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缘端着饭菜回到客房的时候温玺正在收拾东西，他看了看刚刚做好的饭菜，对温玺说：“饭菜好了。”

“你吃吧。”温玺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漠的说：“我要走了。”

“去见白瑾绮？”凡缘问。

温玺手顿了顿，他皱眉说：“不要这样称呼她，她比你年长。”

“凡真还没有完全好。”凡缘说。

“我已经跟大夫交代好了，银子也给够了，你不用担心。”温玺看向他，“银子我给你们留了一些，就在凡真枕头下面压着。”

凡缘没有说话，只是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手中的饭菜。

收拾行李的手停了下来，温玺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接过凡缘手中的饭菜在桌边坐下，他夹了根菜到碗里，依旧淡漠的说：“估计晚上遇不到村落，我吃完再走。”

凡缘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毫无感情的说：“要丢下吗？”

“什么？”温玺挑眉。

“我们。”凡缘直视温玺的眼睛，深蓝色的哞中是一种极力想要表达却无法表达出来的感情。

温玺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放下筷子，伸手抚上他的脑袋，温玺难得温和的说：“我只是先离开，等凡真好了，那时你们若没有地方可去，便来找我吧。”

“哪里？江东还是江西？”凡缘问。

“哪里都可以。”温玺收回手，解下腰间那块温家的腰牌递给他，“拿着这个，你们也可以去我兄弟那里。若是不想去江东便去汶州，我在那里等你们。”

凡缘看着手中那块腰牌，突然说：“你很爱她。”

温玺被这极突然的一句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脸色微红，拿起筷子夹菜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她爱你吗？”凡缘抬头问温玺。

温玺一僵，眼神左右瞟了瞟之后，他有些无奈的叹口气，然后嘴角扬起一丝温柔的弧度。

“爱。”他说。

凡缘看着温玺嘴角的弧度愣了瞬，然后他说：“我想见她。”

“可以。”温玺眼神温柔，像是想起了什么幸福的事情，他有些出神的说：“她很善良很可爱，也很……温柔。”

“她……”凡缘盯着温玺，认真的问：“她会爱我们吗？”

温玺嘴角的笑容忽然就僵了，他的脸很快黑下来，拿起筷子在碗里搅了搅，他粗声粗气的说：“不会，她只爱我。”

“哦。”凡缘没再说话。

见凡缘沉默下来，温玺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幼稚的事情。他有些懊恼的拍了下额头，用手遮住眼睛，闷闷的说：“我刚才骗你的，她也会爱你们。”

凡缘没说话，眼中却又一丝类似于喜悦的情愫荡漾开来。

吃过饭，温玺将行李系好，拎起“赤炼”，他看了看还熟睡中的凡真和认真给凡真擦手擦脸的凡缘，安静的关门离开。

因为凡真的关系，温玺那日退回了黔州城，为凡真找了最好的大夫，为兄弟俩找了落脚的客栈，他又陪着凡缘照顾了重病的凡真几天。

等凡真终于好转的时候，温玺终于不得不接受他在黔州又滞留了将近十天这个事实。

去客栈牵了前天刚才集市寻来的千里马，他拍拍马脖子，拜托一般说：“兄弟，剩下的就靠你了。”

听到楼下传来马的嘶鸣声，凡缘放下手里的帕子走到窗边，人群汹涌中，他看见那个外冷内热的善良男人，义无反顾的奔向了自己的爱人。

将军府。

刚刚下朝回来的白成虎大步走进凌守心所在的院子，他一脚踹开那两扇合着的木门，接着便看见了正跪在地上的凌守心。

“好小子……”白成虎气得脸色发青，他咬牙切齿的说：“你竟然敢骗公主，竟然敢撒那样的弥天大谎！”

“守心知错，姨父要打要骂守心悉听尊便。”凌守心匍匐在地上，语气真挚：“但是，守心对瑾绮的心意天地可鉴，我……要娶她。”

“事到如今除了这么做还能怎样！？”白成虎将乌纱大力砸到凌守心脸上，恨恨的说：“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说你还没成亲她就还有机会。皇上把我喊了去，问我你们何时成亲。可是你我心里都清楚，说是问问，其实是皇上在催！凌守心啊凌守心，看看你干得好事情！”

“姨父，”凌守心擦掉嘴角的血迹重新跪好，他不卑不亢的说：“守心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姨父为何不愿意将瑾绮嫁给我，但是我想娶瑾绮的心意从来都没有变过。这次的事情的确是守心鲁莽，但是姨父……”他仰头看着白成虎，眼里的真诚让白成虎心中一震，他说：“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爱她，疼她，直到她厌烦为止。”

白成虎滔天的怒气就这么在他专注的注视下慢慢消去，他看着眼前的凌守心，恍惚间竟觉得看见了十八年前的自己。

“我保证这辈子只爱心眉一个人，决不让她受委屈！折了下辈子的寿也要比她晚死，决不让她守寡！孩子也只要一个，决不让她走第二次鬼门关！所以岳父大人，您就放心把心眉交给成虎吧！”

