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西伯利亚的一股寒流又开始像走亲戚一样南下了。水世走出教学楼，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哈出了一口好似央视西游记仙宫的白雾。

冬天又来了，今年的初雪却还没来。

水世知道，虽然自己来自南方的江浙省，却有很多学弟学妹来自更靠南的省份——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有见过雪呢。

打雪仗是孩子的天性，大学时代或许是一个人一生中最后的“童真年代”，如果有可能，水世希望能带领他们体验打雪仗的乐趣。

哎，自从小说完结了，自己也变得更悠闲了，生活失去了规律，就多了不少胡思乱想。水世自嘲地拍了拍脑袋。

开玩笑，能带的动这么多人嘛？这么多人一起去打雪仗，那简直是野战军搞军事演习。而且，作为唯一一位学长的他，肯定会被所有人集火！太清楚这帮人的尿性了！

不过……圣诞节快到了，该给他们买苹果了。

水世掂量着自己微薄的稿费，嗯，批发一箱苹果，批发一沓盒子，好像正好够……啊啊啊！这么多月的雨生时节白写了！都得喂进这帮家伙的嘴里！

他忍不住露出了微笑，背着书包，漫步踱向水晶文学社的办公室。

没有了码字的任务，漫无目的的他突然想去办公室看看，即使里面什么都没有，兜一圈也挺好。

上了楼，推开门，水世微微一怔，里面居然有人——女孩坐在编辑部的位置上，认真地看着一本封面深奥的书。

见到门口的水世，她抬起头，两人的目光碰撞，均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出了惊愕。

——是黄晓菁。

自从黄晓菁参加了国风选秀节目后，水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看到她了。不过，身边关于她的消息倒是一直都没断过，什么温大女神后援团啦，新生代国风领军人物啦，番位争夺勿踩一捧一我们家小姐姐不约啦……各种纷乱的消息应接不暇。

她真的进了娱乐圈。

水世一怔，在熟人面前，原来的自己瞬间暴露。他乐呵呵地挥了挥手:

“晓菁！好久不见啊！你怎么回来了？”

黄晓菁放下书本，她托着腮，露出一抹苦笑欢笑交织的笑容:

“经纪人有点烦，粉丝也好烦，所以到学校来避难。不敢回宿舍，听说我的东西被室友拍卖了不少，所以就跑到水晶文学社来避难了。”

“哈哈哈，这证明你火了。”水世放下书包，他坐到社长的位置上，语调格外轻松，“到时候别忘了提携一下老同学。”

“是你提携我吧，水世社长。”被这么一打趣，黄晓菁仿佛褪去了所有光环，重新变身为那个有点聪慧，但更多还是平凡的女大学生，“社长生活感觉如何？”

“还好，还好。”水世自嘲道，“差点黑化。”

差点把水晶文学社推向万劫不复的地方，变成和温室大学文学社一样的货色。

“唉，其实在彩排的时候，背台词的时候，形体训练的时候，我真的很怀念一起在水晶文学社的时光。”黄晓菁轻声说。

“啊。”

水世干巴巴地应和了一声。

“很幸运那时候，婧婧找到了我，要我参加这个有些松散，但很有意思的社团。”黄晓菁噗嗤一声笑了，“你不要做出这么夸张的表情啦，其实你应该知道，我对水晶文学社感情不深。”

“嗯。”

水世默默点头。

其实他知道的啦……黄晓菁只是过来帮忙而已，她和许婧关系好，所以来帮她做社团；她和许婧关系好，所以一起来办活动；她和许婧关系好，所以一起帮自己补习。

归根结底，她只是和许婧关系好。

因为她不像许婧一样，把水晶文学社当做理想，她也不像我一样，把水晶文学社当做救赎。

所以她可以轻松地走，毫不留情地走。

但是……

“但是，你是我的朋友和伙伴。”水世轻轻地说，“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但我真的是这么想的。”

他的话仿佛有千钧力道，一点点锤在心口。

“那个，其实我知道一开始你只是来帮忙，没有我和许婧这么高尚的初心，但你在水晶文学社获得成功时的笑容从来都不掺假。你为社团做出的一切都不掺假。”

“既然如此，那就是真的。”

黄晓菁的脸上泛出了畅快的笑意。那种笑容就像绽放的花束，艳丽又温柔:

“没事，矫情吧，如果在朋友面前都不敢矫情，那这个人真的是没救啦。”

水世也笑了，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板巧克力来:

“吃吗，昨天刚买的。”

“不了不了，我要塑型。”黄晓菁连忙摆手，“经纪人说……”

“这里有经纪人吗？”水世掰下来一半巧克力，扔给了黄晓菁，他放松地靠在椅子上，“这里只有水世社长。黄晓菁社员，请迅速吃掉巧克力，这是社长的命令。”

“是，社长！”

黄晓菁虚敬了个礼，随即咬了一口巧克力。

咯嘣声在室内回荡，看着女孩嘴角的黑色碎屑，水世再度捧腹大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作势挥舞起手机:

“你说，我要是把你的这个动作拍成照片发到网上，会不会火？”

“不，我会直接把你灭口。”黄晓菁开起了玩笑。

“那我还是放弃吧，不影响黄晓菁仙女的星途了。”水世夸张地说。

“说起来，水世，你未来想做什么呢。”黄晓菁话锋一转，她认真地发问，“除了社团之外。”

“我……”

水世其实也思考了许久——他从毕业就不愁工作的护理学转到了“毕业就是失业”的文学院，但也获得了追逐喜欢事物的机会。更长远的未来会怎样他不知道，但是，更近的未来，他或者有了个大概的轮廓。

“去追逐一切自己喜欢的人和事。”水世回答。

“哦？”

黄晓菁打量着水世，她忽而眸光一闪，愉悦地开口:

“包括许婧同学吗？”

竟包含了少有的八卦意味。

女孩子的本质果然是八卦啊……水世哭笑不得。不过，这也不算什么秘密。他站了起来，看着落地窗外萧疏的冬景，语调深情又认真:

“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