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购市场风起云涌，半年时间冒出来三百多个项目，势必愈发野蛮生长，也势必会有一波猝死速亡。

由易科高层分析而来的数字和草略没有过细，方卓也认为当前这个阶段粗犷些比较好，方便结合实际情况再进行及时调整。

不过，这场会议开下来，雷君没有丝毫抵触，最起码明面上没有丝毫抵触，那也就可以进一步的落实框架。

既然已经派人驰援，方卓在更高层面的意向是由YMS的戚赫领衔，再加上易科华夏总裁刘强冬、供应链副总裁黎松清，这三人随时和雷君进行战略上的沟通，后者也能及时对接易科的资源。

戚赫负责YMS，本就与诸多合作项目打交道，性格比较平和，正适合作为巨头代表与合作公司直接对接。

在这一点上，刘强冬容易失之强硬，黎松清则业务与资源都略远，只从旁辅助就可以。

方卓心里转着这样的念头，打算等雷君消化今日会议内容之后再让戚赫去谈这些。

只是，会议散场，其他人都告辞离开，戚赫倒是尾随到总裁办，表示有事要说。

“方总，团购市场这么有潜力，何不取米团而代之？”

戚赫怀揣着验证某些想法的心情，试探着问道。

方卓被逗笑了，这戚赫进了办公室上来就是这么一句……

他笑道：“之前开小会的时候没见你提啊。”

“赛道竞争激烈，米团发展到了低谷，这又事关我们电子支付的推广。”戚赫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国内的市场发展很快，我们能遇见的机会也越来越多，那以后每每看到赚钱的机会，我们是不是都要亲自去做？”方卓问道。

戚赫沉吟，果然，方总有心拿米团当作易科与合作伙伴的样板。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易科要围绕着我们的核心业务来筹备人才和储备技术。”方卓不管戚赫是不是真那么想，先把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

对于已经成为巨头的易科来说，市场里将会有越来越多的赚钱机会，甚至，不是机会也可以强行制造机会。

但这对易科来说就过于冗杂了。

以及，方卓还考虑到易科手机未来或许还会遭遇场外因素，以此为预期来看的话，需要保持相对影响力和健康现金流的易科最合适的还是成为一个共赢平台。

易科本身的很多研发都烧钱，不管是祝融系列、与苹果和三星新近合作的基带研发，还是从08年金融危机淘来的诸多技术，这些都需要长期的资金投入。

所以，像团购这种也极度烧钱的项目，易科完全可以投入部分资金、部分资源再撬动资本市场的资金，从而完成对它的推动。

方卓把自己的想法聊了聊，希望让易科的核心更加丰硕强壮，而不是资源分散到枝蔓。

戚赫一边听，一边感觉内心的兴奋度在提高。

对他来说，反而更希望公司以YMS的模式来做事，如果真是亲自下场做团购，团购这摊子的接洽大概也不经自己的手了。

除了这样事关自己影响力的考虑，戚赫从公司角度出发，他的审美其实和方总保持一致，易科不用在互联网的每个风口都亲自下场，支持代理人更有利于易科成为一家经久不衰的高科技公司。

“那这次派耿德恒他们……”戚赫斟酌着说道，“是主动还是更主动的来做事？”

他说的比较委婉，就方总点名调出来的这五位在易科都很优秀，既能做事，又能管事，如果深入米团的业务体系，是能适当架空的。

至于方总有没有架空的意味……

“雷总其实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他舍得分享利益，这一点是很难得的。”方卓略一停顿，“如果掌握团购的人换成庆子，那我们就要两两相疑了。”

不光是个人的性格和风格，而且还在于分享利益更容易成功。

方卓看向戚赫，继续说道：“我们不需要考验人性，就算个人经得住考验，很多时候行走江湖也是身不由己的，所以……”

戚赫有那么一瞬间感觉方总是在自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

“所以，这次打造合作样板的接洽尺度，也很考验你。”方卓喝了一口茶，把话说完，“话说回来，团购市场确实重要，这里面的工作就由你来拿捏，和雷君、刘强冬他们内外的沟通都要注意艺术。”

戚赫慢慢点头，忽然又问了句：“那高德……”

方卓皱了皱眉，沉思片刻后说道：“高德又很难赚钱。”

