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章 欲拒还迎(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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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临朝,百官登殿……”

殿侍一声通唱,殿前广场上的官员们忙收起闲话,随着队列排好,严肃的气氛瞬时散了出去,就连栖于殿檐上的飞鸟也似乎受到了某种干扰,再也不肯轻易鸣唱。

百官觐见礼毕之后,户部右侍郎安佑仁出列请奏,“启禀万岁,临安府所献春牛已进宫内,尚等万岁挂红以备晚时出游,”

“既是春耕大礼在即,众位爱卿当从速奏本,以免误了吉时,”陆俊坐于龙椅之上,高声提醒着堂下文武百官。

知谏院罗安世泣然步出拜于当下,说道:“臣老父抱病在床久亦,昨乡中于人来报,父已然逝,特奏请陛下准臣回乡为父丁忧,”

谏院自设立起就是为了钳制相权的工具,但自南宋起,谏官的任命多出自中书而非帝命,当初的目的到了现在完全成了史弥远铲除异己的工具。

罗安世在知谏院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八载,这不能不说是朝廷各部罕有之例,究其本源,不过是他为人不爱出头,性格懦弱使然,史弥远正是看中了他的这一性格软肋,遂放任其端坐谏院正堂多年。

陆俊其实早就瞄上了谏院,这么重要的位置旁落他人,对他来说,实在遗憾,但他也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现在动了史弥远的禁锢于朝局颇多不利,可机会就摆在眼前,就这么放手,实在可惜,转念一想,心里忽然有了计较,。

“自古百善孝为先,罗爱卿能以实自报丁忧,实乃率臣之风,朕心甚安,准奏,再赐其父绢百匹,并旨当地府衙择地为其修祠立匾,以示朕彰显爱卿孝臣之举,待卿丁忧回朝,再另行褒奖……”陆俊一口气说完,侧身询问太后意思,见她微微点头赞许,知道自己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要放在以前,各种法度辞令就够他头疼了。

罗安世老实一生,没想到还能为逝父争的如此光耀门楣之恩赐,跪在当地,早是哭的泣不成声,陆俊见他本性忠厚,却终是碌碌一生,他这丁忧一走,按其能力考究,能否再立朝堂已成定局,不禁心里也是一阵唏嘘,挥手示意左右殿侍将他扶起送至殿外。

罗安世的为人殿中众臣自是心里清楚,与他私交甚好的几位无不为他婉言可惜,可大家心里也都跟明镜似的,关乎谏院的一切事务,都得看某人的脸色行事。

果不其然,史弥远咳嗽一声,从容站了出来,朗声报道:“陛下,罗大人为老父丁忧,事出仓促,他此去三年,谏院正堂却不可无人主持,臣斗胆请陛下降旨,许臣偕同中书同僚商议适当之人选,再奏请陛下择优而录,”

“陛下万万不可,依我大宋祖制,谏院诸事,理应陛下亲自过问,史相此议,微臣不敢苟同,”

陆俊心里笑了,看着怒容满面的御史洪咨夔,他越来越觉得兴致昂然。

史弥远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是谁,洪咨夔此番奏报确实是打中了他的痛脚,心里虽恼,但一时也找不到什么好的理由来驳斥,谏院为什么而设,他这宰辅怎会不清楚,如果不是宁宗在位时,太过宠信于他,罗安世这样的庸才又如何能窃得谏院高位。

俞应符在旁瞧出不好,赶忙出来圆场,“洪御史怕是误会史相了,相爷无非是想替万岁分忧罢了,何来逾制之说,”

洪咨夔恍若没听见他的话,依旧站在那瞪着史弥远的背影,忽然屈膝跪于地,大呼道:“臣历考往古治乱之原,权归人主,政出中书,天下未有不治。权不归人主,则廉级一夷,纲常且不立,奚政之问?政不出中书,则腹心无寄,必转而他属,奚权之揽?此八政驭群臣,所以独归之王,而诏之者必天官冢宰也。陛下亲政以来,威福操柄,收还掌握,扬廷出令,震撼海宇,天下始知有吾君。元首既明,股肱不容于自惰,撤副封,罢先行,坐政事堂以治事,天下始知有朝廷。此其大权、大政,亦略举矣。然中书之敝端,其大者有四:一曰自用,二曰自专,三曰自私,四曰自固。愿陛下于从容论道之顷,宣示臣言,俾大臣充初志而加定力,惩往辙而图方来,以仰称励精更始之意。”①

