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二章狼林山脉上的悲歌

在颠簸的汽车上，这位名为吉田正一的战地记者，采访了一位日军士兵，那个士兵正在慢慢擦拭着自己的步枪，他嘴里还叼着一根纸卷的香烟，随着红色的火星在烟卷里一红一暗，刺鼻的烟味随之在卡车狭小的车厢里飘荡。

“咳咳……该死，好呛！”吉田正一用手扇走飘过来的烟雾，问道：“你抽的是什么牌子的香烟？”

这个士兵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兵。他大概有四十多岁。在他满是沧桑的脸上，有一种藐视生死的从容，这个老兵并不是日本人，而是朝鲜人，但是他在这支部队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事实上在日本军队中有许多的朝鲜人，这些朝鲜人手上都沾满了自己同胞的鲜血，才能够被日本人给予足够多得信任。面对吉田正一的询问，他轻轻的从嘴里吐出一个烟圈，连眼皮也不抬的回答道：“这不是烟叶，是晒干了的玉米须，我的津贴都拿来喝酒了，买不起香烟，我抽的是玉米须！”

玉米须！

吉田正一瞪大了眼睛，嗅着那股远比香烟味浓重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大脑。

那个老兵脸上挂着一丝笑意的看着表情丰富的吉田正一，他随手将已经快要燃到手指的烟头往车厢一按把烟头熄灭了。随后又从脏得一塌糊涂的军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小团“烟丝”，左手从上衣口袋摸出一张切割得方方正正有些发黄的纸，熟练的卷起烟来，在火柴的轻响中，淡蓝色的烟雾又缓缓扬起。

吉田正一的眼神有些呆滞了，作为帝国的一名老兵居然买不起一包香烟，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香烟，从里面抽出一支，打算递给这位老兵，再一看看老兵邋遢的形象，他又把那支香烟塞了回去，直接将整包香烟递给了老兵。

老兵笑了，他并没有拒绝，接过吉田正一的香烟，掐面了手中还在袅袅升起烟雾的“香烟”，看了看香烟的包装，这是美国产的香烟，他取出一支香烟，叼在嘴里，点燃，深吸了一口道：“我喜欢米国香烟！”须知道，美国已经对日本实施全面的制裁，现在市场上流通的美国香烟已经变得极少了，而日本香烟远不如美国香烟香醇，能够抽得起美国香烟的都不是一般人。

吉田正一的目光落在了老兵正在擦拭的步枪上，那是一支不知道用了多久，必须要用铁线固定才不会散架却油光焕发的8式步枪，假如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支步枪的膛线几乎快要被磨平了。吉田正一好奇的问道：“你平时擦枪用什么东西？枪油？”

“发乳！”老兵吸着美国香烟，明显对这个来自日本声名显赫的记者热情了许多，他从口袋中费劲的掏出一个小瓶子，道：“这是我从黑市里买来的，这种发乳，远比部队发的枪油更适应朝鲜冬季这种冷得要死的气候，使用这种发乳，可以保证我的枪，可以在严寒中能够正常使用。我现在已经习惯用它来代替擦枪的枪油了！”

吉田正一指着老兵怀里的8式步枪枪托上一个个小圆圈的标志，问道：“这是什么？”

“我喜欢记录我在战场是击杀了多少敌人。”老兵浅描淡写的说道：“我每确定，自己用这一支步枪杀死一个敌人，我便用子弹在上面压出一个圆圈。”

吉田正一细细数了数那支步枪上的圆圈，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现在他还清醒的话，这个老兵至少在战场上射杀了至少五十二名敌人了！

“你不要用这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我。”老兵伸手指向一个始终蜷缩在车厢里面的抱着97式狙击步枪，靠在车厢壁上打盹的士兵，道：“他是我们小队的狙击手。叫福田。死在他手中的敌人已经超过了八十个。那个拿着轻机枪的小个子，叫小阪，在一次战斗中他独自一个人摸到敌人的后方，在那次战斗中他一个人就消灭了两个班的敌人。”

吉田正一指着一个同样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的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士兵问道：“为什么他不携带武器？”