十八年前，白成虎也曾在凌顺和面前这样信誓旦旦，如今时过境迁，另一个男人像当初的自己一般跪在自己面前，用和自己当年一样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祈求他将女儿嫁给他。那眼神里的诚恳坚定且热切，宛如年少轻狂的专利。

多么有意思，又多么令人伤感。

“守心啊……”白成虎捡起地上那顶砸得些微变形的乌纱帽，转身出门，走到门口时顿了顿，他有些无力的说：“好好待她……”

沈府。

“竹月……”白瑾绮肿着一双金鱼眼，眼泪汪汪的看着沈竹月，委屈的说：“我再也不要回去了，我讨厌守心，再也不要见到他了。”

沈竹月正卧在榻上看书，她头也不抬的从放在手边的果盘里抓起一个苹果，然后准准的塞进白瑾绮嘴巴里。

“这是你今天第二十六次说这句话。”沈竹月凉凉的说：“不想让我把你扔出去的话就乖乖闭嘴。”

白瑾绮眼角抽了抽，她拿下嘴里的大苹果，瞪着沈竹月嚷嚷：“你是不是我朋友啊！我都被逼婚了你怎么还这么无动于衷！”

“白小姐，你别忘了逼婚的人不是我，可是当今皇上。我一个小小的官家女，除了听你抱怨为你扼腕之外还能做什么？”沈竹月翻书，事不关己的说：“我看凌公子也不错，嫁了他倒也不是一件坏事。就你那臭脾气，当今天下怕是也只有他受得了。”

“沈竹月！”白瑾绮咆哮。

沈竹月只觉得耳膜一阵刺痛，她放下手里的书，揉了揉太阳穴，一副疲惫的模样说：“我大病初愈，你就不能体恤我一下？”

“我体恤你，那谁来体恤我？”白瑾绮气得将苹果砸到地上，咬牙切齿的说：“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凌守心的夫人，还成了公主的眼中钉肉中刺，皇上也是个不嫌麻烦的，非要来我家插一脚，你说他也年纪一大把了，好好的装糊涂有那么难吗？”

“现在抱怨有用吗？”沈竹月挑眉看她：“皇上的凤冠霞帔都送来了，你和凌守心的婚事也传开了，我家连请帖都收到了，你也别蹦跶了。况且，你若是真的一门心思不嫁，早就闹到太和殿去了，哪还会在我这里抱怨一些没用的。白瑾绮，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别闹了。”

白瑾绮的神色马上黯淡下来，她重新坐回榻上，盯着那个在地上四分五裂的苹果，有些无力的说：“若是不答应，守心就是欺君，他会死的。我狠不下那个心……”

“这便是了。”沈竹月伸手握住她，叹息般说道：“人生中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既然决定了就得撑到最后。你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怎么知道不会柳暗花明呢？”

白瑾绮看着她，欲言又止：“可是……温玺……我……”

“他若是真的爱你，自然会等你。等这一阵子过去了，你再回到他身边去便是。”沈竹月宽慰：“不过是个场面上的亲事，忍忍变过去了。”

白瑾绮叹口气，咬牙点了点头。

颐坤宫。

“这是什么……”司徒翎看着手里那张烫金请帖，怒目瞪向将这张请帖递给自己的司徒莫，难以置信的问：“这是什么？！”

“如你所见，是婚贴。”司徒莫声音淡淡的，仿佛没有看见司徒翎滔天的戾气般说：“今天白侍郎亲手交给我的。”

“怎么会突然就成亲？”司徒翎将婚贴扔到地上，声音有些不稳的问：“她不是心爱温玺吗？怎么会突然要嫁给凌守心？”

“说不定是回心转意呢？”司徒莫在桌边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条斯理的说：“瑾绮小时候可是最欢喜他，加上这次受伤又一直是凌守心在旁边照顾，回心转意愿意嫁给他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可是……”

“可是什么？”司徒莫眼一挑，盯着司徒翎，直截了当的说：“可是为什么不是你？”

司徒翎瞬间浑身僵硬。

“以你现在的本事，怕是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到。你以为白将军为何这么不待见你？”司徒莫声音冷冷的，“就算是白丞相对你偏爱，可是以你现在这幅模样，他又如何放心把孙女嫁给你？六弟，我早就告诉过你，身为皇子，不能下狠心就不能自保。我和承翰护了你这么多年，却不能护你一辈子。到那时，你如何在这勾心斗角的深宫中活下去？你又要怎样保住你的妻儿？”

“我……”

“明白了这点就给我把现在这幅没出息的样子收起来。”司徒莫拾起地上的婚贴，拂去上面的灰尘，重新递给司徒翎。

“六弟。”他话里有话的说：“成亲并不能代表什么，喜欢的东西是靠自己争取的。你若爱她，便先将自己变强吧。等你强大到足以保全身边人的时候，她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