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 如果故事就到这里
我是来自黑夜的精灵
我们之间隔着黑色的永世分离
我的亲爱的光明使者
我和你,如同悲哀与悲哀相遇
我和你,在人世间不会再团聚
只愿,只愿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你能听到我来自宇宙最深邃的问候。
他盯着我的衣服看。原来今天我身上穿着的是他四年前送我的一件圆领T恤。
我不喜欢V领,以前总觉得太“袒胸**”,可不是么,中间刚好露出一条Ru沟。
也许是时间过去太久,我早就忘记,只是我舍不得丢掉衣服,总觉得跟了自己这么久,丢之太无情。
“还能穿。”我尴尬地笑着说,“丢了怪可惜的。”
他亦笑着说,“我只是好奇,你这几年都没太大变化。”
个子不长一寸,体重吧,基本围绕在一个基数上下微波动,可不就是没变化么。
“其实是有两件的。”他停顿着说,“只不过我的那件从未能穿过。”
“段小姐。”桃儿点着蚊香对我说,“谁让你买这种盘式蚊香啦!买电蚊香啊,环保无害。”
“你听到我说话没啊!”桃儿几次没点燃,气急败坏地说。
“听到啦!”我大声回她。
“瞧你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样子!”桃儿放弃点蚊香,爬到我旁边问道,“是不是跟土豪陈闹别扭了?”
“我俩好好的,你别乌鸦嘴!”我转过身,不理会她。
“成,我不问了!”桃儿不死心,下床继续点火。
“桃儿。”我说道,“我们出去喝两杯吧!”
“啊?”
她惊叫道,不知是惊讶,还是不小心点到了手指。
我去田甜学校找她,却被老师告知她已经一个月没去学校,毕业论文也没提交,而答辩在即。
我没先告诉田驰,也没告诉桃儿,怕她说漏嘴。
“这么大的人了,能去哪儿?”安恩说道,“学校发现人失踪就没报警吗?”
“她告诉老师说一直在实习,”我解释道,“明显就是撒谎嘛!”
“你不告诉田驰,你自己去哪儿找!”她喝着橙汁说道。
“我答应过她保密的,”我说道,“以田驰那脾气,真要发生什么事,他可是说上就上的。”
“她那男朋友呢?”
“我也不知道,”我说着,把我的那份递给她,“孕妇都爱喝橙汁?”
“真是服了你,”她说道,“你是不是缺心眼啊!本来与你无关的事怎么都绕到你身上来了,你又不是观世音!”
“好啦好啦,现在说啥都晚了,我让你来是出主意的。”
“我能有什么主意,我一孕妇总不能跟着你全世界去找。”
她喝掉橙汁,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杯,“别喝了,小心撑坏肚子孩子蹦出来!”
“我再给他塞回去。”安恩放下杯子说道,“你一个人也不好找,我给你派个司机。”
“谢您了,”我婉拒道,“咱有。”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陈云枫坐我对面,问我。
他要去孙老板餐厅吃饭,不过我非要去那家川菜馆。
“没有啦!”我说着,支支吾吾的,“你最近忙吗?”
“还好。”他回答我,“是不是我最近没照顾到你,惹你不高兴了?”
“有点。”我笑着说。
“那好,”他说,“明天我就向公司申请年假。”
“别别别!”我跟着说道,“我开玩笑的呢!”
就是朋友家的小孩儿失踪了。
我告诉了他整件事,不过没说名字。
“要我说。”他听完后说道,“你还是报警比较好,毕竟是一下子少了十万,有可能她遇到了骗子!”
“会吗?”我紧张反问道,“不会这么严重吧。”
“这样。”他跟着说道,“明天下午我没事,我跟你去找,要是明天还是毫无音讯,就赶紧报警。”
“好!”我情绪突然好了大半,开怀地说。
夜色温柔,照亮着黑色的天空。
“晚安。”我准备下车,对他说道。
“早点睡。”陈云枫回我道,却又在同时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的一瞬间,他吻了我的额头。
“周末有个宴会,陪我一起去吧。”他说。
第二天中午,我准时在陈云枫公司写字楼下的老地方等他。
我在想,如果事情如陈云枫猜测般糟糕,我便成了罪人,田驰所说的“助纣为虐”就名副其实了。
“你还在等啊,你是不是智梗啊!”安恩在电话里说我道,然后便气冲冲挂断电话。
他临时有事,脱不开身,让我等一会儿。
“等?”我和桃儿走在去“忆栈无人”酒吧的路上,她说着,“等待的结果只能换来苍老!”
苍老对于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总不会比死亡恐怖吧?”
“你错了!”她说着,有点似田驰的口吻,“意味着生不如死!”
我在犹豫要不要给陈云枫发短信,我自己先去找,他完事了再来寻我。
“要不我陪你先去找吧!”不知何时,林川北突然出现在这里,“恩让我来当你的司机。”
“现在已经两点半了。”他说。
“我反对!”我对桃儿说道,“人都说等幸福来敲门、等机会获得成功。”
“谁他妈等一个我试试!”桃儿破口说道,“敲门的那不是幸福,是查水表的!”
桃儿一套套的,自圆其说是她的拿手好戏。
我又去了田甜的大学,被告知她昨晚回过寝室,但是很快又走了。
“你现在心里可以踏实一点,”林川北说,“至少她没出什么大事。”
“可是她这是要干吗?”我问上帝道,“来无影去无踪,毕业论文也不交。”
“再找找吧。”他说着,过了一个红绿灯。
我们去了能办活动的各个地方,一直到晚上七点。
“他的男朋友是调酒师,”林川北说,“要不去酒吧看看,再找找。”
“要是她不在呢,她男朋友长什么样我也没见过。”我垂头丧气地蹲在路边说。
“如果不在,她还能去哪儿?”他说道。
我蹲在前车灯边上,他在尾灯抽着烟。
“还没说呢,”桃儿追问我道,“你为什么要来喝酒?”
我装作听不见,拒绝答复。
“我要没记错的话,”她自问自答道,“你上次主动来喝酒,还是因为林川北。”
“桃儿你闭嘴,喝酒需要理由吗?”
