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五章 移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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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过来的时候,看到外面的菊花都开遍了,明明初秋你阁中已经是深秋的落寞萧瑟景致,不如同我出去走走,闻闻清爽菊香,赏赏新鲜落叶。”

文隽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她想象着白日秋光,天边似有雁字成行,宫苑中处处都是不同品种各种颜色的菊花,她确实已多日不曾出过结绮阁,出去走走也好。

她同陈嫦并不算相熟,两人却因为某些久远的缘分自然而亲近,这甚为难得。

“我瞧见你书架上有几册西凉地志,可否借我翻看?”

她面色有些许惆怅:“早听闻公主这些日子在学习西凉话和西凉相关的风俗,怎么连我的地志也不想放过么?”

陈嫦点点头,面上淡然笑之:“看来那几册地志是你的心爱之物,若是为难的话,就当我未曾问起过?”

她缓缓摇头:“谈不上心爱之物,因是故去的长辈所赠,不免忆及故人。”

陈嫦歉疚道:“韩婕妤口中的故人,莫非是张寻先生?”

文隽抬眸顾她:“公主认得他?”

陈嫦微笑道:“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候他来探望我父亲,两人曾把酒言欢,听他提起过一些在西凉的经历。”

文隽感怀地笑笑:“原是这样,公主如不嫌弃,那这些西凉地志我便转赠予你,当作是贺礼,也是真心的祝愿。”

陈嫦怔了半晌,脸上的笑意慢慢绽开:“那我就不推辞了,谢谢你的一番心意。”

她们刚准备起身,就见红霞来禀:“婕妤,掖庭局的人搬梅树来了,您要亲自看看吗?”

陈嫦见她有事,识趣道:“你既然有事,我们改日再约也无妨。”

她笑着道:“不必改日,公主且稍坐片刻,那梅树有些特别,我去看上一眼就来。”

陈嫦左右无事,被她说得好奇:“很少见人在这个时节往阁中引植梅树,我可以跟着去看个稀奇么?”

她有些为难,却最终还是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先公主答应我,一会儿不准笑话我。”

陈嫦到了院中看见几个宫人围着一株半死不活的梅树忙活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向春娘问道:“掖庭局一向如此怠慢你们么?”

春娘看了看自家婕妤欲说还休的样子,禁不住笑答:“公主误会了,并不是掖庭局怠慢,是咱们婕妤指定要的这株梅树。”

陈嫦不解地看她,回身看看身侧的宫女:“为什么啊?”

她看着那株梅树:“那时候它受了雷击,曾照顾过一阵子,想着不如善始善终。”

陈嫦含笑看她,又定定看着那棵被人小心栽种的梅树:“入秋后,风会越刮越大,你把它移植到陌生的土壤,真的是对它好吗?”

她坚定地看着那长长地根须:“人挪可以活,树犹如此,公主别忘了,?梅花是经得住风霜雨雪的花。”

陈嫦向梅树种植方向走去,见其中一个眉目极为平淡的宫女在非常小心一点一点将梅树根须埋到土里,而旁边的一位年长宫女却趾高气昂地骂道:“动作这么慢,今晚的饭也不想要了?”

其他宫女默默忍受着继续敷衍着种树,只那位宫女忙完手上的事微微仰头,她瞳孔有些异色,直直地盯着那年长宫女,用听不懂的话回了她两个字。

那年长女官登时大怒一把想扯住她的头发,谁知她身手极其灵敏一闪躲一避让,脚下一扫对方下盘,那年长宫女结结实实摔了一大跤,几个宫女都忍不住悄悄笑出声来。

年长宫女颜面大失,又窘又急骂道:“你个西凉婆姨生的贱种,老娘教训你是看得起你,你竟然敢还手!”

那名宫女面不改色地看着她,立马拔下剑簪,逼到她颈项处,用汉话警告道:“你再敢辱骂我阿娘一句,信不信我立马结果你性命!”

年长宫女吓得眼泪哗哗往外涌,疾呼救命,侧头看到远处的永安长公主以为是韩婕妤,求道:“婕妤救我,她要杀了老奴!”

文隽见事态有些难以控制立马向前将陈嫦往后拉,眉目相接间示意她先观察情况。

红霞已迅速安排人去寻李常侍,春娘则小声说道:“这位钱姑姑不是善茬,仗着自己跟崔家有些关系,在掖庭局作威作福惯了,欺负过的人不计其数,如今可算碰上硬钉子了。不过奇怪的是,像移植梅树这种粗活她一向不管的,今日怎么会来这里,还毫无分寸在结绮阁打骂底下人,搞出这样大阵仗?”

文隽立马和陈嫦交换了眼神,道:“事态尚未分明,咱们且先看看。”

陈嫦有些反应过来:“你是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对,是吧?”

文隽远远打量那位委实不起眼的宫女,她姿色平庸,是很容易淹没到人群的那张脸,她面部微平,就连她如此孤注一掷时,她的眼神也是淡到没有多余光泽的,她就像街头巷陌随路遇见转眼就忘的普通人。

春娘安排好宫女及内监挡在她们二人身前,然后退至文隽身边:“婕妤,我想起她是谁了,她叫青荇,算是被钱姑姑在掖庭局欺负得最多的人,唉!”

陈嫦听了颇有感触地叹了口气:“原来是个可怜人。”

文隽看她叹气归叹气,却始终没有多余的行动:“教公主见笑了。”

陈嫦示意身边的人退开距离,声音刻意放低:“我以为只有顾修容是众矢之的,”她犹疑地顿了顿,似乎在计较话语间的分寸,而后眉目稍稍一展,继续道,“据我所知,你一没家世可倚仗,二则并不得宠,陛下召幸也是屈指可数,怎么她们还是不肯放过你?”

