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二章 风光独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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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兵马运演章程》是孟珙在步军司这些日子来用亲身经历和日常操演所得的心血,因为长驻京城,现在的步军司已经完全谈不上什么战力,虽然王谦很重视军士们的日常训练,但太平的久了,看着这些从未经历过战阵撕杀的大宋儿朗,孟珙却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更令他感觉可笑的是,步军司所用之军械竟是殿前司淘汰之后才拨给他们用的,被人排挤至此,纵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面对如此局面,他孟珙纵算长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无语问苍天。

“可笑,可笑……”史弥远毫无顾忌的一连说了几遍,将手中黄缎封面的章程又递回到御案上,关于兵士的操练他虽然不是行家,但末尾提出给步军司全面换装一事,却让他不能接受。

宣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边,枢密院的事他没办法插手,只好用沉默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史卿觉得有何不妥?”陆俊装作不知将章程拿在手里随意的翻着,语气疑惑。

“陛下,”史弥远忽然一躬身,“不论他王谦是何目的,此书都应先交于枢密院,如今他越过院使直接上书,臣要奏他个越上之制,”

“这,”陆俊没想到他一开口便是这番情景,心里有些恼怒,但面上还得作出副大不以为然的样子笑着说道:“这王谦也是一心为了朝廷,史卿若是如此,岂不是让别人看轻了爱卿的气度,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爱卿可别让朕为难才是,”

“权听陛下裁决,”史弥远嘴角动了几下,终是没再坚持,毕竟他自己也是心里有鬼,若王谦真要闹将下去,光是这几年扣下步军司的费用一项,就够他头疼了。

“这份奏章,你们枢密院还是拿下去议议,看看有什么可取之处,毕竟这也是王谦的一番心血,此人的性格你们二位多少也清楚,就这么打发下去,怕是他会不服,”陆俊点到为止,随手将表章往前推了推。

史弥远当然清楚陆俊话里的意思,王谦以前在军中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大,要不是近年来嗜酒成性没了往日的神采,史弥远说什么也不会将他一直放在步军司都指挥使的位置上,不过看皇上刚才话里的意思,按他的理解,皇上这么做也是在给自己台阶下,与其把彼此的矛盾表现在圣上面前,还不如下去后慢慢的收拾这家伙,不动声色的将东西接了过来,他在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着后面的事了。

宣缯看皇上似乎没什么不快的表现,心里也觉奇怪,自从经他手将孟珙安排进了步军司,他就一直非常留意王谦的动静,但见也没什么变化,他尚以为是自己多心了,但此刻突然冒出这么份章程,他却留了个心眼,不过这会还不是需要他的时候,他的气度比起史弥远也是一般的高深,当然不会轻易的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在脸上,停了停,他上前说道:“皇上,关于建康府采石玑一带存有矿脉一事,臣已和冶监商议过此事,他们的意思是还照以往惯例推行,但臣认为不妥,”

建康矿脉最近一直是朝臣们私下里讨论的热点,史弥远的相爷府这段时间前来献媚或是打听消息的人更有如过江之鲤,宣缯那也好不到哪去,但他二人都明白,只要这事和许名扬联系到一起,其他人是绝对别想从中捞什么好处,与其给皇上添堵,倒不如痛痛快快的办一件美事,有见如此,宣缯直言上书,根本就不需在意史弥远的意见。

陆俊想了想,不知他此刻抛出这件事来对自己是好是坏,一时拿不定主意,遂缄默不语,静看他二人如何作答。

“皇上,”史弥远暗暗有了打算,口中呼唱一声站了出来,此时屋内的光线已近昏暗,他那双眼睛看起来更是深邃许多。

“此事臣也曾私下里和多位同僚有过一番接触,据臣所知,建康一带以前从未听说过有如此丰富的铁脉,这次由商户自发组织的探矿能获得如此大的发现更是前所未闻,我朝自驻跸临安,铜铁一项,稀缺无比,既然民间商户能够探得,那朝廷就更应该大力褒奖此种义举,并由朝廷出面专门组织人手前往各地推行此法,如若实施得当,臣以为,今后定还有大的发现,”