“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不需要理由的。”她说道。
安定市的酒吧遍地都是,要怎么找?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林川北开着车,穿梭在黑暗的隧道中,“有调酒师的酒吧就不是一般清吧,应该是闹吧的那种。”
“闹吧?”我反问道。
“就是上次你和你朋友去的那种。”他解释给我听,“偏远的地方就不去了,我们从靠近她学校的几个地方找找看。”
“怎么又是你?”桃儿对上回的那个“钟汉良”说道,“你们这儿服务员不换的吗?”
“人家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职,莫名其妙嘛!”我挡住她的话说道。
“在这儿上班都要定期换人的,为了不引起客人们审美疲劳,来这儿消费的人每次来都抱着瞧见新面孔的心理。”桃儿对我解释道。
“瞧您说的,比我都懂,怕是你以前也在场子里待过吧?”他不满地讽刺道,激怒桃儿。
“我就是懂,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桃儿愤怒地说道。
“我没想说什么,你想说我什么,我就是说你什么。”他甩下菜单,面露嘲讽地说,“上回还说要跟我交男朋友来着,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啦!谁上辈子倒血霉了,说说你给人家戴多少绿帽子了!”
争吵引来围观,底下窃窃私语着。几乎同步地,桃儿愤恨地扇了他一耳光。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员工!”我跟着骂道,而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很快出现在中间。
等我回过头时,桃儿已离开。
我跟了上去,却撞见了田甜,她目瞪口呆地看着。
零点整。
“要不报警吧?”林川北对我说。我们跑遍了安定市所有的闹吧,也不见田甜的人影。
“太晚了。”我说,“要不你先回去吧。”
“要报警也等明天吧,你不也说了,只要人安全就好。”我说着,撑着下垂的眼皮。
“你明天还是跟田驰坦白吧,”他说,“她还等着毕业呢,把事情闹大了不好。”
“嗯。”我点头说道。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回他道,“你赶紧回去吧,回头安恩该着急了。”
“大晚上的,我把你丢这儿,她是得跟我急。”他笑着说,开了车锁。
他也疲惫了,左脚离合器几次没踩稳,启动熄火好几次。
“她说的是真的吗?”田甜问我,我俩在路边摊坐着,“我哥知道吗?”
“田甜。”我回答她,“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你那天不也是跟我这样说的么,与他人无关。”
“这能一样么!”她急着说,“这是欺骗,是不忠!”
“她会和你哥解释清楚的。”我说道,“还有,你哥知道你花了十万,到处在找你,你知道吗?”
她默不作声。
“你马上要毕业了,”我转而又说,“老师说你论文还没交,你是不是发生什么难事了?”
“这些你都跟我哥说了吗?”她反过来问我道,带着嫉恨的目光。
也许是太累,我在途中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桃儿靠在枕垫上翻着书。
“睡得可香,姑娘?”她不看我便说道。
“你一大早看什么书呢?”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突然醒悟似的喊道,“我怎么在这儿?”
“你是不是还想着——”桃儿合上书回我道,“你应该在宾馆里躺着?”
“净扯犊子!”我抬起头说道,看到了她手中的书,《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
“土豪陈背你回来的。”她说着,又补充道,“也不对,准确地说,应该是林川北背你从车上下来,土豪陈抱你回来的。”
“你睡得跟死猪似的,”桃儿说,“我关窗帘的时候,从楼上看到。”
“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陈云枫对我说道,“我不放心你,所以就去你家看看,碰巧在小区门口遇到了你们。”
“他是安恩的男朋友,”我解释道,又纠正,“是未婚夫,他们下个月要结婚了。”
“我知道。”他笑着说,“骆桃都跟我解释过了。”
“你们还说什么了?”我随意问道。
“哪个你们?”他反问我。
“什么!”我把事情原委如实告诉了桃儿,她吃惊地喊道,“这事你该早点说的啊!”
桃儿急忙给田驰打电话。
而我起床洗脸、刷牙。等着接受群众的批评。
“我只说你男朋友的事情,”我坦白道,“实在是找不到你人……”
“段桥依!你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田甜突然情绪失控地尖叫起来,“你是我什么人啊!”
我哑口无言,旁边的人都回头看我俩。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她站起身,泪眼矇眬地说。
“田甜!”我喊她,而她却不理会我,独自跑开。
“她年少轻狂,你也不能跟着年少无知啊!”田驰说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表情。
“那现在怎么办啊?”我说。
“报警!”他跟着说道。
“不能报!”我反对道。
“为什么?”
“因为,”因为报警一定会影响到她按时毕业,我心里想着,嘴上却说,“报警总有原因吧?她只是躲着不见我们,而且钱是怎么没的也要先弄清楚再说。”
他冷静片刻,然后说,“桥依,对不起,我刚才火大了。”
“早做好准备啦!”我说道,“你还是想想她能去哪儿吧。”
“还能怎么办,守株待兔吧!”他说道。
接下来一整天,我们仨人乔装打扮着,在田甜的大学里四处转悠,她总得回学校来。
距离话剧演出还有十分钟。我们切换话题聊着。
“还没找到吗?”陈云枫问我。
“无间道不管用。”我回他,“扮演了一天的特工毫无收获。”
“该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他说道,“做错事的孩子总有懊悔的时候。”
“可这犯错的代价未免太大了吧?”
“爱不就是要牺牲吗?”他笑着说,然后牵起我的手,“走吧,要开始了。”
演出的话剧叫《车祸之后》,讲述的是一场车祸之后,男主角发现自己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世界里,自己的妻子车祸身亡,而另一个世界里,自己的女儿惨遭不幸。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林川北对我说道。
“啊?”我回道,“朋友刚走。”
田甜离开后,我独自坐着。如果我不闹着来喝酒,今天的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我看完话剧回来后就不再出门,可我只想出去转转,也许是受话剧影响。
“你怎么在这儿?”我问道。现在已是深夜。
“我就住这儿附近,”他说道,“离这里不远。”
喔,我记起来了,桃儿第一次带我去“忆栈无人”的那回,他无意间对我说过。
“昨天后来是你男朋友送你回去的。”他继续说。
“我都知道了。”我笑着回他,“还是谢谢你。”
故事的男主角叫做苏贝,是一位畅销小说作家。车祸发生后,他在一个世界里和女儿苏小晨生活在一起,承受着失去妻子的痛楚,而另外一个世界里,他和妻子继续生活着,而两人共同承担着女儿夭折的悲痛。
人们不再去争论男主角是不是有精神病,而是同情他,他一边坚强地应对两种生活,一边隐藏着自己的痛苦——他忍受着两种永别、两种折磨。
“你有心事,能和我说说吗?”
