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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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的一次听到齐秦的歌好像是一年多以前——001年,在长雷家,长雷休假,不用上班。

长雷的小屋布置的十分落伍,墙上还贴着周润发和齐秦的海报,都有点发黄了。海报上的齐秦披着一头刘海儿上烫着大花的乌黑长发,戴着俗称“蛤蟆镜”的墨镜,样子土得无以复加——这是齐秦鼎盛时期的经典装束,我们初二时一起骑车进城买了这张海报。

“齐秦这张画儿你还留着呢?傻死了,扔了完了。”我指着墙上的画笑问。

“扔?那张画多经典哪!现在让你丫去给我买你还能买着吗?”长雷正在电脑上狂打《暗黑》,没时间回头。

我转了一圈,长雷没时间理我,让我自己去冰箱里找啤酒。我走进客厅,电视里正播出一台类似于《同一首歌》之类的怀旧老歌的演出,在几位著名的老歌唱家之后,竟然有齐秦和费翔,齐秦唱的还是那首《外面的世界》。

齐秦比长雷的海报上黑了很多,演唱间隙说几句感谢歌迷支持之类的话,然后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像象水波荡漾,清晰可辨。

当年齐秦的《狼Ⅱ》曾经席卷大街小巷,长雷用两个月的零花钱买遍了各种正版盗版的齐秦专辑,最后买了那张海报。记得曾有人说齐秦那个墨镜是60度全方位可视,也就是说镜片的内侧面可以看见身后的景物,当时我们笃信不疑。

后来齐秦不火了。

过后流行小虎队、王杰,于是我们所有人凑钱买齐了小虎队的全部专辑,大家轮流拿回家去听,兴高采烈。

后来他们也不火了。

高中开始流行孟庭苇、郑智化、张学友。

我们当时都觉得孟庭苇特别漂亮,我曾想以后找老婆就找长得像孟庭苇的。

再后来的唐朝、黑豹以及各种乐队如日中天,雄壮的旋律让我们激昂不已,如癫似狂。

接着是赵传、陈淑桦、周华健、老狼、藏天朔、高小松……终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我熟悉的所有旋律被一概称为“经典老歌”,大街小巷的流行风尚已经被肥大夸张的韩国裤子和金黄的头发占领,诸多青春偶像以千奇百怪的陌生面孔和良莠不齐的歌声正在引导流行风向,我身边比我年轻几岁的人口中如数家珍的风云人物我竟闻所未闻……

不应该呀——我大惑不解。

已经5年没有买过任何歌手的专辑,虽然我知道现在买尽周杰伦或者HOT所有的“精彩大牒”还不及酒吧里一瓶红酒的价钱,可是,我不好意思说真丢人——我不理解也听不懂了。

想起阿远唱起《外面的世界》那个夜晚就象是昨天,我不由微笑。我刚上大学的表弟问我:“唐朝是谁?没听说过。”我说:“唐朝啊,我偶像,小姑娘,新西兰籍华人,唱RAP特棒。你没听过?真土!”

青春的流逝在这个时代变得尴尬而且无奈,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你只能悲哀的看着这个世界和你无关的日新月异,8岁的我正在迅速老去。

只有回忆和阿远当年的歌声仍然时常回响,多年以后,依然如沐春风。

一个星期以后,阿远真的退学了。离开学校那天,阿远说:“这下真的开除学籍了,连查看都免了。”我听了,心里又是一动。

又过了半个月,阿远真的开了一辆车来找我们,我们下午没课。

那是一辆小公共汽车,二手的,阿远借钱买的。那时小公共的生意非常好,他想也办个执照

,拉小公共,这样能比上班多挣点钱。

那天他刚办完过户手续就来找我们。阿远非常高兴,拉上我们一群人在南城狂转。包子搬了一箱啤酒到车上,我们喝着啤酒,打开窗户,大声叫喊,招摇过市。

那天我是带着婷一起去的。我俩坐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婷被我们疯狂的样子逗得一直笑,我一手拿着啤酒一手楼住她的腰,不断和大伙笑骂、打闹。

阿远故意把车开的很颠簸,把坐在最后一排的婷颠的不断惊叫。

我笑着说:“孙子,你丫成心吧!后面最颠,就我们俩坐后面。你她妈想把我们扔出去呀?哎呀!”正说着,阿远又把车后轮压在一块砖头上,车尾颠起老高,我和婷的头撞在一起。

“你怎么就不开窍呢?”阿远目视前方笑着说:“我不惜牺牲我的车来帮你,你怎么不领情呢?我们大家都知道你们俩在后面干什么,我这一下一下的颠,省得你一下一下的使劲了!”大家哄的笑起来。