没想到史弥远竟也有些许远见,陆俊不由得点了点头,神情颇为赞许,深藏于地上的宝贝,你不去找,它怎可能自己跑出来,陆俊就是想改变现在这种守株待兔的做法,毕竟官府坐等着民间有所发现,然后再扑上去狠咬一口的做法,让谁想都觉得心寒,如此,谁还愿意干那吃力不讨好的事。

“史相所想固然是好,但这并不能解决眼前的问题,”宣缯忽而插进话来,见史弥远看向自己,面色依旧,缓缓说道:“当务之急,是要缓解众多矿场商户的压力,我大宋并不是矿脉太少,而是对于冶户的抽税太重,再加上当地官家的层层盘剥,以至于采的越多,亏的越多,这个局面不能有所改变,便是新开再多也是无补于事,”

宣缯这番话算是说到了点子上,但这也是直接把矛头对向了那些贪墨之臣,史弥远并不是不知这其中的病症所在,但他既要笼络人心,这等揭人伤疤之事,他是决计不会去做的。宣缯此刻当着他的面直言官场陋习,他的心里,谈不上是高兴还是无奈,但有一点非常清楚,如果这个消息散了出去,那宣缯可算是把人给得罪下了,一想至此,史弥远在心里就打起了算盘,看过去的眼神也没了寒意,更多的,倒是替宣缯在惋惜。

陆俊当然不可能明着说这产业是出自他自己的腰包,但模棱两可的话语中,无不显露出对矿脉的关切之意,有了这层意思,史弥远和宣缯当然是卯足了劲为他分忧。

到底是皇恩浩荡,建康矿脉的事情很快就有了结果,张记商行轻松的拿到了开采的许可,或许是故意为之,朝廷连个监察官都还没来得及派遣,准许开采的文书就由冶监直接发到了建康府,为这事,史弥远没少听别人的抱怨声,如此一块肥肉,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从眼前溜走,实在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但史弥远此刻那还有兴致与他们细细解释此中的玄妙,因为宣缯已经趁这个时机,联合工部葛洪一同上书朝廷,要求改革当前的矿冶弊端,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史弥远怎会错过,虽然不少人都要求他出面压制,但他还是一连几天缄口不语,这正是他的毒辣之处,宣缯闹的越厉害,对他不满的人就会越来越多,毕竟这关系着太多人的利益,官家与商贾,古往今来都被利益二字紧紧的联系在一起,有的图名,有的图利,出发点虽然不同,但目的皆是一样,而宣缯在朝堂之上对着文武百官解释矿冶疲靡给朝廷带来的种种隐患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拿身家豪赌圣上君临天下的那一天。

关云清被族里那些个老老少少烦的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没等开饭,便寻了个机会溜到了宣缯的家里,这次他可是被连累惨了,细数这朝中各位大人,哪家屋里没几个做买卖的亲戚,可这宣缯倒好,向皇上呈交的章程第一句,便是要昭回派往各地监察生产的提辖官,并且除过禁榷之外,官家不得随意插手商户的生产,他这不明摆着是天下的官府做对嘛。

“宣大人,你这次何苦如此啊,”看着宣缯逍遥自在的靠在躺椅中惬意的样子,关云清真是感觉头一天认识他。

“正甫兄哪来如此重的怨气,”宣缯装作不知,摇着团扇淡淡的问到,即便如此,他的眼睛也没睁开过,依旧顺着躺椅的前后摇摆享受这难得的清闲。

此处是宣府后花园的凉亭,除过他俩,身边就只有两个服侍的婢女,凉亭四周遍植翠竹,阵风划过,“沙沙”声不绝于耳。

关云清被宣缯一语回的闷了半天,侧身看着竹林婆娑,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说道:“宣大人,你难道还没看出来,你如今已成了众矢之的了吗?”

