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本能的自救，人在面临危险的时候，身体往往之会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而这一反应，基于过去曾受到过的训练，训练得越多，反应就越是灵敏快捷。

对于自己刚刚的一系列动作，孙别已经没有任何的惊讶了，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了。

而同样处于黑暗中，对方却似乎能看见孙别的动作，在孙别的手肘落下之前，及时格挡住，借势将孙别掀倒，力量和体格上的差距，以及在黑暗中的处境不对等，让孙别不得不落入了下风。

就是这一瞬间的漏洞，孙别的后脑受人重击，意识在一瞬间流失。

黑暗中有一缕橙黄色的光，在空气中摇曳，渐渐壮大，光亮一圈圈地晕染开来——是火光在闪烁，哦，是篝火。

点点的热度传过来，孙别的意识渐渐开始清晰，后脑传来的疼痛不禁让他皱眉，想抬手捂住，却发现四肢被捆绑住，整个人都被捆在了一根圆木上，像极了古代行刑时的场景。

再看四周，那一圈的篝火，发着橙红色的光，火舌跳动着，将孙别圈在其中，正前方不远处是一个一人高的鼎，里面焚烧着不明的无题，发出青蓝色的火光。

脚下是青灰色的石板，年代久远，透着年代的沧桑感，其上铺满了干柴，还透着些许的汽油味。

这样的情景，怎么看都觉得诡异，就好像是祭祀，又像是火刑的现场。

“苏弋。”孙别朝着空气喊了一声，“我知道你就在这里，你出来。”

不管是火刑还是祭祀，当火燃烧到孙别身上的那一刻，苏弋是绝对不会错过这样的场景的，他一定会将那一幕仔仔细细地看下、记下，那是他将自己所受的痛苦重新加在孙别身上的方法。

孙别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休息过了，刚刚的那阵昏迷，让他稍稍恢复了一些体力，可同样也加重了他身体对超负荷运动的抗议。

“不管怎么说，那些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你没必要连你自己的妹妹都不放过。”

苏堇的消失，以及孙别现在的处境，加上先前苏弋的那番话，不得不让人多想，苏堇现在的情形，也不会比孙别好到哪里去。

“都到这一步了，还有心情关心别人呢？”出现的不是苏弋，而是那个女人，“别看了，就只有我。”

其实孙别有很多话想跟苏弋单独聊聊，刚刚苏堇也在，人有点多，就没能说出口，孙别很想知道有关他和苏弋过去是什么样的关系，又是怎么一点点演变成现在这样的。

他真的很想了解，哪怕事实的真相是很丑陋的，也好过现在这样不明不白。

“你为什么要害苏弋？”

女人的脚步在那个大鼎边上停下，可能是没想到孙别会问这种问题，先是愣了一下，再是失笑，就好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样：“我害他？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明明是在帮他。”

苏弋还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女人打断了。

女人斜靠在那个鼎边上，青蓝色的火舌几次都要舔到她身上，她却像是毫不在意似的。

“你觉得死很可怕吗？”

苏弋不知道女人要说什么，摇了摇头，愣了一下，又点了点头。

自古以来，有很多人都说不怕死，可真的到了不得不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却又开始惶恐了，什么都放不下，多希望自己能多活一会，哪怕只是一天，一小时也好。

可是，阎王叫人三更死，焉能留你到五更？

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往往猝不及防，没有一点防备，所以说，死，是很可怕的吧，因为仓促。

“想知道苏弋是怎么回答的吗？”女人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才跟孙别聊起了苏弋，“他跟我说，比起死，他更怕像蛆虫一样，不见天日，什么都做不了，更没有人记得他。”

人都是因为被需要所以才有了活着的体验，如果不再被需要，那就像是废弃的零件，在角落里面，被风雨一点点腐蚀生锈，最后化作一滩锈水，也没有人会在意。

比起这样的孤独和绝望，死亡要美好得多了。

孙别沉默的空档，女人从篝火里举起一根火把，抓在手里，隔着火光看着孙别。

“对于你们俩，我还是很失望的，不过，看在你之前的表现，我可以满足你一个心愿。”

女人话里有话，不管她的意图是什么，但是眼下足以见得，在这里，究竟是谁说了算，苏弋恐怕也只是接住这个女人的力量而已，而这个女人，可能单纯只是因为有趣。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女人既然愿意“帮”苏弋，就一定会让苏弋付出对等的代价，至于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现在，女人给了孙别一个机会，让他说出一个心愿，究竟是要女人放了苏堇，还是要求女人放过苏弋，再或是自保，这却是另一个难题。

“你是个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明白，既然我还留在这里，就说明我不怕那些个警察找来，知道为什么吗？”女人故作神秘，压低了声音，“你相信这世上有死神吗？”

“你吗？”孙别失笑，是在觉得好笑，可看见女人似笑非笑地面孔，又不禁沉寂下来，“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死神也好，故弄玄虚的也罢，游戏规则是你设置的，现在打破，不觉得打脸吗？”

他所说的游戏规则，是指那部手机里的“游戏”，要是孙别没有记错的话，当初的意思是，那些曾经受难的人，本来就是注定要离开这个人世的，只不过给了孙别那样一个机会，去试着挽救而已。

但是这样的挽救，成功了倒也罢，一旦失败，只会成为孙别的负担。

而现在，苏堇是可以幸免于难的，苏堇跟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关系，要非说出些什么联系的话，也就是她跟苏弋的兄妹关系了。

“我的心愿，已经想好了，你把苏弋放了吧，这把火，烧到今天，也该烧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