晚风和煦,偶尔从旁边的桌子飘来烤串的香味。
“就像从前一样。”林川北说着,“你说,我听。”
从前?好遥远好悲伤的词。我暗自笑着自己。
是不是一个人越期待未来,越是因为她惧怕过去?
“如果是这样,”他说,“只能说明她有一颗阳光的心。”
阳光的心?我似懂非懂。
“我碰到了田甜了。”我对桃儿说道,她已躺在床上翻着早上那本书。
“我见到了。”她说,“她也在酒吧里。”
桃儿没再问什么,只是冷淡地说,“我已经把酒吧地址发给了他,让他们兄妹俩自己解决吧。”
“桃儿。”我说着,我是该说对不起,还是问一句,你还好吗?
可我最后只喊了她的名字。
“睡觉吧。”她说。
“我送你回去,”林川北笑着说,“陪跑。”
“不用了吧,就几步远。”
“你不怕黑了喔?”
人为什么会有恐惧?我问着自己。就好像我惧怕黑夜,仅仅是因为没有光明吗?
所有的恐惧都来自你的内心,它没有方向。
“跑起来!”林川北对我说道,“会感觉很棒。”
他在前面跑着,不停地回头催促我,我慢慢加快脚步,想追上他。
“你是不是疯了?”田驰冲着田甜吼着,“你去喜欢一个整天泡酒吧的混混?”
“你可以谈恋爱,但是你们学校里那么多男生没一个你喜欢的吗?你非要在外面找这么一个男朋友?你也不怕传出去同学笑话!”
“可是我就是喜欢他,”田甜反驳道,“你不是我,你怎么会明白!我喜欢他身上那股劲儿,随心所欲、无所顾忌,他跟别人不一样,他傲娇。”
“傲娇?就他一个酒吧的混混有什么资格傲娇?”田驰更火大地说道,“他是不是给你下药了,还是你脑子有病了?”
“哥。”田甜急了,说,“那你是不是脑子也有病了?一个酒吧混混总好过在夜场干过的小姐吧?”
“你不认错我忍了,你还胡说八道什么!”田驰凶狠地骂道。
“哥,你还不知道吧,”田甜继续说,“你费尽心思万里长征追到手的骆桃,她是一个酒吧小姐!”
“你再胡说我抽你!”
“你打了她?”我反问田驰道。
他点头承认。
“你太狠心了吧!”
“有点冲动了,”他低沉地说,有些懊悔,又问我道,“但是,她说的是真的吗?”
第二天,田驰果真在那间酒吧逮到了田甜。次日一早,他便在朝阳路上的永和豆浆等我。
他一脸憔悴,昨晚一宿没睡。可是现在却炯炯有神地盯着我看,而那目光中似乎有些寒冷,夹着恐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镇定地回他。
周末,夕阳还未完全下山。
“你这么早就过来啦。”我对陈云枫说。
“我给你送衣服来了。”他说着,递给我一包衣服,今晚要随他参加宴会。
“我穿你上次给我的那套就好了!”我说。
“那可不成,”他嬉皮笑脸地说,“女人在外面可是男人的一张脸。”
“你怕我给你丢了脸呗。”
“不会,”他打开包,拿出衣服,然后说,“我是怕自己没照顾好我这张精致的脸。”
包里是一套范思哲的礼服,领口还镶着碎钻。
“怎么了?”
“参加一次宴会而已,干吗买这么贵重的衣服。”
“我不是说了么。”他回答我,“不然怎么配得上我这张精致的脸呢。”
“让我穿可以,”我说,“但是衣服我不要。”
“你不要就给骆桃吧,”他说,“我总不能送给其他的女人吧。其实没多少钱,朋友旅游从意大利代购回来,我六折买的。”
第三轮比赛。因为广电政策问题,BestDesigner被迫缩短播出时间,以至于原定的强进16强比赛变成了强进8强。
“我们还想在节目中多混些日子呢!”我对安恩说道,并和她讨论着她婚纱设计图。
“小姑娘。”她一边看着设计图,一边吃着樱桃,“这年头靠混脸熟是没前途的,照我说啊,除非被潜规则。”
“不对!”她拿着一枚樱桃,又补充道,“被潜也轮不到你俩,还得排老长的队呢!”
“你吃你的吧!小心噎着!”我斥她道,“那可是四分之一的几率啊!”
“要不,我先给我爸那电视台同事问候下,”她吐出核,说道,“争取保你进个8强。”
“能不能一包到底啊?”
她回我道,“白日做梦。”
“你还是好好看你的设计图吧!”我不客气地回道。
“咦!”她又一脸惊喜地说道,“这不是现成的作品吗?你拿这个去参加比赛啊!”
“安恩小姐!”我说道,“婚纱不是配饰好吗?”
“可你一个室内设计师怎么能懂配饰设计?”
“我天赋异禀、自学成才。”我高傲地说道。
“事情就是这样,”我最后说道,讲完我与桃儿相遇的经历,“她是什么样的人,你俩相处那么长时间,应该不输于我吧。”
他沉默不语、望着杯中已经凉透的豆浆。
“都冷了,别喝了。”他准备喝,我拿走杯子,却不小心洒了一桌子。
“算了,”他站起身说道,裤腿上淋了一片白色豆浆,“困了。”
他说罢,拂袖而去。
而我喝完杯中的豆浆才离开。
“你今天真漂亮。”马苏走来对我说,“你会是今晚的主角。”
我一手挽着陈云枫的胳膊,一手端着酒杯,十分别扭。
“谢谢!”陈云枫替我回道,又问,“老孙呢?”
