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信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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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中大人,阿桑哥立在书桌对面,三步之外的兄妹俩并排站着,在秋娘说出有事相求之后,李淳将目光在她的脸上停顿片刻后,移向杜智:

"说。"

秋娘刚要张口,便被李淳一记莫名其妙的冷眼堵住,杜智抢了先,并没有避讳在场的阿桑哥,直言道:

"求殿下帮学生找一个人出来,他名叫穆长风。"

兄妹俩来时便在马车上说好,只求李淳帮着找人,别的事情一概不提,李淳尚欠着秋娘一诺之事,杜智也清楚,就拿这寻人一事,换了那一诺,李淳必定不会为难。

对此,原本不想因这一诺的兑现同李淳两清的秋娘,心中虽感失落,可她也知道事有轻重缓急,当要找到穆长风,才知道杜智究竟是打算如何。

听了杜智口中的人名,刚才还在谈论穆长风的主仆两人,心中皆是一疑,各有所想。

"为何本王要帮你们找人。"李淳不咸不淡地回了杜智的请求。

在外人眼中,广陵王李淳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有此一答,杜智听着是正赏,可同他随意相处惯了的秋娘,却听出他语气中的疏远和冷漠,本就忧心忡忡的她,小脸顿时绷了起来。

杜智双手一揖,不亢不卑道:"听闻舍妹在帮殿下解毒前,您曾允过一件事与她,事关紧要,学生想请您提前应了这一诺。"

低头看着衣摆的秋娘暗自苦笑,几日前,李淳同她提起当日允她的一事,她还想着无事求到他,怎知这么快,就会用到这一诺。

找个人,对李淳来说并不算难,来换这一件事,他肯定不会拒绝吧。

李淳在杜智话到一半时,双目之中便掠过一抹寒光,在阿桑哥的余光中,冷声道:

"那一诺,本王答应的是她,不是你。"

他们找穆长风是何目的,眼下并不在李淳的思考范围内,在他看来,找人这个请求,与其说是秋娘的,不如说是杜智的,且不论他当日应下这一诺的初衷是什么,现今他只想着秋娘能提些对她有用的事,而不是被杜智用了去。

杜智和秋娘都没想到李淳会这么回答,一个是惊讶,一个直接出声道:

"殿下,大哥所求,亦是我所想。"

看着她脸上的认真,李淳突然沉声道:"都出去,你留下。"

三人一愣,阿桑哥机灵地伸手对着杜智一引,"杜公子,我带您先去休息下。"

秋娘察觉到李淳隐约的不愉,同杜智交换了眼神,本来还有犹豫的他,便跟着阿桑哥离开了书房。

待到他们的脚步声远去,屋里只剩下两人时,刚才还端坐在书桌后的李淳,身形一松,轻靠在椅背上,双手叠合放在桌面,目光锁住站的有些过远的秋娘,道:

"你过来。"

秋娘听话地向前走了几步,在书桌对面停下,盯着桌上的砚台,恭声道:

"请殿下帮我们兄妹找到穆长风。"

"找他做什么。"

"恕不能相告。"秋娘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心中有事的她,却不能向以往一样同他对视。

"我若是不帮呢。"

秋娘缩在袖中的拳头一握,对他这明显的故意刁难不解,嘴上却生硬道:

"几日前,您还同我提过此事,说是要我仔细想想求些什么,我现下想好了,您难道要出尔反尔不成。"

敢说广陵王出尔反尔的人,恐怕如今整个长安城也寻不出几个来,李淳脸色一沉,为的却不是她一句出尔反尔。

当日他同秋娘提起那十日和一诺,虽说另有意图,可若是秋娘眼下提出的是对她自己有利、有好处的事情,他想来是不会拒绝,可她现在明摆着,是让杜智将他答应的事给利用了去!

"我让你想清楚,可你真的仔细想过了么,本王的一诺,只被你用来找那么一个人!"

