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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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回到赊旗镇,张家就没平静过,四儿的后事办妥了,生意也安排好了,张堂文终于能腾出手,感谢一下西商的各路人士了。

张堂文老早就知会了“福建饭庄”的丁楚一,摆下了老大一个席面,生猛海鲜一应俱全,还特意到赊旗镇上最老的酒坊“永隆统”打了十缸二十年的泥坛子,待开了封,屋里顿时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党苍童当仁不让地做了上首,会馆的老少爷们去过南阳没去过南阳的都挨个坐了一圈,张堂文举起酒盏,环视着一桌宾客,重重地清了清嗓子,道谢恭维的话,陆陆续续说了个明明白白。

党苍童牵头带上赊旗西商到南阳为张堂文站台,自己也是觉得办得既体面又风光,不但在仁义道德的层面上做了表率,又让张堂文记下了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下,会首这个位置,应该是坐的稳了。

相比场面上的风平浪静,张堂文明显更够感觉到有些老板掌柜们颇有点强颜欢笑的感觉,酒过数巡,借着出来方便的空,张堂文寻个了机会,拦下胡东海问道:“兄弟这席面还看的过么?怎得感觉薛老板他们几个似乎有心事啊?”

胡东海抹了一把嘴角的鱼油,神秘兮兮地小声嘀咕道:“这阵子张老板家里事多,有时间没到馆里了,所以你不晓得!”

“胡老板指点...”

“常家不是撤柜了么?”

“唔!”

“薛老板他们一向都是跟着常家走的,茶盐两道不分家嘛!”

“那是,那是!”

“但是常家在这赊旗店,不过是个分号,人家撤柜自然回山西老家了,常家家大业大,有法安置。但薛老板可就不行了,他在山西没根的!”胡东海眯着小眼瞅了一眼里屋,“何况他在镇上养的那几个外室,还有南阳城里那个,一下都迁走了得置办多少东西!何况这边田产那么多,一时半会怎么出的了手,这不连着愁了好几天了!”

张堂文陪着笑了笑,点了点头。

看样子,人心浮动啊!常家撤柜就是个引子,赊旗镇上,山陕行商占了大半人家,这要都卷铺盖回山西老家,这地方,不就垮了么?

胡东海瞅了瞅张堂文的脸色,笑眯眯地小声说道:“张老板别想多了,眼下真笃定走人的,其实也没几家,大多数人都还在观望,毕竟眼下这生意虽是不好做,却还没到关张的地步。何况像薛老板这样赊旗扎根没几代的,走就走了,也没多少家。像党老板,张老板这样的老人,该是不会离了这地儿的!您说呢?张老板!”

“唔!那是,祖祖辈辈多少代人,走不了的!”张堂文忙在一旁点头回道,“老家虽好,却是在梦里,人啊,得活在当下!您呢?胡老板?”

“我?我不过是个票号的高级下人,自然是听票号招呼了!”胡东海打着哈哈敷衍道:“不过听说京畿那边,几家票号被朝廷收拾的挺惨,咱家的总号最近正在派人上京纳捐呢!”

“纳捐?有事么?”

“还不是南边那革命党闹得,我看啊,搞不好,这次又得闹大发了!”胡东海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毕竟银子又不是从他身上出去的,颇有些事不关己的意思,“安安生生赚钱不好么?非要闹什么革命,打打杀杀的,图什么?”

张堂文并不愿与这胖子多言什么,接了话音便进了屋了。

酒足饭饱之后,回到张家院子,已是近子时了,张堂文却没有直接回屋,而是晃晃荡荡地来到了西花园的院子里,借着皎洁的月光,坐在石凳上,出神地看着银光遍洒的草木。

革命党,张堂文回想起那日,在南阳公学的小屋里,神采飞扬的杨鹤汀和高谈阔论的罗飞声,慷概激昂,震撼人心,他们图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张堂文心中,隐隐约约也能感觉到有一丝热血在涌动,但是这么多年的世故与家族家庭的双重压力始终在告诉他,要冷静。

毕竟,这是杀头的勾当。

哪怕他们描绘了一幅多么波澜壮阔的美好画面,哪怕这个画面,能够造福亿万人民,哪怕张堂文内心深处,是敬仰而又崇拜这种信仰的。

但是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张堂文并不怕死,但是一旦他不在了,张家怎么办?张柳氏怎么办?两个孩子怎么办?

张堂文想起那日夏老三接过左轮手枪时,眼神中那一丝迷惘。

是想要夏老三替自己去闯荡么?去看看这个世道的走向,试图去改变一下命运?

是现在的生活太过平淡了,或是自己内心中渴求锄强扶弱,济世救民?

还是就像杨鹤汀和罗飞声所说的那样,想要挽中华于悬崖,救黎民于水火?

还是,像端方所说的,匡扶社稷力挽狂澜?

越想下去,越是没了困意。

老三,会选哪条路呢?

我又会选哪条呢?

忽然,听得门廊那边有了一声闷重的响声,该是谁踢到了花架,“谁啊?”张堂文低声喝道。

一个穿着单衣的身影,渐渐从暗处缓缓走上前来,从身形上就能看出,这是自己的大儿子:张春福。

张春福想必是出来起夜的,看到院里有人才过来查看。

张堂文招了招手,示意张春福过来身边。

张堂文坐在石凳上,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正是十四五岁长个头的时候,除了瘦弱些,个子都快赶上张堂文了。

到底是老张家的苗子,都是大个头。

“许多日不问你功课,可有勤学?”

张春福原本迷瞪的双眼顿时忽闪了一下,“回父亲,每日孩儿都有用心,不敢怠慢...”

“你也老大不小了,我跟你这年纪,已经跟着车队走南闯北了!你虽不是行商的材料,但自幼先生便夸你勤勉,读书仔细着点,便是不考取什么功名,也得做出点学问来!”

“儿子记下了!”

张堂文看着张春福尚显稚嫩的脸庞,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如今你也大了,心中可有什么想法,见解,无论对学问,时事或者别的什么,说来听听!”

张春福看着张堂文的眼神,抿了抿嘴,“父亲既然问到这里了,儿子便斗胆说说...”

“讲!”

“儿子以为,当今的世道,先生教的那些东西已经不太适用了,眼界更是落后,儿子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真正的学问!”

“唔?”张堂文一愣,眉间不经意地挑动了一下,“何为真正的学问?”

“报国救民,学以致用的真本事!锦绣文章做的再漂亮,也抵不过洋人的坚船利炮!”

张堂文在黑暗中再三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却是一个字也对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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