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一章 去时凄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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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老大夫请吃小年饭,席间有花生很喜欢喝的剑南春酒,她一时贪杯,忍不住就多喝了两口,有了五六分醉意,绯红着脸颊煞是可爱,吃饭中途裘太平顶着风雪赶来,说庆丰园因为大小姐走丢正急得人仰马翻的,老大夫心地还算好,当场就想送花生回府,自己也少掉一宗负担,可恨的是大小姐却发了酒性儿,无论谁劝也不肯回去,非得要等到十七送来的礼物才肯甘心,裘太平用尽办法也无济于事,只得让小厮回庆丰园禀告王动等人,想到十七的身份,倒也没敢提花生念着他礼物不肯回家的话,只含混说大小姐喝得有点醉意,外头天寒地冻,担心着凉,老大夫拟留她住宿一宿,请大家暂宽心怀,明儿一早立刻就送回府。

老爷和老太太得到小厮送去的消息,放下老心,各自休息去了,只有王动闷不吭声的披了蓑衣,顶着一把油纸伞,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太仓所,刚刚进门,正好就见着花生拉住老大夫的衣袖,哭哭啼啼的说道:“大叔,你叫他回来嘛,你叫他回来好不好嘛。。。”

王动轻轻靠在门廊上,不知怎么的,突然浑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心口凭空的多出了一个大洞,嗖嗖的冒寒气,让他身子冷得发抖,又愤怒得想要咆哮,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原来那就是所谓的气苦和嫉妒。

聂十七,聂十七你究竟有何德何能,竟可以让她记挂你这么多年仍然执迷不悔?

王动转过身,循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又走了回去。

第二天花生捧着一颗宿醉的小头摇摇晃晃的回庆丰园,灶下一早得到信儿,知道大小姐在太仓所醉酒,晨间当归,是以备好了醒酒的参汤给她喝,连着灌下三大碗之后,大小姐总算有了两分活力,“姓王的喉咙怎样了?”

朝恩苦笑,“大小姐,王管账的情况,我都不想说了。”

花生乌溜溜的杏核眼儿一瞪,“怎么了?他又做了什么倒灶事?”

朝恩叹了口气,“王管账昨儿个晚上着凉,眼下已经烧糊涂了,却不许我们请大夫,他喉咙给滚水烫破,也不肯喝清凉药汤,只直挺挺躺在床上,豆大眼珠转也不转,好生骇人,老爷劝得嘴巴都干了,他只当做是耳边风。”

花生愣了愣,跟着跳起来,一撸袖子,瞪着眼睛气势汹汹的说道:“他想干什么?欠我一屁股烂债就想一死了之?我去揍死他!”

说着一阵风一般卷了出去。

朝恩眼波流转,扑哧一声笑出来。

每年二十七八上,大小姐都会往太仓所跑,有时候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有时候喜得笑眯眯的回来,问她去做什么却又从来不肯说,昨天裘太平回来一提起大小姐在那头喝酒,众人就都放了心,知第二日她自然会回府,这几乎是几年来的惯例,所以该时一干人都各自鸟散睡觉去了,只有王管账的不知就里,冒着风雪跑去太仓所,一直耗到夜半才回来,朝恩开门见他灰败的神色,不消细问也估到了他的遭遇,必定是触了大小姐的霉头——大小姐喝醉酒就会又哭又闹又咬人,和平日里真是截然不同的——有心想要安慰他两句,却又给他阻止。

她没有安慰他,她和王动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是多少也能看出,他是个心气非常高傲的人,最不能忍耐的,就是别人的同情。

和老爷不同的是,比起看似老实其实城府很深的裘太平,她始终觉得王管账的才是大小姐的不二夫婿人选,虽然他穷困的要命,而且每次都将大小姐气得跳脚,但是不可否认,大小姐跳脚的样子生气蓬勃,比她平日的故作老成相要讨喜得多可人意得多。

王管账来之前,大小姐就像一棵树,缺着水,却不肯做声,就那样病着,不死不活的,哪里像现在这么生猛,日日都似出水的活鱼,让人爱不释手的想逗弄。

至于大小姐,其实也是很关爱王管账的吧,只不过她自己不知道,而要她发现自个儿对王管账的心思,怕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就比如说现在,她明明是万分在意王管账的病况的,却非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当然最为有趣之处还在于,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找借口呢。

身为旁观者的朝恩,怎么能够不觉得有趣呢?

真希望这局面可以持续一阵子,庆丰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鸡飞狗跳的热闹过了。

她乐不可支的想着,脚下不停的跟在花生背后,转去了五楼王管账的小阁间。

花生跑上五楼,飞起一脚踢开王动小房的木门,“姓王的,你想找死么?”