“他晚点到,你们玩得开心。”她回他的话,然后我们一起干了一杯。
“怎么了?喝不习惯?”我喝了一口,没忍住,吐了。陈云枫拿去杯子,扶着我说道。
闻之香醇,食之难咽,尤其是对于我这样从未品尝过真正葡萄酒的无产阶级公民来说,只能尴尬出糗。
一口深红色的葡萄酒就这么被我吐在了白色的礼服上,显得非常耀眼。
我惊慌失措地不知怎么办,马苏靠近说,“没事,我带你去卫生间洗洗看,兴许能洗掉呢。”
桃儿回来时我正在设计一款戒指,拿来做这次的参赛作品,可无奈怎么也琢磨不出样子。
“桥依,”她平平淡淡地对我说道,“我想回家了。”
“我想我妈了。”她说。
好的消息是,自从上次之后,她的父亲信守承诺,没再来骚扰她。
“那你放心回去吧,”我支持她的想法,说着,“顺带帮我替伯母问好,下次我跟你一起去医院探望她。”
可是你怎么突然就决定了呢?
“这次回去。”她说着,望着我,眼泪跟着溢出眼眶,“我就不回来了。”
“为什么啊?”我从床上跳下来,吃惊地道,“是不是田驰跟你说什么了?我找那王八蛋算账去!”
“别!你别去,不关他的事。”她拉着我,泪已成行,“我真的只是想家了——桥依,我累了。”
就好像两只马儿,我们好不容易挣脱马棚,脱了缰一路狂奔,就快要到达草原的时候,突然其中一只疲倦了。
你是我的半边天,你一去不回我会有多么沮丧。可我也不能自私地留住你啊。
而另一只马儿也瞬间疲倦了。
她们望着对方,毫无力气。
“你还真洗啊!”马苏惊讶道,我开着水龙头准备洗,“这种奢侈品牌的高档衣服都是洗不掉的。”
我困惑地望着她。
“你也看到了,”她继续说,“看一个男人的成就有多高,瞧他的女人就知道大半。”
我更加困惑地看着她,竟然忘了关水龙头。水哗哗流着,突然溢出。
她关掉水龙头,继续说道,“你挺好的,只是陈云枫需要的是一个体面的女人。”
“就比如出席这种场合,你得能招架得住,男人不仅好面子,你还得为他长面子,否则他带你来干吗。而你,明显与这种场合的气场相排斥,何况你对上层人群的生活习惯和方式一窍不通。”
我听着,未言一语,无法辩驳,她句句在理。
我转过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觉得好肮脏、好恶心。
“洗不掉的,”她说道,“我去拿件衣服给你换吧。”
“你放心,”桃儿哭红着眼,“等我妈出院了,我会赚钱还你,多久我都还。”
“还你个头啊!”我替她擦掉眼泪,开玩笑说,“而且你欠我的多了去了,你几辈子都还不清的!”
她哭得更厉害了。
“短暂的别离又不是永世的分离,别哭了!等你妈妈出院,我会探望你们的。”
“桥依!”她终于大声哭了出来。
“你们怎么聊的?”我问田驰,他只顾着喝酒,“别喝了!”
跟上次一样,我夺去他手中的杯子,这次没洒。
他依旧默不作声,又打开一瓶啤酒。
“原来所谓的一见钟情、万里长征都是假的,原来你对她的爱如此脆弱、不堪一击!”
我说着,他无动于衷。
“是的,桃儿是在夜场上过班,可那又怎样,谁能保证自己没个过去?何况她跟那些夜场小姐不一样!男人好肤浅,永远只看表象!你当初在机场门口怎么说来着,你忘了吗?”
我继续激他,咄咄逼人。
“你俩多么不容易才在一起的,难道你只是为了一时的欢愉?”
“我没有!”他突然回道,大声地,“我俩在一起干干净净。”
“我没碰过她,我们甚至没有过拥抱,她对我一直若即若离,有段时间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爱我,还是只是暂时迁就。”田驰说罢吞了一杯啤酒,然后又说,“可是我爱她,所以更尊重。”
“如果我不爱她,”他继续说,无奈地笑笑,“我爱她胜过自己的生命,我不爱她,怎么可能不爱她!”
他哽咽住,停停顿顿地说着。
“也许就是这样,”他又倒了一杯啤酒,说,“是我不该,我的自私,把爱情真当成了自己的作品,不允许有败笔,容不得瑕疵。”
我好像有些听懂,继续默不作声着听他说着。
“我不介意,”他继续说着,“我爱她是现在,是未来,而那些过去,与我无关。”
不仅仅是这件事,他说着,我能明白他的话,田甜的事后来怎么解决的?
“怎么了?”我从洗手间出来,陈云枫站在门口,问我。
“我想回家。”我安静地回答道。
“不就是没洗掉么,”他说,“马苏不是给你拿换的衣服了吗?”
我默不作声。
“你是心疼这衣服吧?”他拉起我的手,微笑着说,“没事,下回注意点就好了。”
我望着他包容的双眼,他在我额头上安慰地一吻。
“你现在要是走了,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他轻声笑道。
马苏说得对,我不适合这样的交际场合,我浑身感到别扭,始终觉得束手束脚,连说句话都哽咽。
而反观马苏,游刃有余地穿梭在各个角落,她是主角,真正的主角。
“想什么呢?”陈云枫说道,“别担心,跟着我就好。”
我换上马苏送来的一套裙子,深紫色。
“紫色显贵气,”马苏解释道,“而且酒洒衣服上看不到。”
她说着,又替我系上一根项链。
“这项链款式好熟悉。”我不由自主地低声说道。
“怎么?你也有一条?”她在我耳边说道,“这是Cartier的新款项链,我这条还是托朋友从法国带回来的,听说是限量版的。”
“不是,我没有,”我回道,“可能是设计图看多了吧。”
“你要能设计出这种款型的项链——”她替我系好项链,说着,停顿下来。
我望着她,她望着我。
“你可以拿去参加BestDesigner大赛,”她说着下半句,“一定能得奖,国内知道这款项链的人应该不多。”
“这么贵重的项链我还是不戴了,”我说,“你还是替我摘下来吧,我怕。”
“怕什么,”她说,“你分分钟毁了一件范思哲的礼服,这款项链又算得了什么?”
“她这是狗仗人势,狗眼看人低!”安恩气着说道,“狗嘴吐不出象牙!”
“你说话积点德吧你。”我对她说道,“你小心你还有个未出生的宝贝呢。”
“她就是该骂!”安恩继续说,“瞎显摆什么啊!还真把自己当贵族了!她装就装吧,她还侮辱你。”
“她那是冷嘲热讽,是变着法要你剽窃呢!堂而皇之地贬低你的才华和努力!她算什么东西啊!”安恩没完没了地吐槽着。
“好啦好啦!”我打住她,“你别说了,你找我来干吗?”
