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都是难处。

写到一半，水世删掉了所有抱怨的内容，他突然醒悟了，可能这就是成长吧，所有的事情自己来扛。想想曾经的许婧，不也是只告诉自己快乐的事，把悲伤留在心里吗？

悲伤藏心做酒，酿出辛酸苦辣。

在最后发出去的这份信里，他只是谈了许婧走后，身边发生的很多变化。

比如说，早上不用打电话过去催谁起床啦，不用帮谁拿快递啦，不用被催着去操场夜跑啦……

可是，早上再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了，走到快递点会忍不住望一眼，会在晚风中一个人在操场上兜圈，安静地听着歌。

什么歌呢，《昨日青空》。

“我好想你在起风的夜里，我好像你在人群的空隙”

“你在哪，你能听到吗，我想你啊”

许婧，我真的有点想你……

QQ消息显示着发送成功，水世摁亮屏幕，黑暗中传来他沉重悠长的呼吸声。

☆☆☆

【温室大学学生团体联合会通知】

各学生团体:

经社联相关部门查明，温室大学文学社在经费使用上存在多笔款项去向不明问题，现处理如下:

一，责令社长陆腾做出公开检讨。

二，温室大学文学社暂停参与校报编辑任务。

温室大学学生团体联合会

2019年11月x日

☆☆☆

《温室大学报》刊物编辑部，陆腾灰着脸，指挥手下的人清理属于温室大学文学社的东西。他裹了裹大衣的领子，气势汹汹道:

“都给我搬走，一根针都不能给水晶文学社留下。”

学弟学妹们唯唯诺诺，陆腾却越想越气，情不自禁地，他一脚踹在门上:

“真是被小人阴了！”

“呦，陆社长，您怎么能随便踢门呢？”

门外，带着水晶文学社前来接收刊物编辑部的水世，微笑着拍起了手，随着响亮的掌声，他表现地颇为失望:

“当初你背地里阴我们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呢？嗯？别以为我不知道，之前社刊是怎么回事。”

“你！”

陆腾攥起拳头，俨然一幅要扑上去揍人的样子。

“你什么你，那天你说的话我可是听学弟说了，什么，哦，我们错了吗？没错。同样的话今天也奉还给你，我们也没有错。”

陆腾被气得浑身发抖，要不是考虑到自己已经被警告了一次，他就真的上去打人了。最后，他无奈地放开紧攥的手，眼神阴郁地看着水世:

“你小子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要是许婧知道了，该多生气啊。”

“我不介意。”水世淡淡地说，“而且，你跟她很熟吗。”

“……”

陆腾一扬手，捧着纸盒子的学弟学妹从编辑部走出，他轻轻捶了捶水世的肩膀:

“我说真的，不要走火入魔了。我们其实没什么大仇。”

水世并没有理会陆腾。他径直走入了编辑部，坐在靠近玻璃柜的座位上，摩挲着漆黑发亮的木桌。

窗外拉过两条电线，在灰色的天幕中笔直地延伸，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

水晶文学社迅速接收了校报编辑部，并积极投入下一期校报的制作。在梁画付蝶等人的提议下，校报版块重组，把原本大部分的红专栏目都削掉，提高了文学版的比重。在十一月的征文启事上，前所未有的多了一行选项:

题材不限，不违反核心价值观即可。

题材不限，在校报多年的发行上史无前例。意料之中的，大量稿件涌向编辑部。

还是那句话，世界上永远不缺乏文学爱好者，没有限制便能带来创作欲望的井喷。

当辛勤半个月，终于推出了校报的成品后，这期瞬间成为了温室大学报最受欢迎的一期。

……

校党委宣传部。

周建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脸严肃地举着手中的报纸。他的语气里蕴涵着少见的怒意:

“水世，你们水晶文学社接手里校报，就是做出了这样一个成果？”

水世不复之前的胆怯，他怀揣着与许婧同样的不卑不亢:

“周老师，我觉得校报就应该这样办。原来的校报垫桌腿都没人要，学生编得无趣，读得也无趣。所以，我特意增加了文学的部分，这一期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

“哦，受欢迎是吧……你以为这是你们的社刊吗？这是校报，校报。”周建平把卷成筒的报纸扔在桌上，他努力压抑住蓬勃的火气，“是我们学校的宣传口，你压缩这么多正面宣传的内容，耽误了校内新闻的时效性，这一期就是失败的！”

“我……”

“行了！让文学社承担出校报的任务果然还是不行，温室大学文学社和你们都自由散漫惯了。”周建平摆了摆手，“下一期也不用你们做了，还是交给学生会那边吧。”

水世默默地离开办公室，他知道，周老师说得其实是对的。自己还是太任性了，如果用较为温和的，制作副刊的方式，可能周老师就不会这么窝火。

但这样就无法达到自己的目的了。他非常迫切地想完成对许婧的承诺，以至于这一个月里，他的一切行为都非常偏激。

是不是真的失去了初心呢……

他走在冬日的校园里，搓着手，在湖边的长椅上坐下。眼前一片枯黄的芦苇，湖水没有夏天时的满溢，湖边甚至露出了黑色的淤泥。

吐出一口气，白雾萦绕在眼前，把世界都隔得迷离。

在群里宣布了校报编辑任务被老师撤掉的消息，不顾炸开了锅的学弟学妹们，他关闭了QQ，想暂时清净一下。

是时候问一下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了。

初心……是对文学的热爱，是对现状的不满。

自己对文学还热爱吗？已经多久没有看过一本书了？

温室大学的现状有改变吗？水晶文学社的存在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一家文学社的力量并没有那么大。

好像自己只是运营了一家社团，让一个组织存活发扬了而已，可是初心……

似乎很久没有考虑过了。

手机忽而一颤，是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