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堂下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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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审院

雨后的上午,空气总是清新,在冬季又带上一股特别的凉意,宽敞的厅堂之上,列座的依旧是昨日那般整齐的审案阵容,两侧立柱下站着的差役,还是面无表情。

厅中比起昨日,只是多了杜沁和杜智二人,气氛却是比昨日要沉重许多,杜景姗今日并未跟来,杜家这边一群老壮少男子之间,立着秋娘这么个半大的小姑娘,倒是有些突兀。

多裹了两层衣裳的秋娘,捏着帕子蹭了蹭鼻水,将目光从郑乔脸上收回,昨夜见过郑厉,再看见这人,她心中难免将这两个同样爱过或许已然爱着她娘的男人相比较。

"啪!"待主簿点连人员都到齐后,神情比昨日还要严肃的刘光琦醒木拍下,道:"中书令郑乔何在。"

"刘大人。"郑乔上前应话。

"因你昨日奉上书画等物,有威逼利诱审官之嫌,故此停案半日,本官特进宫清明圣上,此事暂且押后再论,先行此案,堂下众人可否听明?"

押后再论,虽然有些不满皇上这明显的大事化小的偏向行为,但秋娘知道,再论总比不论好。

"是。"

闻众人齐齐应声,刘光琦才让郑乔先退下,扬声唤道:"国子监书学院杜秋娘何在?"

这点人上前问话,需在名前冠职,若是官则加官职,若无则以府门,有功名在身的学生,像是秋娘在国子监读书,就需得这样传。

"刘大人。"秋娘将帕子窝在拳里,上前一礼。

刘光琦上下打量了这据说昨日是被朱泚余孽掳去的小姑娘,眉眼稍有缓和,"令堂失踪一事,本官已有所耳闻,你将昨日发生之事,详说与本官听。"

判断杜氏母子真正的出身,不光是要靠双方立证,主审官自己亦是要通过各种问询来找求线索。

"是,昨日--"就在秋娘正要开口答话时,却听院中猛然响起了一道有些尖细的嗓音--

"广陵王到。"

厅中众人几乎同时扭头的扭头,起身的起身,将目光穿过审堂大开的三扇门扉,看向在几名身着内监服饰的宦官躬身相随下,踩着院中地面尚余的水洼,正缓缓朝里走来的修长人影,不是李淳又是谁?

别说是摸不着头脑的秋娘和众人,就连杜智都意外地挑了挑眉,不知李淳这会儿出现在这里,是个什么意思。不管个人心中如何猜测,带着一脸淡漠的李淳,还是大步走了进来,显然不是进错了门。

刘光琦眼瞅着李淳走进大厅,连忙从案后绕出来,带着大理寺众官员在他刚刚踏进门内便迎上。官高一级压死人,出身高上一级,却是翻不得身,郑乔和杜沁这肱骨重臣,亦是躬身迎拜。

"参见广陵王。"

在一屋子的人都躬身垂头之时,李淳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扫而过,停顿在右边一道裹得格外严实的小身板上,想起昨晚沈记堂的话,目光变幻,带出淡淡的思索之意。

众人半天不听李淳叫起,因他们多是知道这广陵王脾气古怪的,便也没有哪个敢抬头瞧上一眼。于是就因为这一屋子里唯一一个直立着的人不顾场合的沉思,其他人都得给他哈着腰。

就这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直到这安静的室内响起一声杂音,才救了众人的腰板子。

"阿嚏!"

秋娘尴尬地用帕子捂住口鼻,早上那会儿喝了汤药明明好多了,出门吹了两下风,怎么好像又严重了点。

"......免礼。"看见那小身板轻震,李淳眉头一蹙后,收回目光,道。

众人起身,皆是微微晃动了两下腰部,易容成一名中年宦官的阿桑哥,上前将一崔简文递给刘光琦看,道:

"刘大人,王爷是今早朝会时候奉了圣上旨意,就这牵扯到叛党余孽一事,特来此督案的,这是手谕,您请过目。"

原来如此,这一屋子的人,大多数并无觉得李淳这"督案"之举有任何不妥之处。十年前朱泚篡位,因其拭兄谋父之举,除了个别几个事先便"改过自新"的,像是郑乔之流,全被认作了叛党朱(原文)或明刑或暗杀,但尤有一些人逃出生天,这些年来虽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却也时常冒头,因此,对朱泚叛党余孽,朝廷是向来重视的。

刘光琦双手接过手谕仔细看过,上面倒没几句话,大致意思是让他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便是。

"来人,备座!"