“还能干什么,”她说罢,拿出我上次留这儿的婚纱设计图,“反馈回来了。”
“反馈?”我反问道。
“是啊,这可不是小事,我得多找几个人参谋参谋。”
“那小姐,您都找谁了?群众们都怎么反馈的?”
“好奇怪,大家态度分成对立的两派。”她说着,“一派以沈大嘴为首,觉得这婚纱特土。”
“你没事给她看什么啊,她就是一张破嘴!”我抱怨道,“那还有一派呢?”
“还有一派啊,就是以你和林川北为主,”她连续说着,“想不到你俩的审美观滚一块去了。”
“那你的立场呢?”我问她道。
她思索片刻,然后说,“我要是从了你们吧,就脱离群众了。群众的眼睛是锃亮锃亮的。”
“那是反光!”我反驳道,“您看这设计和您多匹配啊。”
“小姐您看,浪漫的天蓝色,和您的气质多搭,而且蓝色还是充满幻想的颜色;再说说这大V露肩衣领,保守不失性感,而是心形;最后再看看这低调奢华的镂空裙摆,和这长而端庄的拖尾,您穿着活像一个高贵的公主。不对,是女王。”我自夸道。
“我呸!”她喷我道,“可是你看这腰的位置,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腿短是吧?”
“您真错了!”我解释道,“这是照顾您怀孕的千金之躯呢,不能太紧,不能太靠上。”
“你俩的解释还一模一样,”她最后说道,“真怀疑你俩在背后串通好的。”
田驰讥讽似的笑了笑,终于肯放下手中的酒杯。
“她说她的男朋友要创业,而她也不愿意我们看不起她的男朋友,所以刷了卡帮他。”田驰讲述道。
“要十万创什么业呢,”我问道,“那你见过那人了吗?”
“见了,”田驰回我,“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创业呢,我看他就是一个败家的混小子!”
“那你不追回那十万!”
“怎么追?”他自问自答着,“她都快不认我这哥了,真是个白眼狼。”
田驰愁闷地又喝着,我看着,就这么一边凝视着他,一边沉思着。
过去了很久了,已经记不清多久。
那时候也是现在这个季节,初夏,安定市的气候开始变热。温度时高时低。
高三毕业季,距离高考还有半个月。
我们在教室上着课,突然班主任老师进来,大声说,“段桥依,你出来下!”
“你爸被抓了。”在走廊内,班主任老师安静地对我说道。
从那天起我就没进过学校,只要公安局一个命令,我和我妈就得去录口供。他们问什么,我们答什么,有几回被盘问了通宵,出公安局我妈就晕倒了。
我不敢再去学校,我害怕同学们好奇又冷漠的目光,在他们眼里,其实我跟杀人犯没区别。
直到有一天,有人来敲门。
林川北拿着我的准考证站在门外。
“7号早上我来接你。”他对我笑着说,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我妈每天在外奔波想托关系救我爸,可是,可是虎落平阳,没人愿意帮忙。那天,高考前夕,我妈做了一桌子的菜,我们面对面坐着。都说女儿像父亲,可他们都说我和我妈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依依。”我妈说着,“不管发生什么,你都得坚强。这世上没有人被赋予责任要陪你到最后,只有死亡和痛苦。”
“妈,”我说,哭着,“我不信我爸杀人,他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段住桥,是我爸的名字,听着像个女人的称呼。不过在我的眼中,他比女人心思还细腻。听我爸说,我跟他的名字都是祖辈们百年之前就定好的,得遵从祖训,所以我跟我爸的名字听着像姐妹。
“你怎么了?”田驰睁大着眼睛问我,满脸通红。
我说,“没事,只是忽� �想起了过去的些事。”
“对了,”他转而问道,“你和陈云枫最近怎么样?”
我低头一笑而过。
我一人独坐着,看着楼下的他们谈笑风生,在这里,我是孤独的。
“这衣服还合身吧?”马苏不知何时从楼下来到楼上,在我身后说道。
“你知道女人活一辈子是为了什么吗?”她问我,坐在了我旁边。
“西方女人与中国女人的最大差别就在于,她们不论何时都比我们优雅,而且这种优雅随着年龄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珍贵、越来越有味道。为什么中国人制造不出奢侈品,因为中国人好中庸,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中国女人缺乏独立精神,而独立恰是女人优雅的最重要的特质。”
她说着,我听着。
“男人为了成功,而女人要优雅。”她继续说着,“宁可傲娇地活着,独善其身,也不委曲求全,做男人的一件物什。”
“和一个爱你的男人在一起,但并意味着你心里没有别人。”她又说着,目光锁定在我身上,“这是所有女人的通病。”
她收回目光,露出一丝哀伤。
“任何时候,女人才是这世界的真正主宰者。”她最后说道,“当你是女人的时候,没有一个女人想做男人,这就是原因。”
我竟然不知不觉听到了最后,却也如她一样有些悲伤。
而从那天之后,每天傍晚林川北会背着书包出现在门外。
他会跟我讲老师押宝的一些题型,第二天来的时候还会抽考我。
7号早晨,我妈送我出门,我战战兢兢,居然有些退缩。林川北踩着单车在楼下等我,隔着老远就喊着我妈“阿姨”。就这样,我去了考场。
“我妈的话是有预兆的,9号下午,我考完最后一门回到家中的时候——只有一封字迹匆匆的信,而从那以后,我便不曾再见到我妈。”
我跟田驰说着,但故事里没有林川北。
我从他面前拿来酒瓶,一咕噜喝下一整瓶,任啤酒泡沫溅满全身。
哭嘛!我趴在桌上,只感觉到脸上的火热,以及胸口的狂奔。
直到我感觉到冷,我才抬起头,而桌上已经堆满酒瓶,田驰趴在一堆空瓶中间。
“田驰你醒醒啊。”我摇摇他,碰倒一个空瓶他也没出声,“我只跟你和安恩说了,我连桃儿都没有勇气告诉,你要答应我,答应我不能告诉别人啊!我怕……我不怕他们看不起我,但是我爸真的不是杀人犯,求求你们相信我……求求你们……”
我想去狱中探望我爸,可从未成功。
我成了世上最可怜的人,我甚至不敢在黑夜里开灯,可我怕黑,我只能蹲在窗户下面。我害怕碰到光亮,可我更恐惧黑暗。
直到第二天傍晚,他打破窗户跳进来,踩到我的脚上。
我没有喊疼,一点力气也没有。
再次清醒时,我躺在床中央,盯着天花板。
熟悉的恐惧感再次突袭我的心扉。
“醒了?”林川北的声音,“头痛吧,喝杯姜茶,热的。昨晚你俩都喝多了,我跑步碰巧经过,就把你们都带回来了。”
“他呢?”