戚赫完全懂了，不一样，不一样。

不好赚钱又贴合公司体系的就自己来，加深护城河。

好赚钱但没那么贴合公司体系的就寻找代理人，提升影响力。

……

雷君结束易科的会议，回去的路上一直坐在车里没说话，但表情又十分平静。

这一趟同行过来的副总卓万明没有列席会议，但他在来之前也听了雷总的分析，知道米团有接入阿里支持的机会。

他现在看着雷总的反应，有些捉摸不透到底情况如何。

所以，卓万明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等到了一个红绿灯路口，旧事重提：“雷总，我还是认为获得阿里的支持能更有效支撑我们米团的发展。”

淘宝的聚划算上线，效果十分不错，现在，它还没有做线下团项目，如果米团成为淘宝线下的接口，俨然就是一波巨大的助力。

“不，回绝阿里，继续加大与易科的合作。”雷君听到副总这么说，回过神来，坚定的说道，“这个事不用再考虑了，当务之急是在易科的支持下把我们的业务推广出去。”

卓万明面露惊讶，没想到雷总的态度一下子这么坚定。

“我们要顺势而为。”雷君缓缓说道，“但天底下不光一个势，不论阿里还是百度、企鹅，他们这些巨头对我们这样的创业项目都是大势，我们还是不要想着两头讨好，不要想着走钢丝了。”

米团内部有对阿里意向的讨论，这个很难不让人动心。

“做人做事不能太贪心，不管易科是不是最好的选择，已经选了就把这个走下去。”雷君这么一说，又笑着补充道，“当然，我认为易科就是最好的选择。”

“企鹅虽然投资了李果庆的铛团网，它自己又有QQ团购，百度的支付是个弱项，阿里如今就有淘宝聚划算，以后很难不自己也做线下。”

“反观易科，它先前就拒绝了不少团购项目，一直也没启动类似业务，又对接入支付宝有所容忍，这次我们遭遇危机，它没有作壁上观，而是迅速的伸出援手。”

雷君琢磨道：“方总的名声虽然有时候被误解，但就我们与易科的接触来看，这就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江湖传闻是江湖传闻，自家接触总是实打实的。

卓万明听明白了雷总的意思，他也知道做人不能太贪心，可是……淘宝的资源真的很诱人。

雷君注意到卓副总脸上的不甘心，摇了摇头：“不要低估易科对合作的诚意，但我们也不能高估巨头或许本就脆弱的包容性。”

他最后说道：“这个事定了，彻底回绝阿里，不要暧昧试探，没必要，不用考验人性，也不要给方总发飙的机会。”

雷君坐在车里，重新归于沉思。

这次参加会议，他觉得易科高层们的水平很高，团购这半年，各个项目有各种妖魔鬼怪的打法和战略。

今天这么一厘清体量、财务、城市，整个视角都清晰很多。

雷君觉得既要顺势而为，也要顺对而为。

……

3月12日，继鹏城、羊城团队塌方之后，米团的临安市场也遭遇了困境。

因为两个大城市出现中层带人带资源跑路的情况，临安这里已经给出加薪和期权的承诺，但……还是没留住人。

据说，铛团网为了攻略米团的临安这座重点城市，直接给出了3倍薪酬的价码，这就让原先还在犹豫的人都有了决定。

米团再加薪能加3倍吗？期权，那又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兑现了。

而且，铛团网背后有企鹅，以后上市前景也很好。

米团的临安城市经理蔡庆江夜里递交辞呈，12日已经开始为铛团网接入商户而工作。

鉴于这种情况，易科五条好汉之一的耿德恒当即驱车带人前往临安，留下傅絮、凌继胜这两条好汉继续在总部验证米团的城市数据和打法思路。

不过，因为临安与申城很近，雷君这一趟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他对于城市经理蔡庆江跑路的情况还是很心痛的。

蔡庆江是雷君去年亲手招进公司的人，昨天又有留下的保证，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这样走了。

“耿总，这到了临安，你准备怎么反击铛团的竞争，商户们其实没什么忠诚度，我们现在也没法搞独家。”雷君眼看快到临安，既忧虑，也有考教的意思。

“能怎么办呢，老老实实的干呗，像蔡庆江这样的又签不了竞业协议，嗯，公司之间的竞争是容易滑向恶意的。”耿德恒如此说道。

雷君点头：“嗯。”

