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真啰嗦！”孔林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随后烦忧地抬起头看着星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臭小子！”

“嗯？”

“力挽大明朝，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你真有此信心？”

“嘿嘿，那当然了，也不看看我袁之日是什么人！”袁之日拍着胸脯回答孔林，但当他一转头看向孔林，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出深深的担忧，“孔林兄何以这么问我？”

“你可知道《推背图》？”孔林亦转过头，直视着袁之日的双眼。

“《推背图》？小弟当然知道！千年之前一代奇人李淳风所著，预言唐朝之后千年兴衰更替的一本圣书！”

“没错，《推背图》第五十六话：忠臣贤士尽沈沦，天启其衷乩更纷；纵有胸怀光坦白，乾坤不属旧明君。此话讲的正是阉狗魏忠贤作乱之事，虽然魏阉在一年前被当今圣上肃清，可是他所带来的祸患却远未结束。”

“呵呵，孔林兄果然不是胸无点墨之人，小弟佩服，佩服！”

“应验的可不止是第五十六话，《推背图》第五十七话：日处灼灼炎蹈火，月下无光浪滔天；马门青水本已惨，水深火热岂能活！这第五十七话更是得到了完全的应验，如今大明两分，一分受着洪灾肆虐，一分忍着干旱灼烧，在加上闯军和清军带来的连年战争，百姓真是水深火热，苦不堪言！”

“孔林兄所言甚是，所以我们才更应该要……”

“可你知道《推背图》第五十八话讲的是什么吗？杨花落尽李花残，五色旗分自北来；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哼，说得好，好一个‘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当今天下局势已经应验到第五十七话，即将到来的就是这个‘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了，你说，我们……”太息金陵王气尽，一枝春色占长安，这两句话表达的意思再清晰不过了，金陵和长安所指皆是京城，这两句说的自然就是京城沦陷，国家将亡了！

“孔林兄莫要懊恼沮丧，这李淳风乃是千年前的人物，他所著的《推背图》，又岂可尽信呢？”

“尽信？《推背图》迄今近千年，每一话都无比准确地应验，你说，它该信还是不该信？”

“孔林兄，你终究只是一个武林中人，玄算之术，非是你所擅长，你不精通，还是不要信的比较好！”

“嘿嘿，大爷是不精通！那你呢，你精通吗？你叫大爷不要信，那你倒是给大爷解释解释！”

“你要这样问我那我也就不瞒着孔林兄了，小弟还真就师承一位玄算大师，对这玄算之术精通些皮毛。其中有一条万古不变的定则就是：但凡是以玄算之术推算出来的结果，无论是天时地利还是人国兴替，都只能得出往前和往后一个甲子时间段内的结果。也就是说，李淳风就算再厉害，最多也就只能算到他之后六十年内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算到此后千年之事的！”

“这么说，你还真懂些玄算之术？”

“非也，不是懂些，而是精通！”袁之日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孔林，微微一笑，“玄算之术，其实也就是运算之道，主要就是一个‘算’字。上至天下至地，世间有人国，皆可测算。不过世间风云，变幻莫名，就算用玄算之术算得一个结果，那也不过就是一个趋势而已，在实际之中还是存有诸多变数可能会改变算出来的结果。而这其中最大的不确定因素便是——人！”

“人？”

“没错，星辰运转，明月盈缺，皆有规律，不难推断。可是这人，却是世间唯一难以推断之物，特别是——高人！高人不同于庸人，行事了然于胸难以捉摸。所以说，就算李淳风再厉害，《推背图》再灵验，世间之事也未必就会按照那般预设的发展。”

“当真？你小子没有唬我？”

“绝对当真，千真万确！”袁之日虽然油嘴滑舌，可这几番话他确实没有扯一句谎。他在梦中化身三才，他师父陈华宇所授的一字一句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玄算之术，所算有限，溯时光往前或者往后都有一甲子为限。而且就算算得一个结果，那也未必就是最终实际的结果，其间的诸多波折都可能会对结果产生难以预知的影响。所以平常跑江湖的半仙给人算命，算出来的是命，可最后决定命的还是人！