婷羞了个大红脸,说:“好啊,看我过去掐死你。”婷掐人得到了我们班红梅的真传,掐的巨狠。阿远领教过,吓的直求饶:“别别别,注意交通安全,注意交通安全。”

婷刚摇摇晃晃站起身就被我拦腰抱住,一把按倒在后排的长坐位上,然后作势假装要趴到她身上,再做出一个淫亵的表情:“美人儿,咱别辜负了远哥的一番美意。”婷吓的大叫,威胁要把我踹下车。我笑着放开了她。

我们一路从南城开到了北城,又沿着二环转回来。回来的路上天色已经晚了,啤酒喝了大半箱,大家高兴的不断碰杯,坐的横七竖八,大聊特聊。

婷闹得累了,把脸靠在我肩膀上闭着眼睛,小脸红扑扑的,鼻尖上还有一层细细的汗,不知睡着了没有。

阿远的车开的很平稳,目光炯炯的盯着前方,神情专注,听着后面长雷和安涛两人互相损,不时微笑。

窗外的建筑和树木快速的向后退去,天地之间晚霞和地平线的交界处呈现一片舒缓的紫红颜色,温暖的晚风吹起婷的长发拂在我的脸上,痒痒的……

那一瞬间,我看着我的朋友和心爱的女孩,有一种想笑又想哭、想大声唱歌的感觉。

我想我第一次触到了幸福。

阿远买车后不久就办好了小公共汽车的运营手续,到南郊910路公交车的车站去报到了。

那时,从南城进市区的的公共汽车非常少,只有910和66两路。

66路是市区公共汽车,可以用月票,而且每两班车的间距时间很短,平均每隔5分钟一趟,所以乘坐66线的乘客很少坐小公共汽车,理由是价格高还不能用月票。

然而910路则完全相反:910路算远郊区县长途车,不能使用月票。910车身很短,载客数量本来就少,两班车间隔大概有15分钟,所以许多乘客上下班都喜欢做小公共,因此910路小公共的生意非常好。

阿远开始出车以后非常忙,我们很少能见到他。阿远这个人非常勤快,每天早晨起的很早,收得很晚,910路小公共的首班车和末班车一定是阿远那辆车。算上排队的时间,别的车每天大概可以跑4个来回,阿远可以跑5个,而且阿远的车永远是干干净净像刚擦过一样,许多熟客都等着坐阿远的车。

阿远来学校的次数少了,不过请我们吃饭的次数多了。阿远不断变得有钱(是指比我们有钱),我们吃饭的饭店和档次也不断提高,只是学习越来越紧张,我和大家出去吃饭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一直让我心惊肉跳的中考终于到来了。尽管我已经尽了10分的努力去备战,但是到了考前仍然没有把握。

三天的考试结束了。在这三天里,老爸老妈比我还紧张,但是他们还要装出轻松的样子,怕影响我的情绪,真是难为他们。

公布中考成绩的那天是婷到我们家通知的。记得那时我们的学校并不是张榜公布中考成绩,而是由班级干部把分数单送到同学家。

那天我在家里午睡,恍恍惚惚梦见自己走在马路上,太阳很足,照的柏油路软软的。突然我脚下的柏油路陷了下去,我也慢慢向下沉,我大声呼救,周围的柏油开始冒泡。接着一脚踩空……惊醒了。

我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人在轻声细气的说话。

我口渴极了,迷迷糊糊爬起来想喝水,就打开了门,看见婷、红梅和另外两个男同学在沙发上坐着。我揉了揉眼睛,没搞清楚怎么回事。

婷那天穿了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看见我出来,一下子蹦到我面前,眉开眼笑,挺着胸脯,双手在后面背着,大声的说:“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过要先拿钱来!”

“中考分下来了?真的?快给我看看,别闹别闹!”我急不可耐。

“那不行,你得先给钱。”红梅和同学大声嚷嚷,婷笑着向后退。

“那也得看看我考的分儿值不值得给钱,万一六科都不及格你们还得给我钱呢?”