“他没有名字，我们叫他野狼，也是参加过许多战斗的老兵了。他的武器就是他的刀子、还有自己调配的炸弹。他来自于太平洋的一个雨林密布的小岛，纯粹是一头从深山中走出来尚未开化的野兽，在丛林中，他就是一个天生的杀手，没有人能够比他更能利用丛林来杀死对方，和隐藏自己。他平时不怎么说话，喜欢独来独往，这次我们追上中国军队的小队后，他也会单独行动。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用枪，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讨厌震耳欲聋的枪声和弥漫的硝烟。”

“野狼，在我们中间杀人是最少的，但是他所杀的目标价值比我们杀的加起来都要高。死在他手上的抵抗军指挥官已经超过了十个。”老兵耸耸肩道。

说话间，又一支香烟燃烧殆尽，老兵贪婪的吮吸着最后两口，恋恋不舍的将烟头掐灭了。“你要不要来一根？”老兵将香烟递到吉田正一面前道。

一个军人一旦愿意与你分享东西，这就说明他已经开始把你当做朋友了。吉田正一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一股熟悉的气息直冲进肺里，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烟龄的吉田正一居然涨红了脸。看着吉田正一的囧样，那个老兵满是沧桑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作为回报，吉田正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般人可能一辈子都吃不到的东西，一包从英国进口的吃了一半的巧克力豆。全部都递给了老兵。老兵也没有拒绝，这可能是他有生之年收到过最贵重的礼物了。

很快，车厢内又恢复了平静，那个老兵也停止了抽烟，而是和他的战友一样，靠在车厢里闭目养神。像他们这种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已经没有了对战斗的恐惧和兴奋的感觉，对他们来说，这就像是一个重复了多年的工作一般，早已失去了对其的狂热。在一次次血的代价中，他们早已经明白了休息对一个战士的重要性。

日军部队不断的加快了追击的速度，一直追到中国小分队遗弃汽车的地方。车队停了下来，老兵从口袋中掏出记者吉田正一送给他的香烟，抽出一支递给野狼，“米国货，来上一支吧。”

野狼没有伸手接香烟，摇了摇头终于开口用似乎不太熟练的日语一字一顿的道：“抽烟，会让你死得更快！”

“要死我早就死上几十回了。”老兵显得有些不屑一顾。

老兵将那支从香烟盒里抽出来的香烟递给了狙击手福田，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吉田正一送的巧克力豆，道：“这个东西你可不要拒绝了，这可是好东西，你自己拿吧。”

野狼从油纸包装袋里取出了一颗巧克力豆放到嘴里，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他从来没有品尝过这么美味的东西。那个老兵又从油纸包装袋里取出一颗，放进野狼的手中，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多多保重！”

老兵他们这一个小队作为追击的先行者，后面还有两个小队的士兵作为侧翼增援。而走在整个队伍最前面的是野狼和狙击手福田，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在丛林中穿行，积雪也不能够阻碍他们的步伐，像雏鹰小组一样，他们也披着一件白色的伪装服。野狼看着飞狐他们经过时留下的痕迹，他弯腰比划了一下经过的一排被雪已经覆盖的只剩浅浅的一排脚印。自言自语道：“他们有九个人。”略微一思索过后，继续朝密林深处走去。

福田作为一名狙击手，本来就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但是在这种场合下，与比他话更少的野狼，他也忍耐不住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九个人，都是丛林里面作战的高手！”

福田脸上露出了惊奇的表情，能够让这位从小就生活在丛林里面的人，评价为丛林作战的高手，那么这些人绝对不是一般的部队这么简单，光从被炸掉的战略仓库就可以得知。

“他们的脚印不会深上半分，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保持良好的体力，和足够的速度！”野狼又说道。

野狼用自己的鼻子和眼睛，仔细的搜寻着飞狐他们留下的痕迹，无论飞狐他们多么小心，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在跟着飞狐他们的脚印行进时，野狼的脚眼看着就要踩下那个脚印，却突然硬生生的停下来，向左横向移动了十公分，跟在后面的狙击手福田却没有注意到，一脚踩在那个脚印上，突然他听到“啪”的一声轻响。

虽然声音很小，但是这种熟悉的声音，对于身经百战的狙击手福田来说，却如同在耳边的一声炸响。福田的身体猛然僵在那里，他低声对野狼说道：“我踩上地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