“这么说来，那你是说你自己就是那个高人，以一己之力对抗生灵涂炭的天命，拯救万民苍生了是吗？”

“高人之名不敢当，不过若是说能救得了天下百姓，这份重担我袁之日定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袁之日谈到激动处，直说得慷慨激昂。可激动过后他转头一看，却只见孔林冷着张面孔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袁之日急忙收敛笑容，正襟危坐，“如此艰巨的任务，交给我袁之日一个人肯定是完不成的，必须还需要像孔大侠这样的青年才俊鼎力相助才行。当然啦，还有前方千千万万将士的携手抗敌才能成此大事！嘿嘿，嘿嘿……”

“亏你小子还记得我，要说那《推背图》，大爷我也是半信半疑，既然你说得这般，大爷也非是贪生怕死的鼠辈，这种事怎么少得了大爷的一份！你小子若是自己把功劳都给捞了去，大爷我可千万不答应！”

“啊哈哈哈哈，那肯定的，成此大事，孔大侠必居头功。吾等比起孔大侠，不过是萤火之光与皓月争辉……”

“得得得，少来这些拍马溜须之辞！”孔林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现在山寨里所有的事大爷都帮你做完了，未来的事大爷也已允诺你，你现在总该告诉大爷，我爹他跟你提起大爷我什么了吧！”

“啊，嗯？”

“你他娘的少给大爷装蒜，两天前明明是你跟大爷说，说你半年前去江南的时候见过我爹，我爹跟你提起了大爷。大爷只要帮你做完这些事，你就会把他说的话告诉我，你，你说不说？”

“孔大侠别急，听小弟慢慢道来嘛！”

“道来个屁，是不是我爹根本就没跟你提起过大爷，你他娘的却打着我爹的名号来唬大爷，利用大爷帮你做事，对付朝天寨？”

“孔大侠说笑了，小弟骗天骗地也不敢骗您老人家呐！”

“既然说了，那你还不快告诉大爷！”

“你别急嘛，今天天色已晚，等明天天亮，我跟我爹他们走之前，一定会告诉你的！至于现在，朝天寨的弟兄们刚刚经过那么一场大战，不少兄弟都受了伤。我昨天受伤之后去采了一些药，对这些锐器造成的伤害有奇效。我现在就去给他们拿些药草样本，让他们去采，也好助他们早些康复！”

“好，就依你说，现在就去！但若是明天你敢不说，那可就要问我的四方刀答不答应了，哼！”

“一定说，一定说！”

袁之日和孔林说完，便站起身，向着山下走去。袁之日眼见孔林面色不悦，便将手臂搭在他肩头。可孔林却是肩膀一甩，将袁之日甩开。袁之日知道他是在闹脾气，只得厚着脸皮，再次将手臂搭上他的肩头，并且还暗暗用力按住，不让他甩下。孔林见袁之日这般做，也就消了气接受他的好意。如此，他们两人才刚小闹了一下别扭之后，便又勾肩搭背地走下土丘，回到寨中，为众人帮忙疗伤。

“放开我，你们这群混帐，快把爷爷放开！”

“等爷爷重获自由，我就拿着顶天刀，将你们一个个都碎尸万段！”

天刚蒙蒙亮，朝天寨中便响起了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发出这般凄惨叫喊的不是别人，正是张天那厮，此时他的哑穴已解，他当然要破口大骂。袁之日昨天夜里跟朝天寨达成交易，说是要带张天去辽东前线。只是张天武艺高强，袁之日合伙众人这般轻易地夺了他的山寨，他岂能善罢甘休？为防万一，众军士决定暂时先将他绑起来放到马背上，待带到军中之后，他就是再横也无能为力了。

“都捆成这样了还不让人省心！”袁之日上上下下地将绑缚张天的绳索检查了一遍，“这打结的手艺不错，捆得够牢！”

