的谯楼瞬间被击穿。

紧随一连串的炮火砸向东门,战场上空转眼被烟尘笼罩,火光四射,巨响声声不绝,坚如磐石的东门很快千疮百孔。惨叫淹没在隆隆炮声中,压根听不分明,随着一声惊天霹雳般的巨响,被集中火力砸成破筛子的谯楼首先坍塌。

城门两侧的多座箭楼失去踪影,外门彻底沦为碎片,变为散落一地的木屑。一举荡清外城门附近堡垒,居中火炮阵地稳步前移,以扩大战果。外门形同虚设,相距不远的内城门紧接着遭殃,很快被近似平射的炮火砸成废墟。

急促发射的炮火太凌厉,无法抵挡,无法还击,也无处逃生,大部分守军不知所踪。或身首异处,或尸骨无存,或隐身废墟,集体变为地下工作者。

南门和北门的进攻也同时展开,虽不甚激烈,但也足以吓坏城内守军。对威胁最大的堡垒予以定点清除,炮火有如神助,始终保持精度。一炮打出,绝对消灭一个目标。

夏日炎炎,时当正午,炽烈阳光席卷战场。汗如雨下,儒者渐渐有些支撑不住,脸色发白,指挥作战的命令也变得飘忽,“全体神射手听令,谨防冷箭,对疑似目标施以精准压制,全力保护……炮手……”

冷箭虽有,但藏身地须臾即被炮火覆盖,随着东门彻底洞开,抵抗变成挠痒痒。几乎密不透风的盾牌阵随阵地前移而同步转移,飞下的冷箭无一凑效,且转眼迎来奇准炮火和惩罚性箭雨报复,随着骄阳西坠,最终彻底消失。

紧随坚固的东城门沦为废墟,炮火渐渐变得稀疏,最终完全停下。不曾远离,周文龙饶有兴致观战,眼见战事进入尾声,飞马抵临发射阵地。

拔箭取弓,绑牢密约,一眼发现摇摇欲坠的老军师,周文龙大吼,“快,换下仙师,先别送入营内,抬回阴凉处。派人扇风,以凉茶缓缓喂下,本将马上回去探视!”

目送满头大汗的老军师被送回后方,朝身后将士轻轻挥手,紫*呈满月,尽全力射出,周文龙飞马折返。

同时弯弓,一百余射手先后射出肩负使命的无羽箭,以标准的中原语齐声怒吼,“驸马爷有令,限教廷最迟于明早回话,若不见回应,我大军必杀入城内,鸡犬不留——”

如同鹦鹉学舌,两百名精心挑选出的德意志将士重复怒吼三遍,语言变为意大利语和日耳曼语以及罗斯语。箭雨入城,吼声震天,争相赶来的三千意大利援兵不理不睬。紧邻废墟分头布防,暗暗做好玉碎准备,一个个悲愤万分。

拍马返回后方大营,直入营地左侧的稀疏树林,飞身而下,周文龙急得不行,“仙师,仙师,您觉得如何?真不该让您上阵指挥,我……我对此负有全责……”

“驸马爷……您可别再自称我了……”精神有所恢复,挣扎着起身,儒者作势叩拜。

“您又来了……”箭步扑上,一把拦住,周文龙心疼不已,“嗐,您可拥有特权,怎么又忘了?”察言观色,暗自揪心,“脸色还是不大好,估计天气太热了,来……”

接过不伦不类的芭蕉扇,卖力扇风,语气近似哀求,“仙师,您得随时保护自己,一旦觉得不对劲,必须马上采取措施。”

看看侍立两侧的高昌勇士,周文龙忙里偷闲下令,“尒花刺不斤,你负责带十名勇士贴身保护仙师,一旦仙师出现状况,随时采取必要措施。若出现意外,唯你是问!”

“末将遵令!”大步上前,高昌将领试图接过芭蕉扇,“驸马爷军务繁忙,请让末将来照顾仙师。”

“再忙也要亲自照看,仆散忠勇,代本将传令,让围城大军轮番进食并休憩……”焦虑目光不离惶恐的定海神针左右,周文龙更为卖力,“仙师,您配制的消暑草药效果如何?是否感觉好上一些?”