片刻功夫后,审堂之上,就在刘光琦座案的左手边,又特设了一座席案,差役知道轻重不敢怠慢,那毯子足铺了三层厚,桌案也擦拭的发亮。

秋娘看着那正趴在地上朝桌面哈气小心擦拭的宦官,再看看一厅子的骚动,偷瞄了一眼正站在主薄案边拿起一份文卷翻看的李淳,心中可笑道:他是来捣乱的吧......

如此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审官才重新落座,堂上受审之人也都再次站好。

"殿下,下官可否继续审理?"

李淳翻着卷册,余光中却是秋娘正在拿帕子磨蹭鼻子的小模样,不轻不重地应了他一声,"嗯。"

刘光琦松了口气,心里倒是对李淳的到来没什么抱怨,经过昨天早上郑乔的威逼书信之后,这生怕自己声名遭累的清水官儿,巴不得李淳能在这里督案。

"杜秋娘,你继续将昨日之事禀来。"

"是。"察觉到李淳扫过来的目光,秋娘想起刚才她那个尴尬的喷嚏,本就因风寒未愈而泛红的小脸,粉色更浓,但还是详吞地将昨日雨中撞车之事娓娓道来:

"昨日上午从这里离开后,我们一家人乘坐马车驶到了坊南街巷,被转角一辆行驶极快的马车撞上,两辆车子都翻了过去......然后我同娘亲和大伯父便坐上那梁大人的马车,谁知刚刚前行一阵子,我便被人从后颈击晕,再次醒来,便被我大哥带人救下了。"

尽管李淳已经查得了昨天发生的事情,但这会儿听秋娘用浓浓的鼻音亲身讲述时,眼神还是冷掉了一分,察觉到自己心情的不佳,耳边忽然想起沈记堂昨夜的问话--

知道她遇到危险,可曾会担忧?

听完了秋娘的讲述,刘光琦点点头,"你可知,掳你母女二人的,是什么人,什么来路?"

"当时一直昏迷,学生不知。"

"好,你且退下吧,"在主薄的记录中,刘光琦又分别叫了杜沁和杜智他们上前问话,这一家子皆没确言指出杜氏母女昨夜是被朱泚余孽劫持,可却字字都在指责这飞来祸事皆是因为郑乔乱认妻小引来的。

"刘大人,"杜沁板着脸孔道,"现在人已失踪,多说无益,望您秉公处理此案,还我杜家一个公道,也让老夫清静下来,好全力寻人。"

他这么说话,反而深得刘光琦的意,这干瘦的中年男子,扭头询问李淳,"殿下,这事关朱泚余孽的情况,便是如此了,不知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李淳抬头,目光在个个眉间带愁的杜家人脸上流过,待秋娘拿帕子擦拭过鼻子,移开手,才缓声道:

"杜小姐可是染上了风寒。"

"呃?"忽然被点名,秋娘抬头迎上那双色泽沉静的漂亮眸子,待听明白他的问话后,请些晕乎地红着脸答道:"啊......是着了凉,有些风寒之症。"

除了眼神有些僵硬的杜智,和面色古怪的阿桑哥外,这一厅堂的人,皆是以为李淳这么一问是有何深意,竖着耳朵听他下面要说些什么。

"风寒是为感染之症。"

秋娘连忙拿帕子捂住口鼻,她这么一动,大家都明白过来,原来李淳是怕在这室内,她会传染给旁人。

刘光琦看看李淳,虽有些不以为然,可也怕万一这广陵王在他这儿染了什么病,回去不好交待,于是便挥手道:

"杜小姐,你可先回马车上休息。"

秋娘自然不像众人那般,以为李淳是怕自己传染给他,看了他一眼,待见他神色如常,便在杜沁的首肯下,转身朝着大门走去,心里却在嘀咕着,这李淳一来就撵她,也不知是个什么意思,那天在城门外也是,明明听见她唤声,却头都不回地走了,连个便车都没搭上,害她只能被弄晕了再乘马回去。

就在秋娘捂着鼻子,低头看路,走到厅堂门口时候,却听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女子的尖叫声,没容她反应,便被迎面一道花白的人影扑上来扯住一一

"你还我娘命来!还来!"

