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解气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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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泼,郑之舞顿时有些清醒,虽对秋娘有气,但总算记起这里还有个连她爹都要卑躬屈膝的皇家公主,只能忍下怒气,在丽娘一句轻声的"不要动"入耳后,也不敢去擦拭不断从额发上落下的茶水,只能死死地盯着秋娘。

骠骑公主将持杯的手慢慢收回在膝盖上,轻轻摩擦着杯身,看着已经气得浑身发抖的郑之舞同紧抿了嘴唇的丽娘,张口道:"没规矩的东西,本宫允你开口了么?"她侧头看向皱眉望着那堆狼狈母女的郑叔文,缓声道:"郑乔,你这女儿是挂在这个妾名下的?"

郑叔文收回视线,答道:"丽娘已是臣的妻室,小舞的确是在她的名下。"

秋娘冷眼看着在他说出"妻室"二字后,不敢伸手打理自己的丽娘脸上露出一丝难掩的喜色,看来这个男人还真是对她有几分情在,不然如何能在公主明摆着对丽娘母女不喜的情况下,还如此特意强调这点。

公主听了他的话,脸色似乎松散了一些,而后冷哼一声,说:"你要抬妾是你自家的事,本宫管不着,你先同这位小姑娘道歉吧,等下本宫再说你的事。"

郑叔文应了一声,在丽娘同郑之舞紧张的神色中,走到秋娘跟前,双手一揖,沉声道:"这位姑娘,小女多有得罪,是我管教不严,在此向你赔罪了,还望海涵。"

秋娘静静地看着眼前离她不到两步的清瘦中年人,听着他道歉的话语,心中五味陈杂,按说让着负心人这般低声下气地同她道歉,她应该觉得解气才对,可眼下她除了一些爽快之外,更多的却是替杜氏和两个哥哥不值。

在杜氏被人欺压的时候,得到的是他的冷落,在杜智需要人保护的时候,得到的是他的利剑相向,可对丽娘和郑之舞,他却这般回护,凭什么她的娘亲和哥哥就可以任人欺凌,凭什么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就偏偏受不得半点委屈,连句道歉他都要代过!

看着这已经成了别人的良人慈父的男子,秋娘稚气的脸上挂着同年龄不符的冷漠,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上他平静却带了丝探究的眼神,应道:"耳闻不如眼见,郑大人的传闻小女也听过不少,世人都将你同杜大人齐名,一称谋一称断,小女原本当你是明智之人,却连是非清白都分不清楚,令嫒的家教真是让小女都为之不齿,说句不怕得罪的话――将你同杜大人相提并论,裴白辱了他的名头。"

讥讽!先将他的雅号摆出来,又举了作比较的人,再毫不掩饰的讥讽!从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嘴里说出这番话,被外面看热闹的探子听得,再传了出去,就不只是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而是事关声誉的大事!

这朝中有两类官员是专门针对人声誉言行处事的,一类是谏官――只负责对皇室言行进行纠正,而另一类,是监察御史,虽品级低,权限却最广,这群人的一项职责就是对文武百官举止言行的肃整,有举报和弹劾的权利。

虽然御史们大多不会没事找事去揪着官吏们的错处强批猛抨,但却不妨碍一些政敌利用御史的这种权利去给对方添麻烦,或是一些为了给自身增加声望而故意找茬的御史,这些御史或是有后台,或是孑然一身不怕报复,总而言之,的确是让朝中官员有些犯怵的一群人。

有时候这样的事情一旦闹大,更严重的是会被史官记录下来,白纸黑字写在历史上,日后不知被多少人拿来说事,在声誉和脸面被看得仅次于性命的时代,这种被人戳脊梁骨的感觉,就算是皇帝也会忌惮。

其实在刚才郑叔文道歉之后,秋娘或是直接接受,或是干脆拒不接受,那都只是个笑柄,并不会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可她那番义正言辞又满带讥讽的话,已经上升到了批判的高度,绝对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通过御史之手,拿来折损郑叔文的声誉。

这层道理秋娘并不大懂,正是歪打正着碰到了点子上,不过就算她知道今日的这寥寥几句会给郑叔文带来麻烦,怕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刚才那番话来。

"哈哈!"公主看着极力掩饰面上的意外和苦恼的郑叔文,大笑两声,轻轻拍了一下扶手,对他道:"你今日怕是没有算好黄历就出门,罢,本宫也乐了两会,就饶了那贱妾之女的不敬之罪了。"

丽娘和郑之舞被秋娘几次惊人的话语已经整得有些麻木,郑之舞是没听出秋娘刚才那番话可能带来的后果,但丽娘却是知道的。

她脑子灵,人也不笨,不然也不会一步步爬到现在的位置,当下心念一转,主意顿生!也顾不上冒犯公主,上前一步,对着三公主恭敬却含愤地道:"公主,不论我家老爷是否对错,此女以一贱民身份,怎有权利随口污蔑官吏,公主千金之躯,身在皇室,自是不能容忍这等以下犯上的贱民胡言乱语,请公主明鉴!"

