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拉斯特向琪啾挥了挥手，示意她跟上。

可是琪啾却没有动。

她呆看着周围，除了那个被库拉斯特一记“全面打击”弄得看不到尸首的恶汉外，四个身体都有一定扭曲的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短短几秒钟，五个活生生的生命便就此消逝了。

这就是职介者的力量吗？

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剥夺生命。

琪啾知道，纵然不狼人化，她也可以轻易的杀死那五个恶汉。

可是……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因为他们袭击我们吗？

就像小孩子踢了大人一脚，大人躲过去后就应该把小孩子按在地上踩踏吗？

“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就告诉我。”库拉斯特的声音在琪啾身旁响起。

下意识的，琪啾退后了一步，和库拉斯特拉开了距离。

库拉斯特静静的看着琪啾，没有再向她靠近。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琪啾还是问了出口，她在问出口的刹那就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答案。

他们袭击我们，所以要杀掉他们。

战场之上，对敌人不能有妇人之仁。

只有死掉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

等等等等，甚至琪啾自己都可以列举出很多话去反驳自己，让她自己无话可说。

可是，任何一句她想象中的话都没有听到。

面前的男人只是顿了顿便温和的点了点头，缓缓的对她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你说得对。”

轻柔的声音，仿若春风化雨。

琪啾愣住了，她无法想象面前这个几天前还在和她时不时斗嘴的人会回答这样看似“白痴”的问题，甚至向她道了歉。

明明错的是她，可是道歉的却是他。

琪啾盯着库拉斯特看了很久，库拉斯特的脸上不仅没有嘲讽，反而好似有一丝仿佛是欣慰的神色。

“你，你……怎么了？不对，不对，不对！”琪啾狠狠的跺脚，冲库拉斯特大喊道：“你到底怎么了？你难道不应该骂我吗？吐槽我太傻太单纯，就像你之前的口头禅那样说着什么‘现在的小孩子啊’什么的。”

库拉斯特没有回答，依旧微笑着，就像骑士小说里才会出现的那种永远风度翩翩的贵族。

这不是琪啾所认识的库拉斯特。

她知道的库拉斯特，是一个邋遢、颓废、自称是废柴却会在关键时候帮他一把的大叔，而不是这个看起来仪表整齐风度翩翩却让人感觉到一丝距离的，令人想到“虚伪”这个词汇的男人。

库拉斯特最终没有回答琪啾的问题，他整了整自己的披风，回头说道：“跟上。”

琪啾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其实，他们没有死。”库拉斯特在步入阶梯前，停了下来，开口对琪啾说：“只不过，我的确是“杀”了他们。”

听了库拉斯特的话，琪啾拽了拽自己的衣角，纠结了一阵还是解释说：“我……我不是在责备你，我刚才只是一时不适应，这里是地下城，如果不杀了他们，那么受到损失的就会是我们，我知道你在宽慰我，我能调整好自己的。”

库拉斯特摇摇头，用手轻轻揉了揉琪啾的头：“每一个在冒险者之森闯荡出来的职介者在到达战士之村时，大都会有你这样的反应，只不过你更善良一点。”

“职介者并不是超人，更不是神，但是职介者对于普通人来说太过强大了，我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距离冒险者之森最近的地下城就是战士之村，这里的危机都是来自这些地下城中的‘人类’，幸运的是这让很多心态还端正的职介者能有所顾忌，不幸的是，这也会让那些新晋的职介者沉迷在对普通人生杀予夺的快感中。”库拉斯特眼神深邃，他不带温度的声音让琪啾忍不住也想了很多很多。

如果换成她自己前来，遇到那些地下城中的“人类”，她能下手吗？而出手之后，又能否从那种无所不能的感觉中挣脱出来呢？

琪啾还未及细想，库拉斯特就继续说道：“至于刚才我说的，其实并不是在宽慰你，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他们没有死，而我的确是杀了他们。”

“这是什么意思？”琪啾愣了愣，她还以为库拉斯特说的那些恶汉没有死是哄她的。

“边走边说吧。”库拉斯特说罢，便步入了阶梯的黑暗中，琪啾也连忙跟上。

他们一路上走的很快，相比于之前在冒险者之森的速度不可同日而语。

冒险者之森那次，库拉斯特完全就是混吃等死的模样，琪啾则还是一个普通的冒险者，光在森林里辨识路线就已经很困难，所以在见到战争古树前他们便已在冒险者之森中逗留了一个星期多。

与上次对比来说，库拉斯特这次一改往日颓废模样，积极主动，每一层他们都是快速解决然后直奔楼梯而去，所以在夜晚降临时，他们已经抵达了第二十八层。

“情况不乐观。”库拉斯特望着篝火皱眉，“恐怕我打听到的消息已经滞后太多了。”

琪啾啃着干粮问道：“什么意思？”

“每一层的生物都活着，这代表那个‘格斗家’至少在一星期前便已经走到三十层了。”库拉斯特拿着树枝在地上比比划划，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琪啾没有吱声，她此时还在想着库拉斯特下午给她的那个解释。

“地下城规则之五，任何地下城的生物在死亡时均会于七日后重生，重生后会失去之前的所有记忆，但部分记忆，诸如语言、生存技能之类固定记忆不会失去。”

库拉斯特如是说，这句话也解释了他所说的：“他们没有死，而我的确是杀了他们。”

虽然琪啾本人对这句话还是抱有怀疑，但是至少，这让她对在地下城“杀人”的恐惧，减少了一些。

琪啾并不是没有与人动过手，可杀人和打人是两种概念，而杀野猪蝙蝠与击杀死人类对一个三观正常的人来说也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

但事实摆在面前，如果她连挥动镰刀的勇气都没有，那她就真的成了库拉斯特的拖油瓶，而不是在前一天自己所下的决心那样成为库拉斯特一起冒险的助力。

此外，就算是库拉斯特信心满满，可一想到这次的目标是九十层，琪啾还是觉得一阵无力。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库拉斯特突然再度开口。

“早点休息，明天中午我们要抵达九十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