拿执拗的主子无招,儒者苦笑不止,“驸马爷,您可真固执,微臣对此早有防备,岂会轻易倒下……”就着凉茶一口咽下随身携带的药丸,“现在好多了,只是觉得有些疲惫,料无大碍。”

“不可疏忽,这样,我……本将帮您擦擦汗……”放下芭蕉扇,帮儒者脱下湿漉漉的上衣,用递上的粗布缓缓揉擦后背,周文龙仔细叮嘱,“一热一凉,谨防病倒,等汗水干透,再去营内休憩。”

“驸马爷,您这样做让微臣如何安心?”一脸无可奈何,儒者嗫嗫劝解,“将士们一样在受苦,微臣焉敢独自纳凉?您……您可是我虎贲团精神支柱,如此待微臣,难免对您的威信有所妨碍。”

“无妨,一路生死与共,早情同父子。服侍慈父实乃天经地义,于威信何干?”反复擦拭,直至后背微微发红,周文龙才悄然罢手,“快穿好衣物,让勇士们扶您回营。今晚主食以清淡为主,少吃牛羊肉,适当啜饮凉茶。”

威信不损反增,亲眼目睹主将发自肺腑所为,一帮高昌侍卫钦佩不已。虽为彪悍战神,但体恤将士疾苦,而且把年近花甲的老军师视为亲人,为之赴汤蹈火也值得。

看着脸色由白渐渐转红,周文龙稍稍放宽心,“您以后不必事事亲临前线,指挥攻城尽可让尒花刺不斤代为传令,运筹帷幄是您的事,上阵杀敌乃本将职责。”

“您一样不能冒险,敌军一律披坚执锐,而您从来都忽略保护自己。微臣老了,您也年岁渐长,同样需要照顾自己……”整理装束,老军师一再叮嘱,“萧不察斤大人,你身为侍卫长,有责任提醒。驸马爷这身皮铠甲已不足以保护全身要害,但西域人所用的锁子甲也太重了些,这样,待顺利回师,我再精心打造铁盔甲,以彻底解决后患。”

“仙师,换甲完全没必要,老天爷想要谁死,即便藏在铁桶里一样逃不脱灭顶之灾。铁盔甲的确好,但也较重,照样防不住石油精,还会把人累个贼死。本将只需要防住致命要害即可,不必劳烦仙师……”卸下铠甲,理顺散乱长发,周文龙得意一笑,“征战二十余年,本将还不曾挂重彩,此乃上苍庇佑也。”

抖一抖不曾离身的长枪,叹口气,“唉,只可惜镔铁梅花枪难得再有机会染血,倒在此枪之下的诸多亡魂难免寂寞。不行,以后作战,本将要第一个冲锋陷阵,会一会崇尚一对一决斗的真正西域勇士。重申一遍,不许近战,除非敌军已丧失战斗力。”

“驸马爷此举高明,其实单论个人战力,西域勇士的确胜过我虎贲将士。微臣曾仔细调查过,帝皇身边最精锐的卫队彪悍非凡,据熟知内情的德意志勇士相告,凡入选者,一律具备徒手击毙壮年野猪的本领……”脸色变得红润,恢复大半精神的儒者高声警示不以为然的众将,“能用箭毙敌绝不用刀,不到万不得已,不得与西域将士单打独斗。大军作战,仅凭个人勇力改变不了战局,西域人胜在天生体魄强壮,而诸位即便能与之一对一决斗,也没必要陪其玩命。”

神色各异,众悍将同时发笑,侍卫长萧不察斤暗暗挥手,“仙师一生谨慎,也太看得起西域勇士,我等心领了。尒花刺不斤,带人送仙师回营,好生照顾。驸马爷,末将这就带人打探敌军动向,也不知这帮吓个半死的蠢货是否回应?”

“肯定会试探一下,但未必心服口服……”放下长枪,看一眼天色,周文龙低声下令,“兄弟们今日累得不轻,也该好好犒赏一下,传令下去,派人寻找离此最近的河流,以五百人为一组轮番洗澡。命俘虏团安排丰盛伙食,今晚放开肚皮吃!”