他这番话说的慷慨激昂,声声有如洪钟撞顶回响于殿内,史弥远铁青着脸站在当地手脚欲抖,而俞应符也是倘目结舌,胸口如遇万石击身。

此刻殿内气氛诡异之极,文武百官侧立,有的肚中连连叫好,有的却精神萎靡不震,但都个个噤若寒蝉,生怕被无辜卷了进去,惹来无妄之灾。

魏了翁坐在殿之一角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嘴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紧了紧手里的笔,眉头微皱,腹中已是成竹在胸,提笔疾书,洋洋千字,片刻成行。

洪咨夔等了片刻,却不见皇上有所训示,抬头望上,又大声喊道:“微臣恳请陛下三思,”

“这……”陆俊也没料到自己的刻意为之却惹下这大麻烦,“现在真的要动手了吗?拿下史弥远,谁又有资格统领中书?”思量至此,他扫了一眼宣缯,后者面无表情,似乎心绪根本就没在殿中。

除过史弥远,宣缯无疑是宰相首选,当了这么多年副相爷,论资历、手段,无一不是上上之选,最让陆俊看好他的,当是其从没表露过对于权利的过多***,“但他真能对我忠心不二吗?”陆俊没有把握,所以他还是选择了放弃这个机会。

“洪爱卿忠君之心,大家有目共睹,但史相两朝元老,朕自问,他绝不是奸惘之流,爱卿快快请起,”

洪咨夔却象是下定了决心,怎么也不肯起身,跪在地上默然不语,他这次大胆直言,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罗安世报父丁忧,让他看到了一丝重振朝纲的希望,陛下新主登基,虽有狼狈谣言在先,但他还是想博上一博,就算是败了,他一御史,干的就是这个,又怎会怕事后被人算计。

“洪咨夔,你这是在胁迫万岁吗?”梁成大此时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左谏议大夫,俞应符有枢密院签书在身,明显是史弥远大力栽培的相位人选,如此一来,同为朋党,知谏院这个位置就最有可能会落在他的身上,洪咨夔跑出来咬着不放,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不过三犬之类,安敢乱吠乎,”洪咨夔声音虽小,但此时殿中杂议全无,听之反而清晰无比。

当下就有人笑了出来,陆俊寻声望去,殿中群臣却各个肃颜正襟,再找,已是寻之无踪。

“陛下,洪咨夔身为朝廷重臣,竟当庭折辱臣下,望陛下与臣做主,”梁成大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脸色自然更是羞辱万分。

宣缯站在那,忽然插话道:“梁大人,此事关乎谏院正堂,你还是回避的好,”

梁成大一愣,没想到宣缯会插进一脚,而且说的他毫无背驳之言,既然说的是谏院正堂,他一个谏官跑出来起什么哄,分明就是意图不谋,左右环顾,映入眼间俱是打算看热闹的嘴脸,心里骂将一句,狠狠的瞪了洪咨夔一眼,愤愤退了回去。

陆俊真是等的不耐,见宣缯出了面,忙问道:“宣爱卿,你可有他议,”

“微臣无异议,一切但凭皇上定夺,”

宣缯还是没想过公然和史弥远决裂,也许前番种种,不过是他对史弥远拥立陆俊,而独把自己蒙在鼓里的宣泄罢了,

“宣爱卿……”

“皇上,不如让哀家说上两句,”杨太后出言打断了陆俊,自殿中扫视一圈,杨后接道:“洪御史身为朝廷命臣,于制有所异议也是正当,但不顾朝仪,当庭口出秽言也是不该,本宫予以当庭斥责,另罚俸一年,以警效尤,皇帝临朝尚短,于政务难免生疏,谏院正堂一事,就交由中书商议,待有所议出,本宫自会与皇上定夺,此议到此即可,如后有人再以此事作题,休怪大宋法度无情,”

既然太后都这么说了,殿中群臣自然也没了看热闹的心思,齐齐低首阖眉做拥护状,洪咨夔也着实有些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要不事情怎会落的如此下场,太后金口一开,那谏院自后不就成了史弥远的专宠,失望之余,洪咨夔脸色漠然的站起退了回去,心里也开始重新计议,于他来说,这不过家常便饭,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如果说收获最大的,莫过于陆俊了,经此一事,他不但真正领略到朝臣为了各自利益针锋相对的精彩场面,其中宣缯模棱两可的态度,更让他喜上心头,不过太后终是一大障碍,有她在侧,不亚于枷锁临脖,任他千般变化,一个“临朝尚短,政务生疏,”,就给史弥远不断助长的权柄加上了冠冕堂皇的掩饰。

百官循例奏报完日常政事后,陆俊降旨散朝,但却留下了史弥远,宣缯,以及六部正副堂官和国子监祭酒杨文仲偏殿议事。

既然有杨文仲在场,众人理所当然的联想到了本年的春试上,但陆俊一开口问对,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注①:摘自《宋史》列传第一百六十五洪咨夔(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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