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3章 138、当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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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经理这招各打五十大板后置身事外,已经摆明车马,不再为东方缕挣腰,这结局让东方缕不爽,她气鼓鼓地往寝室走,大力关门,发泄自己的不满。

孟沅则往反方向,她来到接待室,跌坐在沙发上。窗外夜色如曲,室内灯灭厅黯,依稀传来工人们看电视的纷杂声,说笑吵闹,浮华地浪荡在浅表,似梦似醒般不真切;一时间里,她心绪难平,胸中翻江倒海般,堵得难受却无法渲泄。

她第一次深深地感觉到被“朋友”出卖的切肤之痛,以前再多的打击,都是来自外部,她有心理准备,因而承受得住,可这次,东方缕的出卖,却让她无比失望。因为,在横岗安良的这近一年中,她一直把东方缕当成姐姐,当成一个互相依靠的朋友,甚至是“战友”。

她一直以来,都自觉待朋友诚心诚意,也同样应该受到朋友们的坦诚相待,因为这一份赤诚,所以她误会了天底下的人心,以为“朋友”的心都是如水晶般剔亮透明。这次东方缕的设局埋雷,让她必须去面对自己的择友失误,意识到了人心未必会换人心,朝为朋夕亦可为敌,这是她在人生阅历上又跨进的一程。只是这样沉重代价的经验,她宁肯不要——人家却要来送给她,几次三番。

埋了头,她痛苦地想:“为什么?为什么东方要这样做?值什么?为什么要曲我冤我、视我为敌?”她无意识地揪自己的头发,似乎这样可以揪出一个答案来。

阿红跟在孟沅身后,她本该出铁门往女工寝室去,可她却站住了脚,在铁门边徘徊了一阵,这才下定决心似的,走到孟沅跟前,悄声跟她说:“呃……孟沅,我相信你,不是你做的。”

孟沅抬眼上望,她迷糊着,差点不能理解阿红的意思,这是相信她么?居然阿红会选择信她?

自闹过那场日记风波,阿红一直都跟她有心结,与东方缕走得较近,前阵子听说阿文不再回来后,两人关系虽又开始有些疏淡,可东方缕明面上见着阿红,仍是亲亲热热地会招呼谈笑;这层人情下,阿红来说“相信”二字,反倒让孟沅不敢相信起来。

“阿文跟我说过,你对我是善意的,这个我自己也看得出来,我又不是小孩子,谁真心对我好,我还是分得清。”阿红警惕地伸头出去看了一眼走廊,这才又接着往下说:“东方看起来对我挺好,其实,她才看不起我,如果不是界着阿文,她肯把我当回事才怪……她手脚才不干净,我跟你讲,就上回,我们俩帮着柴经理收拾屋子,我亲眼看见她把抽屉里的一卷新胶卷偷偷藏进自己的衣兜里……”阿红说完这些,站起往外走,走出两步又回头,“依我看,柴经理也不会信她,只不过,你以前太让柴经理丢面子了,所以他明知道事实真相,也会打太极。”

阿红离开后,孟沅依旧呆坐,她觉得心力交瘁,她觉得自己做人很失败。

眼窝一热,刚才一直强忍着的泪水,终于顺着面颊缓缓流下,越拭越是心酸,一发不可收拾,她真想嚎啕大哭一场。

楼梯口传来人声喧哗,滑轮的滚动由远及近,孟沅知道,这是员工们来归还电视了。

她用力抹了一把脸,打开灯,自己却避进了办公室,蹲在文件柜前,背朝着门口,装作在里头翻找东西,她听到工人们嘻嘻哈哈地把电视抬归原位,她吸口气,孰若无事地镇定道:“好了,出去带上门,该睡了。”

她听到外头的脚步匆匆离去,又有铁门被合拢的声响,她站起来,不想蹲得太久,刚一起身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差点又一头栽下去。

就在她身子摇摇欲坠时,一只手从背后搀了她一把,这才免了再次坐倒。

孟沅侧眼就见到了胖子,忙挣扎着甩开他;见她站稳,胖子也撒了手。

日光灯影里,她脸上的泪痕万难掩藏,只当着胖子不欲多说,掩过身子,拿手背使劲揩着眼下,欲盖弥彰也顾不得了。

“哭一哭就对啦!”胖子毫不在意地点破此层,“这才像个女孩子嘛……”

“我哪有哭?”孟沅强辩,“刚才找东西,迷了灰,这柜子好久没清理了。”她假装咳嗽,明知自己演技拙劣,也不愿在胖子面前示弱。

可郎胖子怎么会突然出现的?他不是明明已经调去坪山厂好几天了嘛?

不待她发问,胖子就自己开口解释道:“我刚巧过来镇上,碰上师傅在大富豪,听说了你跟东方的事,就赶回来看一看。”胖子咧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浪荡口吻,“阿沅,你一向很强的。这些个小事,过两天就没事啦。”

被胖子若无其事地这么一说,孟沅突然抑制不住地悲从中来,人前硬扛到现在的顽强,被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瞬间瓦解成齑粉,她在伤心,自己珍重的种种情谊,这么容易就会被别人当成抹布般丢弃——而且,人人都视为理所应当?