“你这个混账，居然偷施暗算，算什么英雄好汉？”看着袁之日笑嘻嘻的脸庞，张天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既然全身都绑得结结实实的动不了，那就动嘴好了。他积蓄已久，憋了一口浓痰，此刻对准袁之日的面门便准备吐过去。

“捆是捆得不错，就是有个地方没捆到！”还不等张天的浓痰吐出，袁之日便将一团白里泛黄的布团一把塞进了他张得巨大的口中，硬是把他的痰给按了回去，霎时堵得张天气喘不匀，“嗯，这下把他的臭嘴也堵住就好了！”

“嗯，啊，嗯……”尽管嘴被堵住，没办法骂人，也没办法吐痰，可张天仍是犟来犟去，不让人消停。

“你这塞得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臭啊？”就算是旁边的军士也熏得不行，纷纷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

“呃，呵呵，难得出门在外，好几天都没洗脚了。昨天用山寨里的水洗了一下，太舒服了。不过这脚上的袜子有些气味，不好再穿回去，那就只有……呵呵，节约点好，物尽其用嘛！”

“嗯，啊……”一听说口中塞着的是臭袜子，张天连忙往外吐个不停。只是袁之日将袜子塞得紧得很，哪里容他吐得出来！别说张天，就是他身旁的两位军士，闻到那袜子的味都恶心不已，胃里的东西都几乎要翻腾出来。好半晌功夫之后，他们才逐渐习惯。

两位军士唤过另外两人，大家一起，才将不停挣扎的张天抬到马背上。放好之后，他们再用绳子像捆货物一样将其牢牢地捆扎在马背上。做完这些之后，所有的准备工作就都算是完成了。

“走，我送你们到寨门口！”孔林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然后带着老忠等山寨中人，当先向着寨门走去。袁崇焕等人亦都没有上马，牵马而行，以示尊敬。

待出了寨门，袁崇焕第一个跨上马背，然后是刘佩甲，接着再就是众军士齐刷刷地一道上了马。而袁之日对此却是视若无睹，他仍旧站在地面上，没有动作。

“瘸子，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对大爷说？”孔林坏笑着捏动十指关节，直捏得“咔咔”作响。

“孔林兄！”袁之日狡黠地一笑，凑到孔林身边对他低声耳语。

“臭小子，有屁快放，别耽误时间！”

“半年前，我去江南一趟，有幸和你爹一道并肩作战。最后龙脉一案结案之时，我称赞你爹，像他那样，甘愿为天下苍生豁出性命去战斗之人，当为天下第一的大侠。可他只是笑了笑，跟我说，大侠之名，他当仁不让。但他还算不上是最大的大侠，普天之下，还有一个比他更大的大侠。我很好奇，就问他，那人是谁？你知道他怎么跟我说的吗？”

“别卖关子了，快说！”

“他说，是他的儿子——孔林！”

“是，我？比我爹他还大的，大侠！”孔林神情一愣，转瞬一变，他呆呆地睁圆了双眼，喃喃地自语着，嘴角亦是抽搐个不停，眼眶泛红，鼻塞不通，显然极为激动。

“行了，别发呆了，我走了！”孔林呆呆地愣了半晌，袁之日便陪着他沉默了半晌。只是他爹袁崇焕还在那等着他，他可不能耽搁太多时间。

袁之日这么一说，孔林也即刻从激动中回过神来。他们两人，彼此相视一笑。随即各伸出右拳，撞在一起，然后抬起左手的兵器，用刀鞘和剑鞘互碰一下，最后两人的右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向前一步，胸口互碰一记。

“走了！”

“滚吧！”

袁之日一跃跃上马背，“驾”，袁崇焕当先一个冲出，随后二十余骑，跟在他身后狂奔，其中一人，手中还牵着背驮张天那匹马的缰绳。而袁之日骑着的御飞白马，则是慢悠悠地跑在队伍的最后头。

“练好九刀，你我他日再战！”

“战便战，谁怕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