听见这叫喊,屋里的人唰唰扭头,便见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人,正揪着秋娘的衣裳使劲儿摇晃着。

"大胆!"随着刘光琦一嗓子,最先跑上去的却是刚刚还站在李淳身后的阿桑哥,紧接着几名差役也围了上去,把那疯子一样的人给拉开。

"啪!"醒木一响,刘光琦着清楚那人影,喝道:"未曾传唤,为何跑到前堂喧哗!"

郑乔也赶紧走了上去,对着那正挣扎着冲秋娘大叫的人,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在一屋人的注视下,杜智疑惑的目光中,和李淳眯起的视线下,刚刚站稳的秋娘,在看清楚那正冲着自己大叫还命的人后,因着对方脸上有些眼熟的伤疤,心中一磕--

李小梅!她怎么在这?

面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李小梅,曾经儿时的玩伴,亦是几年前在那小村落里陷害她娘亲的帮凶之一,秋娘只是震惊和恍惚了片刻,待杜智走到自己身前挡住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骇人的目光后,才定下心神。

"郑大人,这疯子是你府上的?"杜智直接询问正在安抚那情绪不稳的年轻女人的郑乔。

"这是我找到的人证。"

耳闻一脸难色的郑乔如此回答,夹杂着李小梅冲她喊骂的声音,秋娘的心中突然泛起一阵恶心来。今年大月时候,王氏和李小梅母女曾行乞路过龙泉镇,最后两人被巡街人关上一夜,之后便不知所踪,秋娘和杜氏都没刻意在杜智和杜俊面前提起过此事,没曾想竟是让郑乔把人给找到了。

只是脑子这么一晃,秋娘便清楚郑乔在打的什么注意,杜沁帮他们母子大人改过户籍等物,谁人都够摸到那座八竿子打不着的,偏远又破落的小山村里去查探他们消息,可眼下冒出这李小梅来,郑乔必定是从她身上寻到了什么线索,能够证明他们母子大人现在的户籍有异。

杜氏尚且行踪不知,这个男人却有心思找来曾经害过她们的人来指认他们,她真不知该如何想他才好!

杜智瞥了一眼几近毁容的陌生女,嗤声道:"疯子也能做人征?"

他这一句话,道尽屋内所有人的想法,刘光琦皱眉看了一眼郑乔,早上是这家子先到的,带来这么个人证放在隔壁候厅,开审前他也见过这女子,当时神情还是正常的,怎么这会儿却疯癫起来。

"我没疯,我不是疯子!"

着着那因挣扎搞得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女子,说她不是疯子,这屋里恐怕没几个人信。

"大哥,我上车去等。"看了一眼郑乔,秋娘扯了下杜智衣袖,轻声道。听见她的称呼,刚才还神情激动的李小梅,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两眼定定地瞅着杜智,将这锦衣华服的俊秀青年同记忆中的布衣少年重合在一起,颤声道:

"杜、杜大哥?"

杜智看也不看她,对秋娘道:"去车上等,多喝些水。"

眼见秋娘就要转身离开,李小梅立刻喊道:"你别走,你不能走!"因身边差役把她抓的牢牢地,秋娘的背影愈见远去,她慌乱地屈膝住地上一跪,还知道要朝着最北边刘光琦的方向。

"大老爷!她不能走,她们母女害死我娘,她们要偿命!"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会审的官吏心中这么想时,便听刘光琦"啪"地一下猛拍了醒木,室内一静。

"堂下何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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