“为什么?人为什么要说谎,还讲不讲良心?”她哽咽着问出这一句。

“良心?良心被狗吃掉了啦!”胖子把这话说得天经地义,“也只有你,才会以为这世界上有良心。

“那活着就是为了抢夺吗?不顾一切地争抢,弱肉强食,人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本来就没区别!人不过比动物聪明,也比动物更阴险。他们会为自己的争抢找许多合理的借口,当面假惺惺地跟你称兄道弟,背后再来动刀子。”胖子拍了拍孟沅的肩膀,他个子高,拍完肩膀就顺手圈住她,把她往洗手池那里带:“小傻瓜,好了,去把你眼泪擦一擦。还好你不化妆啦,不然这一哭,准变成熊猫。”

孟沅顺从地去水龙头下冲了脸,胖子递过来一张纸巾,她把脸擦干,自觉眼中鼻中仍是酸楚,稍微一触,准得马上继续落泪。

似乎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尝过这种沮丧失意到无所适从的滋味。

“来,我跟你讲,你也不要想太多,东方呢,她是耍了手段,但她也不是想害你,这个叫什么害,太小儿科了啦。她只是想师傅看你不顺眼,逼你去坪山厂,好让她留下来。她跟我说过,要她跟男朋友分开,让那些不安份的小女孩左勾右搭,早晚会出事,就呆在这儿守着,是她最好的选择。”

原来是为了这个。孟沅总算是被点醒了。

“那她明明可以跟我好好商量的,为什么要出此下策?”

胖子反问道:“你会同意吗?”

的确,孟沅知道自己不会同意,只要胖子在坪山厂,自己就绝对不会申请调过去。胖子匪气颇重,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闹出不可收拾的事情来,自己胆子还没大到那地步。

“东方也可以跟林总说的呀,我们都留在这边。把理由讲清楚,林总不是那么不讲人情的吧?”孟沅心存幻想。

“这边一切都已经稳定了,摆两个秘书那就是浪费,反正只能留一个,不是你,就是她。”胖子绝了她的幻想,“这是工厂,只讲效率不讲人情。要事事都讲人情,钱还挣不挣啦?”

这就是现实。不容人去矫饰去涂脂抹粉的现实,非此,即彼,位置只得一个,争或不争,都不会改变这位置,只会改变坐在这位置上的人。

孟沅心道,那我离开,成全东方缕不就行了。

她是孤家寡人一个,行动自由,不像东方缕,要顾念男朋友,不愿意分隔两地;她学历比东方缕高,肯努力学习,这一年的历练,亦使她在工作经验方面更上层楼,出去找工作的话,她自信比东方缕更容易些;再者,从去过致丽厂的火灾现场后,见识了人命在资本面前的卑微,与资本对人命的轻贱,她就已经萌生去意。

欠台庆厂的钱,扣得还差个尾巴,分分钟可以还掉;东方缕年前还了她三千,只差她一千块;这几个月,除了买些日用品,她基本上没花什么钱,发的工资多半存了下来,现在银行存折上又有近万块的数目。即便暂时找不到工作,也不必担心生活。何况,这马上就要回家过年。

屈指算来,从离开成都到现在,已近三年。

这三年里,她经历过一场锉骨扬灰的爱情,经历过挚友远走异国他乡,经历过数家公司的角色转换,经历过被欺骗与出卖,甚至经历过打打杀杀,面临过人身威胁;她偶尔痴想,别的人,会同我一样,也经历过这么多吗?这三年,是不是已足以抵过半生岁月?

高堂犹在,即便游必有方,终究是远游当归。她前些日子收到了哥哥寄来的一封家书,信里说,妈妈前些日子,不小心在家洗澡时一脚踩滑,摔了一跤,虽然运气尚好,没有伤及筋骨,可也足足痛了两个礼拜,至今臂上都有一大块乌青;又说爸爸被马蜂蛰了大腿,因为那只马蜂躲在爸爸晒在外头的长裤里,他折衣服时没有用力拍打,那只马蜂被折在裤管里,在衣柜里关了些几天,所以当这条长裤再次被拿出来穿时,马蜂疯狂报复——饥不择食,害得爸爸的大腿肿了一个月。

哥哥还说,过完年,他就打算从厂里辞职,跟朋友一起到海南去闯荡,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不愿意再呆在家里受父亲责骂,他要自己堂堂正正地闯出一番事业来。

哥哥说得有道理,男孩子是更应该以事业为重,如果说女性还有机会可以回归家庭相夫教子,一样可以视为“成功”的话,那留给男性唯一成功的天地,就是社会。

父母日益老去,兄妹二人,总得留一个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孟沅决定该自己来承担这个角色。要不,干脆回家过年之后,就再也不来深圳了?小眉远在重洋,这里已没什么值得留恋。

在情在理,都该离开这里。但是,她仍是犹豫,这决定老做不下来。

是潜意识里,她还在等待什么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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