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久闲抱着怀里还存着温度的尸体，依旧没能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像是失了神似的，失去了思考能力，行尸走肉。

那一抹苍白的笑容，深深地刻进他的灵魂之中，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指动了动，似乎终于有了些许知觉，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被光矢穿破的天空，这熟悉的力量余波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于是，他愤怒了，仰天怒吼：“天帝！！！！！！！”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她！

你的目的不是我吗！你要的不是我吗！为什么啊！！！

他不明白，所以只能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愤怒，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了来自自己内心深处的愤恨。

不由得，他想起了轩辕步狂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你有爱上过谁吗？”

他似乎明白了一点点，但又好像什么都未曾明白，他只能愤怒，愤怒，愤怒！！！

可是啊……

自始至终，他什么都没能做到！什么都没能做到啊！只能一味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

苍白的无力，自心底深处涌现而出，他终于停止了怒吼，低下头来，捂着双眼，发出了绝望的笑声：“呵呵……哈哈哈哈……总是这样……总是这样……”

是啊，总是这样，人生总是不如他意，总是会发生他意料不到的事情。

是啊，总是这样，他总是什么都做不到，只能许下一个又一个始终无法完成的约定。

是啊，总是这样，他从来就没有真正能拯救过谁。

许翁缓缓降落了下来，在他面前停下，无言地看着又笑又哭的少年，仿佛变着脸儿似的。

许久，少年问道：“为什么？”

许翁知道少年在问什么，他自己也知道为什么，于是他说：“你该知道，你本来就是个异数，自阿壹之后，天帝真正选中的劫身根本就不是你，而是……她。”

少年的躯体微微颤抖了一下，似乎有清凉的液体自捂着眼睛的指缝间溢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许翁蠕动嘴唇，无力地说下去：“可他因为你的出现，决定让另一个劫身走上另一条路，即——混沌之子。你以第一印象去揣测，以为劫身就应该是男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大千世界第一人一分为三，三再分无数生灵，本就不曾区分男女，莫非你就未曾做过女子之身？”

“你可还记得，天帝打算让你与她诞下新天帝的决定？因为苏织夜这个异数，所以他想要看看，两个劫身是否能诞生出一个更加可怕更加不可理喻的异数，这异数对他而言当然毫无好处了，只能说，他只是觉得有趣，就想试一试，但……你们刚才的表现让他果断斩断了这个念想。既然你们都能封印了苏织夜这个异数，那又何尝不能威胁到他呢？”

“就因为……这样？”

宁久闲缓缓放下手来，露出那双冷到极致的黑色眼眸，那里已经再无任何泪水。他挣扎着站起来，提着剑，单手抱起少女的尸体，他咬着牙，叫道：“帮我！”

他在叫唤小祈，但后者沉默了一下，对他说：“你现在，还威胁不了他。等吧，再等一阵子……到时候，你也许就有能力杀死他了。”

“等？到时候？也许？”宁久闲一边癫狂地笑着，一边一字一句地挤出这些令他憎厌的词，“连你都不确信我能杀死他了，连你都不信我了，连你都……”他咬牙，鲜血从牙齿缝里流出到外面，“哈哈哈，那我偏要今日攻上仙界，我偏要今日杀死他！”

“既如此，不妨先得到九幽的相助如何？”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

一个穿着破旧道袍的道人，牵着青牛，含笑而来，宁久闲转头看他，面无表情：“何人？”

“痴道人，贪嗔痴的痴，乃是佛门认为的恶之根源。”道人含笑轻语，“当然，你可以唤我前身之名——极乐天魔。”

“极乐天魔。”少年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你该死的。”

“可我没死，虽然也失去了逆天之力。”道人脸上的笑容不变，“所以，现在该由你来逆天了。”

也不知道许翁事先知不知道痴道人的存在，竟是不出声，就这样看着这二人的交谈。

宁久闲看着他：“你信我能成功逆天？”

“不信。”道人说，“可不试试，怎会知道？无数的可能性，就是基于活着这个奇迹之上的。”

宁久闲不再理他，提着剑，抱着少女的尸体，飞了起来，几息之内他到了九幽，付子衿他们面前，用剑指着他们：“投降，或者……”

这态度，已经不明而喻了。

“久闲同学，你怎么了吗？”于耶君讶然，可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少年怀里的少女，“那是谁？”

不止是她，其他人也发现了，姬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发生了什么？”

宁久闲看着她们，只说出四个字：“我、要、逆、天。”

虽然这话听上去十分中二，但很快除了满脸茫然的于耶君外，她们很快就意识到这其中的含义，禁不住脸色变了。

接着，他又补充道：“今日，我便要攻上仙界。”

付子衿皱眉看着他：“你疯了？”

“疯了？也许吧……”他仍然面无表情地举着剑，“投降，或者逼我出手，决定吧。”

虽然于耶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可不愿意跟宁久闲发生冲突，连忙道：“我……我不会跟久闲同学打的。”

宇文花琴抿了抿嘴儿，跟着道：“我也不打。”

姬萱看了看她们，又看了看宁久闲，叹道：“算了，我退出。”

剩下的，只有付子衿了。

血红色长发的少女深深地看着他，问：“还有机会打一场吗？”

“……会有的。”

“别死了。”

这一次，少年总算是露出笑容来了：“我不会死的，在天帝死之前。”

付子衿似乎这才露出了满意的表情，点了点头，说：“我认输。”

已经再无对手了，天元战的胜果，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可这却并不能让他开心。

天元大世界和九幽之间的融合结束了，而且还逐渐分离，说明着天元战的结束，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形气运，源自于整个九幽界的庞大气运开始聚集，慢慢落到一个人的身上。

新的九幽之主，诞生了。

与此同时，身躯似狼的九幽天魔站直了身子，仰天呼啸：“呜——”

无形的锁链，禁锢着他百年的封印，就此解破了。

天地之间的气运，皆聚集于一人身上，宁久闲把怀中的少女递了过去，于耶君首先过来接住，她总觉得这是一个对少年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有些吃醋，有些嫉妒，但又有些悲凉。

复杂的情感。

“谢谢。”宁久闲低声言了一句，手持斩恶剑，转身飞上了天空，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似乎再也没有归来的机会了。

逆天，于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