文隽若有所思地又看了看僵持的那二人,一个哭得浑身颤抖,一个手上的剑簪不肯放松片刻,其余几个掖庭局宫女早抱头不知躲去了哪里,终于钱姑姑嚎啕乱嚷道:“我可是崔贵妃的人,你们......?你们......赶紧告诉韩婕妤,我要是被这个贱奴在这里伤到了,你们所有人都逃不了干系,陛下都救不了你们.....”

因春娘早早的吩咐,并没有人搭理她,反倒是那位宫女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手肘微微用力就听见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的声响,钱姑姑尖叫了一声半跪在地上,害怕地冷汗直冒:“青荇青荇,往日都是我的错,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求求你!”

红霞领李常侍回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她嘲讽地笑了几声,然后向跟在身后的一位羽林郎:“薛侍卫,就是他们!”

那年轻侍卫看了看李常侍,李常侍点了点头,只见他迎上前去,钱姑姑仿佛看到救星拼命向他呼救,青荇却缓缓放开她,垂手而立并未有丝毫反抗。片刻后又紧接着涌进几名羽林郎,其中一个看着官阶颇高的人见局面已被控制住,赞许地看着他,并拍拍他肩膀:“六郎,干得好!”

然后向李常侍招呼道:“人已经拿下了,李常侍看怎么处置?”

李得用这才行到文隽她们身前:“婕妤和公主可有被惊吓到?”

陈嫦摇了摇头,文隽避重就轻道:“我倒是无碍,只是无端端闹出这样的事,让公主失了赏秋的兴致了。”

李得用不得不陪笑着看着陈嫦:“公主和婕妤请放心,此事老奴这就给你们一个交代。”

掖庭局的几个管事姑姑办事老练,一会儿就将钱姑姑与青荇五花大绑,李得用看着她们:“掖庭令已将此事全权交托我,依我的意思,今日这事就不要传出结绮阁了。”

见众人颔首称是,二位主子无过多意见,羽林郎们口风也素来严谨,李得用先看着青荇:“说,你为何挟持钱氏?”

钱氏连忙抢白道:“她是西凉女子所生,天生贱种,仗着跟她那死鬼老娘学了些见不得人的杂耍,就敢跟我动手,想我入宫十几年,哪曾想今日受这般折辱,你们要是不绑着我,我只怕要一头碰死......”

见李得用面色微变,其中一个姑姑劝她道:“事到如今,你还是消停些吧!”

青荇表情仍然一层不变,语气有些微起伏,道:“钱氏平常对我们百般欺凌,甚至动用私刑,她仗着贵妃的势横行多年,料定了掖庭局无人敢管,不信常侍可以命人为我们验伤。”

验伤的姑姑表情不言而喻,她痛心疾首地看着钱氏:“鞭痕、针孔、烫伤......你心肠怎会歹毒至此?”

钱氏气焰瞬时消了下去,眼神恶毒地看着青荇:“死贱奴,烂蹄子,敢陷害我,我要杀了你......”

李得用着人堵住她的嘴,道:“你受累这么久还是先歇一歇,事情脉络我大致理清了,你听对是不对?”

看着钱氏死命挣扎摇头,文隽大约猜到此事的结果,她移开目光去找羽林郎间最靠后的那个身影,心里得到片刻的安慰。

李得用缓缓道:“此事皆因掖庭钱氏一人贪怨所起,以至今日为其业障反噬,且妄图攀扯相府及贵妃,辱其贤名,又大闹结绮阁,惊吓婕妤与公主,这三大罪过,你可要辩解?”

钱氏猛烈挣扎了几下,而后慌张地四处张望,最后终于露出绝望的表情,眼泪鼻涕流得如何也止不住。

陈嫦是最后一个离去的,她看着宫人在收拾满院的狼籍,走到静静看着那棵重新被栽种好的残梅树的文隽身边:“你平静得有些出乎我意外了,李常侍摆明了就是和稀泥,崔家权势滔天也不能如此胡作非为,这里是皇宫内苑,又不是他崔家的后花园?”

文隽小心将一片枯叶摘掉:“李常侍是陛下身边最亲近的人,他都小心翼翼不能动的人,我们也别执拗了。况且,我觉得那个钱氏虽然跟崔家是有一些干系,但绝对不至于是他们派来的,她应该是想攀附,而不是攀扯,没成想最终落了个攀咬的罪名。”

陈嫦恍然有些明白:“她这是想给你不好受,好去贵妃那里立投名状,没想到事态发展并不受自己控制,把自己赔进去了。崔贵妃目前最大的敌人是顾氏,是和亲之事引起的吧,她怎么会误以为你同顾修容亲近?”

文隽垂头露出一个隐秘的微笑:“公主觉得顾修容是什么样的人?”

陈嫦愣了一愣,以为她在说笑:“我同她照面不多,听闻她似乎待除陛下之外的人有些冷傲。总之,怎么看都和你不是一路人。”

文隽良久没有回话。

陈嫦转开话题,诚恳建议道:“我近日在学西凉语,倒可以把那个叫青荇的要在身边,既可以练习对话。如果她愿意同我去西凉,将来亦可以成为可靠的臂膀,我远嫁西凉,身边很需要有这样一个人。”

文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公主好眼光,她确实是透着危险却不存在威胁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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