听着他带有些许怒气的语调,秋娘一怔之后,忍不住抬眼去看,但见那人惯常沉静的脸上,显而易见的薄怒,又将他的话在心中默念一遍,自以为他是因自已用找人这种小事来换他一诺,掉了身价,才生气。

于是声音软下,"您莫气,那个穆长风,很难找的,这并非是一件易事,不然我也不会来求您。"

听了她完全不在调上的回答,李淳的脸色又黑下一层,只是自觉刚才堵有些失态的他,却没有再口出怒言,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盯着她。

秋娘被他看的颈后寒毛直竖,敏锐地感觉到气氛的不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小步。

"你当真想好了,要让我帮你找人,换那一诺?"

不知是否错觉,秋娘竟然从他话里听出些许的威胁,好像只要她敢答是,后面等着她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若是否认,又怎么能尽快把穆长风给找出来,除非--

"殿下,"她小心翼翼地瞄他一眼,"要不、要不您......啊......吧。"

"嗯?"只听她吱吱唔唔含糊不清的话,见她因扭捏有些泛红的小脸,李淳的脸色稍霁,喉中闷出一个音节。

秋娘一咬身,自觉有些厚脸皮地一股脑说道:"要不您就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帮了我们找这个人不算作您答应我的那一件事好不好?"

难为李淳竟然听懂了她这噼哩趴啦一串毫无句读的话,在她飞快地垂下脑袋之后,眼中波光闪动,唇角扬起浅浅的孤度,不紧不慢地回了一个字:

"好。"

"啊?"秋娘顿时惊讶出声,只当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不确定地问道:"您、您答应了?"

李淳唇角一裴,在她的盯视下,轻轻颌首,而后从椅子上起身,走到软塌上侧身躺下,缓缓道:

"棋艺和射艺比试上,你表现的都不错,没有白费了我的指点,两日内,帮你找到那个人,权当是作奖励。"

奖、奖励?

还呆在原处的秋娘嘴角轻松了一下,不是她脑子不够用,而是这情况转的太快,她完全跟不上趟儿,她想不明白,之前还在为难杜智和她的李淳,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我应你那一诺,不是为了让你求我这种不相干的小事,下次再提出来,你可要想清楚了,知道么?"

秋娘迟钝心喜之后,转过身对着他一礼,"我知道了,多谢殿下。"

不用到那一诺,便让他答应帮忙找人,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她当然不会傻地去同他讲,在他的指点下免了两项的垫底已经是帮了大忙,奖励什么的,实在说不过去之类的话。

说妥了这件事,两人的心情都好上许多,只是秋娘因着发现了杜智的目的而担忧,李淳这会儿看着她人立在跟前,便又想到昨晚自己在归义坊门口见到的一幕。

"听下人禀报,昨夜不是杜智送你回来的。"

"嗯,大哥昨日有急事,便托了别人送找到坊门口。"对李淳知道她的行踪,秋娘并不觉得无法接受.毕竟秘宅所在是极其隐秘的,她现在住在这里,有什么异动,当然会被禀报上去。

李淳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提醒道:"以后让车夫随时跟着,要去哪里便吩咐了,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莫被有心人盯上。"

秋娘当他是担心会从自己这里泄了秘宅所在,便道:"您放心,昨日送我回来的是国子监的杜先生,他应该不是那等多嘴之人,且我还让车夫在秘宅附近多转了两圈才回来,不会被人盯上的。"

李淳当然知道昨晚送她回来的是什么人,她话里透着些许对杜牧为人的信任,让他心中隐隐不快,面上却闲闲地问道:

"国子监的杜先生,杜家那个病秧子?"