野蛮入侵者的进攻太过于骇人,被炮火烤得外焦里酥,万余西域守军失魂丧魄。坚如磐石的城堡不到一天已全然洞开,若敌重甲军团趁势杀入城内,以上帝之火炙烤敢于抵抗的人马,如何得了?

见敌军不曾趁虚而入,以礌石门板拼死堵住缺口,派人捡拾无羽箭,仅负轻伤的东门守将命亲卫飞马回报。胆怯窥探城外的入侵者,沿洞开的城门紧张布防,众守军不曾停歇半分。

反复询问,翻看密约,文莱森大主教大吃一惊。意外,太意外,没料到野蛮的罗斯人持有如此利器。再坚固的堡垒恐怕也抵挡不住上帝之火,既然对方主动要求谈判,不妨探探其真实目的。

长时间考虑,待心情恢复平静,整理黑衣长袍,也不言语,轻轻挥手示意惊惶不安的亲卫带路,镇定的大主教缓步出宫。

习习凉风带走少许燥热,大口吞食烤肉,痛饮凉茶,周文龙埋头苦干。飞马而至,仆散忠勇奔入中军帐,“报,城内守军传出回音,由教皇指派负责教廷一切事务的文莱森大主教希望与您对话。同时提出条件,要求我大军退后五里,谈判团最多只能出动五十人,且不许携带弓箭。另外不准用火炮对着城门和谈判场地,否则免谈!”

“虎倒威不倒,教廷的确有骨气,难怪有资格对抗帝国……”胡乱擦嘴,周文龙一跃而起,“一切按对方所提要求安排,我方谈判团至少配备五名通事。要求如下,所有入选人员务求绝对忠诚,一律携带双刀,且具备以一敌百的本领。在后方秘密潜伏一支百人接应小分队,一色的神射手,精于远射……”

沉吟少许,继续补充,“命安德烈大人带上四组玲珑火炮,埋伏于谈判地两翼,随时予以支援。另传令霹雳炮组,抽调两门射程最远的火炮瞄准外城与内城之间的废墟地带。以本将长枪高举为号,同时轰击,在最短时间内打光弹丸。提醒各部围城军团不可懈怠,重设火炮阵地后继续瞄准城门方向!”

“末将遵令!”飞步出帐,十户长火速传达指令。

审视一地狼藉的内城门,文莱森大主教默默摇头,透过尘埃落定的城洞,眺望城外敌军动向,有条不紊发号施令,“挑出三名懂罗斯语和日耳曼语的将士参与谈判,出动一支三千人的死士团,秘密进入内外城之间。在废墟最高地布设多名警戒哨,以本教手中的诏书抛过头顶为号,集体杀出,争取一举生擒对方主将。另外,命三门守将各准备一百头最健壮的公牛,随时待命。一旦战斗打响,派人引导公牛群冲击敌防线,大军随后展开雷霆反击,争取逆转不利局面。”

忧虑的目光转向西北,在心里默默祈祷,老主教加重语气,“没有确切指令,任何人也不许擅自行动,违令者,教廷必予以绝罚。本教虽不抱生还希望,但绝不会让将士们无辜送死,更不能让城内民众陪着殉葬!”

各自防范并紧张布防,谈判双方紧锣密鼓行动,不知不觉,清淡夜光笼罩喧哗四起的君士坦丁堡。尽管严密封锁消息,可终究穿帮,一时间,城堡即将沦陷的消息如雪崩般飞速扩散。

保佑教廷几百年,如今却在短短一天内被野蛮入侵者攻破,谁又能保持绅士风度?束手待毙做不到,即便死,也要让入侵者付出血的代价。

大难当头,自有人振臂一呼,黑夜顿时变白昼。蜿蜒的火龙阵形同天上的繁星,一眼数不清,有力的出力,无力的出热情,不惜毁门拆户,沿内城向城堡中央布设阻挡骑兵的多重障碍物,全体百姓众志成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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