宣缯晃而笑出声来,扶着躺椅坐了起来,瞅瞅关云清那忿忿的面孔说道:“纵然如此又能怎样,只要我一心为的是朝廷社稷,却的什么,”

“好好,我还以为你是真糊涂,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言了,”关云清见他说的如此直白,脸都气青了,他可不想一下子把人全得罪光了,

“我说正甫,到底是社稷重要,还是你那点面子重要?”宣缯挑明了问到。

“你,”关云清语气为之一结,愣了半天,方才低声说道:“自然是社稷重要,”只是这话说的勉强,他看来有些尴尬。

“既是社稷重要,你又何必在意旁人,如今我大宋看似国泰民安,可你我难道还不清楚此中真相?冗官、冗兵,喊了多少年了,可不但没有缓和的迹象,如今倒是越来越盛了,再加上这几年边事不断,就算市易的进项屡创新高,但也经不起如此庞大的开销,如果朝廷再这么听之任之,用不了几年,我大宋怕是连现在的金国也是大大的不如了,”宣缯此时就仿佛忽然苍老了许多,关云清见他两眼无神的看着园中,也顺着目光瞧了过去,只是那里除过密密的竹林,就只有阵风带起的杂乱之声。

关云清心里虽然也冒出几丝感慨,但依旧追问道:“可大人关于冶炼的改革章程又和这些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只是个借口罢了,罢去矿场的监察官,不过是探路而已,这里面写的那么清楚,正甫不会没看过吧,”

宣缯随手将一本薄薄的书卷递了过来,关云清起身接过,却是最新一期的求索,开篇依然是叶子轩的大名,行文内容却是接着上回继续论得商业与朝廷赋税之间的关系,重商求变一直做为事功一派的主旨而为世人所知,但宣缯何时也学的这套,关云清想来想去,也没闹个明白,抬眼看去,却见他的目光依旧是看向那片“沙沙”作响的竹林。

许家大宅做为许名扬一家在京城置办的产业,还很少有用的上的机会,自从花下大价钱从前一个主人的手里买下这座位于西湖边上的园林大宅,许名扬还真就没有好好的在这住过几天,但因为两个儿子现在都来到了身边,这里的下人们也终于开始忙碌了起来,但这热闹的景象也没维持几天,随着建康铁矿开采在即,必须有人前去那边坐阵,许云文放心不下,便再一次自告奋勇的挑起了这副担子。

天刚刚蒙蒙亮,许家大宅外便停靠了好几辆双辕马车,等车把势刚刚准备妥当,府内鱼贯走出一队人来,当先的便是许家大少爷许云文。

“父亲,孩儿此去,您老可要多多保重,幸好过些日子母亲她们也要过来,要不然,孩儿真是有些不放心,”

“京城这边,你就别操心了,爹又不是七老八十,又不着,”嘴里虽是这样说,但儿子的一片孝心也惹的许名扬眼角有些湿润,这才聚了几天就又要上路,他们这一家子,还真是个劳碌命。

许云文早已习惯了这种生活,但每次离去总是不放心,看着有些不大情愿这么早起的弟弟,他沉声说道:“云武,不管省试放榜的结果如何,为兄不在,你定要好生照顾父亲,若是再整天与那些人私混在一起,等我回来,立刻把你送去占城,”

许云武也是运道不好,此刻他脑子尚有些迷糊,面对兄长的嘱咐竟是没反应过来。许云文一见,大喝道:“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云武忙不迭的点着头,只是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茫然不知所措,许云文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朝父亲深深的看了一眼,转身走到有车边,他身旁,小厮刘星背着包袱于他同行。

就在此时,街尾传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人一骑转眼便奔到了近前。

“幸亏还赶的上,”孟珙说着话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路催马,他的额头已是微微见汗。

“孟将军,”许云文最先迎了过去,

孟珙冲众人挨个点头示意,然后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递给许云文,“这是我亲手写的荐书,到了建康,若遇到什么麻烦,你可直接拿此信去找马军司都指挥使梁佑成,此人必不负我托,如果需要跑腿的,你可拿此信找部将余玠,他以前是我的部下,人倒也精明能干,有他帮你,可省却不少麻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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