秋娘忍不住眉头一皱,这病秧子三宇,让她想起曾在学宿馆门口遭遇的纨绔白止,当时他也是这么称呼杜牧的,而恰巧就是这么一个"病秧子",让她和杜氏没有被那些贵族少爷们继续戏弄。

"是杜大人家中二儿子,亦是教习我们书学院的丹青先生。"

李淳看着她正色答话的面容,听出她语中的回护,联想到他收在王府中的一样东西,青碧的眸色在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变深了些许。

"他画艺是很好,只是到国子监教书,未免大材小用。"

对外人的事情,秋娘没有多做评价的习惯,但李淳既然这么说了,有事求他的秋娘也不好不回应,便随声附和道:

"殿下说的是,依杜先生长才,若是在朝为官,必有作为。"

秋娘的本意,是为了迎合一下李淳,可听在他的耳中,却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心中不愉,脸上带不出表情,只冷哼一声后,不再接话。

秋娘听着他的冷哼,很是莫名其妙,想不透这刚才还算和颜悦色的人,怎么就突然又不高兴了,不过是一日没见,就有些喜怒无常起来了,难道是昨晚去宫中赴宴遇上了不高兴的事?

这头她暗自琢磨着,李淳却侧身躺在软榻上,静静的看着她,亦不知在想些什么。

秋娘从书房回到西屋,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她怀着满腹的疑问,掀起帘子进到屋中,一眼便看见,坐在厅中的人影。

杜智正一手撑着额头,侧对着屋门坐在桌边小寐,裴彤和裴卉都不在屋里,秋娘放轻了手脚,走到他身边站着,待看清楚他满是疲态的睡脸后,脸上一呆--

泛青的眼底,紧抿的唇线,白净的下巴上悄悄冒头的胡渣......

曾几何时,杜智有在她面前露出过这副模样,他一直都是家里最有主见的那一个,也是走的最快最远,站的最靠前的那一个。

别家孩童、包括仅比他小一岁的杜俊都在玩闹的时候,他却在捧着枯燥无味的书一遍一遍地翻看,杜氏去赶集回来,带给三个孩子的礼物,杜俊从来得的都是些弓箭之类的小玩意儿,秋娘至今还收着各式各样简陋的发绳和木梳,杜智呢,一本书、一支笔、一叠麻纸、几个劣质的墨块。

印象中,他从没在秋娘吃着杜氏单独带给她的点心时,露出过眼馋的神情,从没在杜俊跑出去同人玩耍时候,露出过向往的神情,而她来到这世上的那一年,他不过是今年仅三岁的孩子罢了,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长大之后,他没有了儿时的书呆样,虽喜欢捉弄她和杜俊,却从来都不曾伤害过他们,长安城求学这几年,每次他回家,或是她们母女到学里去找他,从没听抱怨过一次委屈,吐过一次苦水,当她真正地踏足长安城后,这短短两三个月遇见的事,才让她可以想象,他曾遭遇过什么。

因为有这么一个儿子,杜氏可以保持她直爽的性子,不用像别家父母一样操心孩子的前途。因为有了这么一个大哥,杜俊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不用去过多担心身世的问题,不用去害怕日后的境遇,唯一的麻烦便是在他并不温柔的方式下,有惊无险地适应这繁华掩盖着阴暗的长安城。

这样默默地一步步安排的杜智,坚强和智慧到无须别人帮助的杜智,太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心情。

还记得初见杜沁时,他脸上冷漠的神态,那日郑乔找上门后,他难忍泪流的样子,意外让她遭遇了一个恐怖的血夜之后,平日能言善辩地他,只能干涩地一遍又一遍地向她说着对不起。

看着他疲倦的睡脸,秋娘原本在马车上想了一路,又借着在李淳书房里傻站的功夫整理好的言辞,一时间,竟是烟消云散。

她鼻子一酸,眼眶便红起,这似乎是她这么些年来第一次见到他的睡脸,清醒时候难得一见的疲倦夹杂着些许的不安,在他们看不到的时候,他的担忧和压力又有谁来分担。

她凭什么对他的行为不安和不满,就算他如今的所作所为,真是为了报复,她有资格去责怪他么,责怪一个从五岁开始,就再没有童年的孩子?

同银霄一起蹲在花厅的阿桑哥,从窗子见到秋娘走进西屋后,对银霄交待了两句,也不管它是否听得懂,独自回到书房。

进屋见到侧躺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的李淳,犹豫之后,走上前,轻声道:

"主上,属下有话要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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