“我们先拿商户的数据对比，临安这地我熟，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跑业务搞地推的。”耿德恒继续说道，“雷总，你放心吧，我们的人对这种工作性质都很熟稔的。”

他看雷总脸上的表情凝重，给予了如此的安慰。

雷君微微吸气，从金山到投资再到团购，三个领域的跨越其实挺大的，他自觉也是一路在挫折中学习与成长。

下午两点钟，商务车和大巴车抵达临安，路上就已经利索划片的团队小组到了地点就下车，先巩固和走访系统内的商户，然后再攻克下线转投铛团的商户。

实际上，铛团网挖商户的手段都很常规，一是城市经理蔡庆江对本地商户已经有熟悉的关系在，二是铛团网坚持烧钱，提高了给商户的补贴金额。

耿德恒不只是指挥小组实地巩固商户，他自己也是背着包带人下街了解情况，就地决断，跟着提高补贴数字。

烧钱这种事没办法，最实在，你不能要求别人放弃更多到手的钱，那不现实。

只是，两边补贴一样的情况下，不少商户都对于再跳回来的比较犹豫，只说愿意考虑考虑。

如此从下午2点忙活到6点，耿德恒衡量了实地接触的情况，很决断的说道：“走，雷总，你之前那个城市经理的工作挺扎实，解铃还须系铃人。”

雷君这一路跟着一起忙活，也看清了情况，蔡庆江是临安本地人，之前的工作确实按照米团的要求，稳扎稳打，很仔细很周到，也就在跳槽之后给出了更大的伤害。

“那我们怎么和他谈，耿总，你觉得他还能回来吗？我们要采取什么样的策略？”雷君考虑道，“铛团的这种薪酬挖人不可能长久的，只会在重点城市，我们要不要跟呢？如果跟的话，公司里的其他人会是什么想法？”

耿德恒没有回答。

雷君便有些纠结，这确实是米团内部的考量。

商务车很快抵达铛团网在临安的办公室门面，城市经理蔡庆江恰好正在总结今日的地推团队成果。

雷君还在纠结如何面对蔡庆江，耿德恒下了车，拉开车门就喊：“哪个是蔡庆江？！”

铛团网的员工下意识看向蔡庆江。

耿德恒精确定位，怒吼道：“你就是那个吃里扒外的蔡庆江？！”

他人高马大，身后跟着自己这一趟挑选的类似体型的易科团队，气势汹汹的冲进铛团网临安办公室。

蔡庆江还在愣神，耿德恒已经拽住他的衣领，易科员工们则是控制着现场秩序，分段的隔开想要上前又犹豫的铛团网员工。

雷君眼睁睁看着耿德恒从他包里拿出大喇叭——也就是现在才知道那包里是什么，随即开始逐条数落罪状，吃里扒外、商业道德、恶性竞争……

蔡庆江反应过来，不乐意的奋力挣扎，但声音都淹没在电喇叭之中。

耿德恒一边数落，一边指挥员工去砸铛团网的门面招牌。

但这终于招来铛团网员工的反抗，场面很快就变得混乱。

现场出现报警声、叫骂声，彼此推搡之间明显是易科人高马大的团队占据上风，也就把铛团网的牌子给拆了下来。

“你搞我们一个商户，我们就来光顾一回，姓蔡的，你踏马的再撬个看看！”

耿德恒在听见警笛声之后拿着喇叭最后喊了一句，随后把它收到背包里，准备去和稀泥。

“雷总，我去和稀泥了，晚上不用等我们吃饭。”耿德恒重归斯文，冷静的说道，“已经和公司说了，公司间的这种纠纷，问题不大的。”

“你、这、那个……”雷君在旁边一直犹豫要不要进场，又拉不下来身段，只觉这个处理方式完全不在自己的选项之内。

“没事的，雷总，竞争不是请客吃饭嘛。”耿德恒认真的说道。

雷君“嗯啊”了两声，这个……这个确实不太雅致！

“还有他，他是主使人！”城市经理蔡庆江这时才看到熟悉的面孔，高声指着表情木然的雷君。

雷君感受到周围和行政人员的目光，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不是，不是啊……

“放心吧，小事，雷总，不要怕。”耿德恒安慰道，“我们在临安也很熟的。”

雷君吸了口气，这是从业生涯以来又一项没想到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