“他还睡着呢,在隔壁房间,你俩霸占了我两个卧室,我睡在客厅沙发。”
我从床上爬起,头昏沉沉的,“对不起,谢谢你。”我说。
我去喊醒田驰,可他无动于衷。
“真不好意思,这是婚房吧,被俩酒虫糟蹋了,”我回头尴尬地说道,“我们会收拾好的。”
他笑道,“收拾?你打算怎么收拾好。”
“我给你买两条新的床单和被子铺上。”我说。
这是习俗,婚房在结婚前是不能给别人躺的。
“我倒是提醒我了,是该换新被单了,”他回我道,“只是这房子不是我的。”
“这房子我租的,不是婚房。”
“啊?”我吃惊道。
“我把房子卖了,”他说道,“暂时住在这里。”
我睁开眼,看到了林川北正笨拙地煮着粥。
他端着粥给我喝,什么话也没说。
他陪伴了我一整个暑假,直到上大学,我们各奔东西。
有一天中午,一个陌生的富贵男人敲门,我正坐在沙发中间,靠在他的胳膊上睡着了。
正如我妈信里所说的,会有一个人来给我送一笔钱,足够我读完大学,还有应付未来几年的生活。而同时我将无家可归。
“去我家住吧。”他说,安静地望着我。
我收拾好行囊,其实也没太多东西,两个大箱子,还有一堆舍不得丢弃的照片。
“可那是你家。”我回他。
“可我喜欢你啊!”他冲我喊道,额头的汗珠在往下滴。
“她要离开了。”田驰醒来,我第一时间对他说道。
我说的是桃儿。
“你去吧,”林川北对我说道,“我自己能收拾。”
只是,此刻我是多余的,两个人的爱情只能由两人解决。
我想我确实不该在这儿待太久。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他送我到门口,突然对我说。
我回头,又看到他的额头渗着汗珠。
田驰翻过检票栅栏,闯进候车厅。喇叭正播着各列待出发的火车班次。
人在应激情况下会变得智商加倍,但只有爱会让人疯狂。
“骆桃你在哪里!我来找你了。”整个火车站内外响着田驰的声音,“我弄丢了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亲爱的,你真的要和我道别吗?”
“我俩不该道别,说好的走到尽头。难道将来,要在坟墓前画上一个教堂,想一想当年,也就是现在,我们为什么不听一听心灵的呼唤。
“我都忍受不了和你短暂分离的痛苦,一辈子这么长,你要让我在爱与孤独中苟活么,还是你也愿意承受着悲伤与痛苦。”
那短暂的几分钟,把持住了所有旅客的心脏,他们聚精会神地听着,看着周围的人群,骆桃,你在哪儿?
“她叫骆桃,樱桃的桃,165公分,短发,她不戴耳坠,不戴项链。”
他播着寻人启事,引起旅客们的左顾右盼,看似都在忙碌地寻找着。
“有一个叫樱桃小姐的微博,上面记录着我们的故事。”田驰最后大声喊道。
就像是教皇一样,命令着他的信徒,旅客们都掏出手机。
一个人的爱情胜过两个人的爱情,至少在痛苦上是这样。
马苏如是说。
“我爱他。”她说着,“可我让他感到了痛苦,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一愣,点点头。我想,我懂。
“人都是自私的,”她又说道,“除了恨,我们对自己的任何情感都追求公平,我爱你,那我希望你更爱我一点,我对你好,你就得对我抱有感恩之心……”
她说着,冷笑着。
“这就是爱情的世界里,痛苦的根源所在。”
我摘下项链,还到她手中,感谢她今天的帮忙。
不仅是因为她借我衣服,避免让我成为全场的笑料,还是因为与她的聊天排遣了我孤独的时光。
“还在为衣服的事难过呢?”陈云枫问我,他正驾驶着车。
我摇摇头。
“以后的话,”我说道,“我可不可以不来这种场合,我挺不习惯的。”
“行,听你的。”他乐呵道,又问,“她是不是又跟你说什么了?”
我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前方,几辆出租车横冲而过。
“我们能说什么,人家挺欣赏你的。”我半开玩笑似的说。
而他却一脸严肃地说道,“她跟孙老板分手了。”
难怪我今天没看到孙老板的身影。我心里想着。
“这女人太可怕了!”安恩声音尖锐地说道,也不顾一旁的出租车司机。
一早,她便催我跟她去取婚纱。
“你小声点!”我轻声对她说道,“别把司机吓坏了!”
“你上回怎么没跟我说。”她继续说道,“你真得离她远点,不对,还有你家陈云枫。”
可我上回已经跟她讲过一遍,我还提醒她来着,穿着婚纱、远离红酒。
只是后来她把话题跑偏。
“也不对啊!”她一惊一乍地又说道,“你家那位怎么跟这贵妇老是沾一块啊!你想想啊,是不是这么回事,你家老陈去哪儿,她就跟着出现,人家孙老板都不来,她凭什么来啊!”
“由此可以推断。”她竖起一只手,严肃认真地说道,“首先她和孙老板不是分手,而是分道扬镳。”
“她一个小三儿,扯什么分手啊!”她吐槽着,又说,“其次,他俩那是分道扬镳,而且是她把孙老板给抛弃了。”
“多厉害的女人哪!你有听说过小三儿主动把男票撕了的吗?”她感叹道。
“其实以她的能耐,完全不需要依附男人。所以你这条不成立。”我推翻她说道。
“你说得也对,她已经是一个对男人无欲无求的女人了,”司机一个刹车,我俩身子向前趴去,恢复平稳后,她接着说,“这就是她真正可怕的地方!”