“算了,告诉你吧!579分!”婷怕我着急,沉不住气先说了,然后把成绩单递给了我。

果然是579分!物理化学两科满分,数学英语两科96,语文95,政治9,爽!真是超常发挥了。

我高兴的一把抱起了婷,在客厅里转了一圈。

红梅说:“行阿你们,胆儿越来越大了。当我们不存在?”我连忙把婷放下,说:“岂敢岂敢……”正说着老妈眉开眼笑得提着西瓜进门:“儿子,(老妈一般在非常高兴的时候总爱叫我“儿子”)考得不错,刚才我听你们同学说了。快来帮我洗西瓜,给你同学切了吃。”

我把西瓜切好,大家一起吃。红梅问我:“怎样?考的这么好,值得给钱吧。”

我小声说:“我没钱,要不我把媳妇儿抵押给你吧!”

婷白了我一眼:“谁是你媳妇?”

“谁说你了?”

大家笑。婷狠狠踩了我一脚。

老妈听见笑声,从里屋出来:“都考的不错吧,笑的这么开心。”我吐了吐舌头。

婷比我高8分,应该可以考上她报考的那所全国最著名的大学的附属中学。我的成绩在全年级排名第0,那一年中的分数线是570分,考入中应该不成问题,这下终于美梦成真了。

晚上我激动的一夜无眠。

接下来的暑假无疑是有史以来最疯狂的。

我们游泳,打球,打电子游戏,喝酒,陪阿远出车……真是开心无比夏天。

特别让人高兴的是,有一次我和婷去游泳,透过游泳池外的栅栏,看到小伟和萍姐手牵手在树荫下走过。

当时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就连忙拉着婷躲起来,婷一边蹲下一边紧张的问我:“怎么了?有事么?”

我把小伟指给她看,然后小声的告诉她事情的来龙去脉,看着小伟他们走远了。婷听完以后说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我想她还不理解男生眼中的感情是怎样一回事。

下午我把这件事告诉了阿远,他也很高兴。第二天是星期日,小伟不上班,我打了个电话给他。

从电话里听见小伟家里很吵,好像是在收拾房间。小伟问我是谁。

我说:“哎呀,这么早俩人儿都起来了?我是小哲。”

“什么都起来了…?”小伟没弄清我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想说“春笑苦短,还不多睡会儿”,但是又不敢说,因为我不太敢和小伟开玩笑,于是只好直奔主题:“我昨天看见你和萍姐了,还不承认。到底怎么会事?”

“能怎么会事?就是那么回事呗。”小伟在电话那头笑了。

“总之你得对嫂子好点儿。”我说。

小伟在电话里告诉我,由于小伟的父亲是工伤去世的,小伟的姐姐又是军属,所以小伟他们单位照顾他们家,给调了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现在正准备装修和搬家呢,萍姐正在帮他收拾。小伟业听说我考上重点高中了,要请我吃饭庆祝一下。

我说帮他搬完家再吃,请大伙一起吃,小伟答应了。

那年夏天是全国范围内的“严打”,为期半年。报纸电视上不断报道许多积压多年的凶案告破,许多在严打期间的发生的刑事案件的嫌犯都被以最高量刑判处,甚至连一些公车盗窃、街头斗殴这些应该拘留的小案也都从重判刑。

在这样的大形势下,南城和西郊的战斗几乎停止了。我们已经将近一个多月没有见过六子和大脑袋的人在街上茬架,更别说他们俩本人了。暑假期间本来是历年打架的高峰期,然而今年不同,分属西郊和南城的孩子都在自己一方的势力范围内活动。南城以一条街为界,街南边为南城的范围,北边是西郊的范围,双方尽量互不侵犯。只有我和王大毛他们可以自由穿梭在两个范围之间,因为我们住在建筑大院却经常去南边玩。

整个南城看起来一片平静。

开学的时间很快到了,我分到高一二班。崭新的高中生活和新的环境,一切都让我感到新鲜和兴奋。

半年的时间很快过去,我又结识了一些新的朋友。高一的课程不太难学,加上我到了重点高中不敢掉以轻心,学的也很卖力,几次考试成绩还不错。

生活的笑脸似乎正在慢慢向我展开。

临近期末的一天,我正在上晚自习,班主任走到我旁边叫我:“李小哲,你表哥在校门外等你,让你出去一下。”

我当时觉得很纳闷儿,因为我的表哥都在东北,应该不会这时候来找我。

我一边琢磨一边向外走,出了教学楼,远远的看见阿远的车停在校门口。我高兴的跑了过去,这是我上高中以来阿远第一次到学校来找我。

我跑到车前拉开驾驶坐的门,对阿远说:“阿远,千里迢迢来请我吃饭?直接给钱不就得了?!”

阿远脸色不太好,眼神里透着一丝惊慌:“小哲,我和小伟出了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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