小房的门打开,花生愣住了。

小阁间里,除了王动和自家爹妈,另外还有一人,就是那个专门抢钱的徐老汉,想必是爹爹请来给王动看病的,可是却又没有带药箱,反带了一只大衣箱,这当口正好从袖子里摸出一沓银票,递给老爷,“公子滞留庆丰园期间,打扰老爷多多,此间有五万两银票,偿付公子欠债剩下的,就算是老夫一点心意,请老爷收下。”

花生心下闪过一丝不祥预兆,再看王动,越发的呆住,和朝恩说的不同,那不要脸的癞蛤蟆并没有躺在床上装死,他此即站在徐老汉旁边,身上穿一件好看的白缎袍,腰间系一条玄色丝带,想是因为伤寒的缘故,外边围着一件雪白的狐裘大氅,领口处一圈狐狸毛簇簇,越发衬得他人美如玉,只是面色阴沉沉的,从前总有三分狡黠笑意的瞳仁冷冰冰的,隐隐发红,似乎有什麽东西烧著了,眼见着花生进门,竟是连眼皮都没撩一撩。

这要平时,大小姐必定跳脚骂阵,可是今天,她却反常着慌的厉害,又听到徐老汉在那边聒噪,“老爷为着布置此间小室,花销也着实是不少,可惜公子才住得几日就要走,辜负老爷一番心血,实在愧疚不已,正好公子也喜欢,”说着又从衣内摸出一沓银票,“这里另还有五万两银子,是购买此间小室的费用,烦请老爷派个健壮的小厮,将小室一应物品悉数拆卸,送去我家宅,也合公子继续使用。”

老爷慌忙推拒,“不行不行,已经拿走五万两,说什么也不能再收受,公子要是喜欢这小室的摆设,我立刻拆来送去府上,”又苦笑道,“原本以为会常住,结果几天功夫就要走,还要赶在年前,总是我们招呼不周,又怎好意思再。。。”

“这是应该的。。。。”

两人推来推去的,王动只冷眼看着,并不做声。

花生在门口呆了半晌都不见有人招呼自己,只得跺跺脚,“你们做什么?姓王的,你干什么要搬走?”

本来有一万多声讨的言辞,谁知才说了两句,心下就没来由的气愤和慌乱,竟再说不下去,眼圈红成一片。

王动低垂着长睫,薄薄的嘴唇紧紧闭合着,看也不看花生一眼。

徐老汉客气的笑,慢吞吞的说道:“大小姐回来的正好,公子喉咙受伤,说不出话,头先委托我替他向你道谢,我正发愁找不到人,如今碰上可正是赶巧。”

花生用力咬了咬牙,几个快步跑到王动跟前,一手叉着腰身,一手指着他鼻子,“说,你为什么要搬走?”

王动墨黑眸子眨也不眨看着花生,他正烧得狠,呼出的气息炽热如火,苍白的脸颊隐隐可见虚汗淋漓,神色分明是万分的疲惫,偏偏眼神却清亮如水。

我若是不走,一辈子在你眼前晃荡,你就会一辈子也看不见我。

徐老汉拉下花生的手指,和颜悦色的说道:“大小姐要是怕公子走后没人管账,我家宅有个现成的小厮,脑子还算好使唤,可以调来府上备用。”

花生气道:“谁管他管账不管账!”

老大夫闲闲的笑,“既然大小姐留下公子不是为了管账,那又是为什么?”他微微眯了眯老眼,不咸不淡的说道,“难道是大小姐眼见着公子样貌不凡,盘算着要招他做上门女婿?”

花生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啥?!上门女婿?”

老大夫又笑了笑,只当她是默认了,甚是遗憾的说道:“这要换在旁人也无不可,但是公子乃是他家中独苗儿一根,我就怕他父亲不肯答应,所以万望大小姐高抬贵手放过他,实在觉着为难,我还有个不成器的小儿,今年方十三岁,一等他成年,我即刻差人上门提亲迎娶大小姐如何?”

花生只觉着一股气血直冲霄汉,激得她脚下虚浮,金星乱冒,登时失了神智,破口骂道:“大小姐才不屑得,要走赶紧走,要不是姓王的欠了我银子,巴不得一早将他扫地出门,如今有人肯收留他是最好,你们两个赶紧滚滚滚,滚了以后再不准回来!”

她抓起王动的右手,放在嘴边作势要狠狠咬一口,“姓王的,我恨死你了!”

王动没作声,搁在大小姐唇边的手冰凉,大小姐委屈的杏核眼儿波光盈盈,那一口张得老大老大的,但是总也没合上。

如此僵持半晌,花生自己先忍耐不住,两颗委屈又凄惶的眼泪滚出眼眶,“来来去去,都是一样的。”丢下王动的手,掉头跑了出去。

偌大的庆丰园,有那么多空房间,却留不住一个人。

十七是这样,王动也是这样。

她咚咚咚咚的脚步声远,老爷突然叹了口气,对王动说道:“公子,关于我家花生,有些事情,老夫想要告诉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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