“比妖精可怕的是女人,比女人更可怕的是丧失了虚荣心的女人。”
她又补充道,可这三句话,我一句也没能理解。
“你住嘴!”桃儿站在播音室门口,对着田驰说,“你是想让我出名还是想我出丑。”
“都不是,”田驰露出笑脸,说道,“我就是想让你出来。”
“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么,”桃儿说着,“我不是Poy,我永远成不了她那样的姑娘。”
“我也说过了,你是你,她是她,而我要的是你,这就足够了。”
“可你也知道了,”桃儿继续说,“我不纯洁,我还欺骗了你。”
“如果不是爱,你又何必用得着欺骗?”田驰温柔而平静地反问她。
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播音话筒没关,他们的对话在车站内外直播着。
“如果……”桃儿还想说什么,但是田驰已经抱住她,吻住了她的唇。
“你昨晚去哪儿了?”陈云枫问我,“你不在家,只有骆小姐一个人。”
我早晨醒来,才看到手机上有十几通未接电话,有桃儿的、他的,还有安恩的。
“一个朋友遇到点事,心情低落,我就去陪了陪他。”
我解释道。
他也没问这个TA是男还是女。
“以后晚上出门最好还是先给身边的朋友都发个短信什么的,省得大家担心你。”他说道。
“喔!好的。”我应允,又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车站,”他回我道,“我妈来了。”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啊,我好歹换件衣服啊。”嗅了嗅衣服,还有残留的酒精味道。
“你没洗澡,昨晚一宿没回家?”
迎接我们的是一个打扮的卡尔·拉格菲尔德模样的人,听安恩说,他是本地最有名的设计师。
“嗨,东方的拉格菲尔德先生。”安恩这样称呼他,“我的婚纱做好了吗?”
“Youarejustintime。”他回道,操着一口英文,可奇怪的是我居然能听懂,“刚刚新鲜出炉。”
说着,他从衣柜中取出我的作品。
卡尔先生闭上眼闻了闻,一副神清气爽的表情,“闻到没?这味道。”
他嗅动着鼻子,像一只感冒了的哈士奇。我无意冒犯,只是当时我的脑中正是这么比喻的。
“什么味?”我疑惑地反问道,除了真丝、雪纺的布料味,顶多还有樟脑丸的味。
“No!”他突然睁大眼,瞪着我,把我惊了一跳,“是幸福,幸福的味道。”
无聊。我心里吐槽道。
安恩试穿了婚纱,对着落地镜子来来回回看着,自我欣赏着,沉醉其中。
“妞,还别说。”她对我说,“穿上还挺靠谱的。”
“那你就没闻出啥味?”
“怎吗?”她嬉皮笑脸地说,“也是幸福的味道吗?”
“是姐姐我夜以继日的汗水味!”
“还有我的。”卡尔先生突然跟着我的话说。
我本就反感他这山寨的造型,和他不着边际的献媚之词。
我冷漠地盯着他看,他怯懦地说,“本来就有我的汗水嘛!”
“谁跟你臭味相投!”我说道,“恶不恶心。”
“成,我很满意。”安恩换下婚纱,从里面出来说道,“多少钱?”
“10900块,送新娘手套和头纱。”他回道。
“你怎么不去抢啊!你这比人奢侈品都贵了!做工赶不上别人的三分之一。”我骂道。
“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他说,“您看这价格数字多吉利啊!”
“我是来买婚纱的,不是来买吉利的!”
“可结婚不也得要图个吉利吗?”
“那你怎么不要个十万零九千,不是更吉利!”我忍无可忍地指责他道。
“好啦好啦,就这样吧。”安恩堵住我伸张正义的嘴,笑容可掬地刷了卡。
“靠!他简直就是赤裸裸的诈骗嘛!设计界怎么会有这种斯文败类!”我仍气不过,不甘心地说。
“你急什么啊,又不是榨你的油水。”她说道,“如果只是做工,肯定不值啦,但是这价格算上你的设计,算值了!”
可是安恩小姐,这一半的钱该进我的口袋吧?
“原来是这样。”陈云枫听完说道。
我把昨晚的经过告诉了他,我们喝多了,幸亏遇到朋友。
“我睡在主卧,他睡在次卧,”我继续说道,“没别的事了。”
他扑嗤一笑,然后说道,“好啦,不用解释太详细,我能不信你吗?”
我总算安下心来。
“我只是好奇你那朋友睡在哪儿了?”
“他睡在客厅沙发。”我回他道。
难得今天的街上不堵车。他降下车窗,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要是每天都是这样的空气就好了,可不能让雾霾毒害了老人家。”我说着。
他笑笑,说,“一会儿你见到我妈,你准备说什么?”
“阿姨,您好。”
“就这些?完了?”
我思索了一下,又补充道,“阿姨,我帮您拿行李吧。”
“有我呢!用不着你拿。”
我又思索了一下,“阿姨,您看着可真年轻,小时候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这是称赞吗?”他反问着自己,“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
“好啦好啦!”安恩拉着我走到一边说,“我送你一件礼物代替怎么样?”
说着,她一抬手,卡尔拉开衣柜。
“快试试。”安恩笑靥如花。
“可我穿婚纱干吗啊?”
“这是伴娘装啊!”卡尔解释道,“咱能不能不要这么土……”
你才土,你全家都缺土!
这是一套纯白色的抹胸礼服,上面镶着水钻,胸口有刺绣。这是要闹哪样?
“不是我说您……您勉强也算个八成……六成美女,是吧。”还不去死的卡尔先生又解释道,“你自个儿看一下,恁个性感端庄的礼服,是不是?那水钻可都是上等SWAROVSKI水晶钻,好不啦?光着这胸口一丁点儿刺绣,就得重复绣五遍,要是有一针一线错了,那就得重来!侬还晓得啦?”
我听着,盯着他那吐沫飞溅的脸。听着像是一个操着北京腔却在大上海长大的时尚先生,可实际上却是个到处流浪的四川人。
“还蛮合身!”安恩前后看着说,“那就这件了,多少钱一套?”
“5888块。”他说道,估计心里乐开花了。
“那成,”安恩说着,掏出卡,“我要三套,号一样大的。”
“得嘞!买三套给您打6折。”他紧跟着便说道,“一共是10589.4,要不凑个吉利数,10600吧。”
“你算都不算就要价,”我说道,“打六折怎么还要一万多。”
“我算了呀!”他回我道,“不信那桌上有个计算器,您自个儿算算。”
这货故意的吧,我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心里暗骂道,这坑给挖得估计连他爸都不放过。
“你要三套干吗?”我瞥了他一眼,转而疑惑地问安恩,“这不用留着换洗吧?”