"嗯?"公主霎时收敛了笑容,半眯起眼睛,轻放出一个鼻音。

郑叔文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丽娘,犹豫了片刻后,旁移两步站在她身侧对着公主也是一拜,"骠骑上公主明鉴!"

情势瞬间逆转!丽娘准确地抓住了眼下唯一可扭转局势的一点――身份问题!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社会,以下犯上是最不可取的,作为仕族官吏的郑叔文被一个小姑娘指责,是把柄,别人会夸这小姑娘胆识过人,但若这个小姑娘是个屁民――那结果可就大不相同了,不但义正言辞变成了毫不被人认可的污蔑,这犯上之人,还会受到严重的责罚!

垂头躬身的丽娘脸上已经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她胆敢用一句公主明鉴请对她不喜的公主做主,仗的就是公主不会明目张胆地去破坏这等级制度,何况还是为了一个初次相识之人,不得不说,她能在公主的威压下想出这么一点漏洞,已经算是不容易了。

公主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拎着一只不知放了什么东西的便宜布袋、一身朴素却毫无惧色的秋娘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小姑娘,你可知道以下犯上是要受什么惩罚的?"

秋娘清晰地答道:"屁民对官员语出不敬,言语冒犯,一经查实,视其情节,杖责二十至三十,收监三到五日。"

这惩罚对姑娘家来说是极重的了,丽娘同刚刚反应过来的郑之舞都忍不住抬头去看秋娘的表情,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心中冷笑,权当她天真的以为能仗着公主躲过去。

公主眼中不解更浓,"你不怕?"

"不怕。"秋娘对她摇摇头,而后侧目去看同样盯着她的郑家三口,扬唇一笑,娇俏的眼角丽色顿生,晶亮的眼中泛出淡淡欢愉的光彩,对着他们道:"谁说我是屁民的?郑大人、郑大娘,小女不才,虽年仅十二,眼下却正在国子监念书。郑大娘你可有崔号在身,不然凭着刚才你辱我贱民的那句话――"

看着仿佛被念了定身咒的郑家三口,秋娘不掩笑意地回头对着面带惊讶的公主一礼,"小女实屈,公主明鉴。"

又是一句"公主明鉴"!却如一把利刃割断了丽娘脑中的一根弦,郑之舞更是忍不住出声喊道:"你骗人!"

秋娘里也不理她,从袖袋中取出自己亲绣且恰好随身携带的一只荷囊,将绳带拉开,深入两指从中夹出一样两指宽窄两寸余长、挂着红绳的小木牌来恭敬捧给公主看。

这红木牌子放在她手心,不大的一点,上面刻着些文字,造型并不起眼,却让在场见着的几人都忍不住愣住。

国子监专造的学生牌子,公主认得、郑叔文认得、丽娘认得,就连郑之舞也从别人那里见过!

一时间,众人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复杂之感,在她拿出那牌子之前,就连公主都有些怀疑,这看起来衣着打扮皆不似千金贵女、且年纪又这般小的小姑娘,谁能相信她竟然会是国子监的学生。

公主伸手去过牌子,翻看了一下就又递还给秋娘,复杂的面色缓和下来,看着秋娘时那抹若有若无的欣赏却更显。

公主向来是个我行我素、敢作敢当的人,不了解她为人的,根本就不清楚她视礼教为无物的一面,在没有表露身份之前,听着秋娘对丽娘那番评论未见面的生父时候有些大逆不道的话,不但不反感,反而生出一股亲切之意来。

这事情本就是她给引到这份上的,刚才若是秋娘没有说明身份,那她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秋娘被人为难和惩罚,却没想着小姑娘竟然又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当下她便和声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本宫怎地都没听说过,这京城十二岁的小姑娘,都能入的国子监去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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