“你想得美!”她解释道,“一件给你,一件给沈大嘴,两个伴娘嘛。”
“那还有一件呢?”
“给我啊!”她说道,“留着给你俩当伴娘穿。”
“您真是高瞻远瞩,想得可真辽阔。”我‘称赞’她道。
“哎呀!”卡尔先生刷好卡过来,惊叫道,“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哦!”
“对了,你送的新娘手套和头纱呢,拿来。”我说。
“哎哟,不是这个啦!”他说着,竟竖起兰花指,“是皇冠啦!少个皇冠。”
我跟陈云枫到达火车站的时候,赶上了好戏收尾阶段。
“在一起!在一起!”群众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而田驰和桃儿正拥抱在二楼值班室门口,难舍难分地亲吻着。
他们身后站了两个保安,一个表情纠结,还有一个恰似融入其中。
“年轻可真好。”陈云枫抬着头说道。
“哪儿好了?”我随口问道。
“可以毫无顾忌地想爱就爱。”他说。
“那你也不逊色喔!”
“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我又说道,他低下头听着我的话,“关于你的三次婚姻。”
“真正的只有一次。”他纠正我道。
他从未和第二任瘫痪的妻子及她的妹妹发生过关系。
“我只是以丈夫的名义照顾她们,”他说,“没有过其他的想法。”
我踮起脚尖,第一次主动吻了他的脸颊。
陈云枫吩咐我在门口等,他去接,免得面对面介绍尴尬。
“跟开演唱会似的,”我大老远在门口就看到田驰和桃儿肩并肩从里面出来,我故意守着,昂着头,若无其事地说,“厉害!厉害!就差粉丝集体下跪了。”
“别装了!”桃儿说,“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你俩要私奔啊?”我惊讶道。
“我们想一起回老家,见见我妈妈。”桃儿说。
“哟!都要见父母啦!看来好事将近喽!”我嬉笑道。
“少贫嘴!”桃儿跟着说,“你怎么在这儿?”
恰这时,陈云枫出现,他的身旁站着一位老人——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睛平静而深邃,额头刻着些许的皱纹,虽距离古稀之年还有段岁月,但已经双鬓花白。
陈云枫依次把我们介绍了一遍,然后说,“这是我妈,刚从老家过来。”
“伯母好。”我们仨一并问候道。
“你们也好,”她笑着回我们,然后看着我说,“你就是桥依吧。”
我亦微笑回应。
“别伯母伯母的喊,听着生分,我姓高,你啊,直接喊我高阿姨就成。”
“好了,妈。”陈云枫插话道,“您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累了吧,我先带你回去休息。”
“我不累,一点都不累。”高阿姨说道,“我就是饿了,你看现在都中午了吧,大伙一起吃个饭吧!”
“阿姨,真不好意思,”田驰回应道,“我跟骆桃还得赶下一班火车,要不这样,等我们回来啊,我们请您怎么样?”
“也好也好,”高阿姨说,“路上要小心啊。”
“看不出来啊,”桃儿电话里说着,“土豪陈的妈妈居然会是这么通情达理的老人。”
“人家好歹以前是人民教师好不啦!”我说道,“对了,你妈妈还好吗?”
“比我预想的要好,”她回我道,轻声细语地,“我妈她醒过来了。”
“真的!太好了!”我惊喜道,“那你带田驰见过你妈了吗?”
“还没呢,”她说道,“等过几天吧。”
“为什么啊?”我不解地问道。
“他说,他说要当着我妈的面儿跟我求婚,说是冲喜。”
“鬼才信他!分明是搭顺风车嘛!”我说道,“不过他这车搭得漂亮!”
“别说我。”她转而问我,“你那边什么情况啊?”
“桥依啊。”高阿姨握着我的手,轻声地说,“枫儿都跟我说了,只要你不嫌弃他。”
“枫儿是个心善的孩子,他虽然结过三次婚,但只有第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夫妻,我是他妈,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老是看不惯别人受委屈。”
“你说吧,他自己过得不怎么样,还天天惦记着比自己过得不好的人。”高阿姨说着,一脸的无奈与骄傲。
“阿姨,我都知道。我没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何况那些都过去了。”我说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笑眯了眼,又说道,“你放心。”
她放低声音,悄悄地说:“我不习惯住在大城市,枫儿他不放心我,非要我搬到城里来,可我也知道,现在年轻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私密空间。我啊,也就是想来让他安心安心,顺便看看你,我这已经放心了,我才不要跟你们挤在一起哩!”
“高阿姨您别这么说,”我说,“您看您现在都退休了,一个人在老家也没人照顾,还是住在这里吧。”
“真不用。”她倔强地说,又问我,“你的父母呢?”
“我爸妈他们,他们不在这里。”我吞吞吐吐地回道,只感觉一阵心虚,脸上火辣,背后又是一阵荒凉。
“哦,没事,来日方才,总有机会见见的。”
“干吗啊,瞧你那表情,跟个怨妇似的。”安恩说我道,“我可跟你说了,这皇冠的事就交给你了。”
“啊?”我回道,“你让那山寨版的拉格菲尔德给你预定一个不就完了吗?”
“你懂啥!”她数落我道,“皇冠是幸福的合力,少了谁也不能少了它啊!能随随便便找一个么!”
“我都帮你想好了,”她继续说道,“你不是比赛在即了么,一石二鸟啊,你就拿着这枚皇冠去参加比赛啊,皇冠是配饰吧,一定很多人想不到!”
“可我也没设计过这玩意儿啊!”我抱怨道,“别一石二鸟没弄成,回头变成一尸两命!”
“我就知道你会自暴自弃!”她指着我说,“我给你找帮手啦!”
“他在法国就是攻读西方设计课程的,”安恩一脸阳光地说着,“我啊,就要戴着我老公给我设计的皇冠,象征着爱的光辉,还有至高无上的妻子权力!”
她说罢,突然举起右手站了起来,模拟着一个缩小版的自由女神像。
我把她拉下来,“老佛爷您还是让臣妾省点心吧,挺着个肚子的,我可负担不起。”
“这事就这么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