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哥说，他是这个地方的农民。某天见云慕宸晕倒在路边，于是帮忙扶他回了车上。见云慕宸神情一直恍恍惚惚的，就邀他到了自己家里休息。后来，云慕宸隔了几个星期又来到他家，提议他在这个地方盖果园，还出了大部分的资金。

他笑说自己简直就像是在做梦。如今一家人都过上了好日子，皆是因为云慕宸这个大恩人。后来，云慕宸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果园小住两天。只是这次，时间隔得有些久。

我听着这些，看向不远处正陪诺诺钓鱼的云慕宸，突然间觉得这样的时光真的很美好。

晚上，鹏哥在空旷处架起了篝火，晚餐全数用来烧烤。旁边几户人家也参入进来，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很是热闹。

饱餐过后，大家烤着火聊家常，诺诺则匍在我怀里，睡眼惺松。

见此，我先把诺诺带回房间，安置好了她再返回来时，篝火边只剩下云慕宸一个人。

我过来坐下：“鹏哥他们呢？”

“他们休息了。”云慕宸一边答一边又添了些柴火。

我点点头。“那你呢？”

“你先休息吧。我还要坐一会儿。”

“陪诺诺玩了一整天，不累？”我问。

云慕宸看着那燃烧的篝火：“睡觉现在对我来说，能免则免。若不是实在太累，我宁愿永远都不睡觉。”

我心头揪了揪。因为他害怕再睁开眼时，自己又不再是自己。现在的时光予他而言，每一刻都十分珍贵。不管这是不是我一厢情愿的解读，我都在为此心疼。

“简乔。”他看着我，眼神疲惫得更是让人揪心，却微微扬起嘴角来对我笑，“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我鼻子一酸，扬起一个笑：“对不起可不是你的风格。至于谢谢，我接受。”

闻言，他垂下眸子笑，然后再看向我：“你为我做过的，我都会记在心里。”

“那就好起来。”我收起笑容，“我要的不是什么感激和铭记，而是……所有人都好好的。”

“你不必这样。”

是啊，我不必这样。过去始终是过去，我不必为过去再牵挂。每个人都会有他应该走的路，我没有办法留下每一个人。

“我……”我忍不住有些哽咽，深呼吸一口气才得以继续，“云慕宸，我可以告诉自己，任何人都可以选择自己要走的路。但是，我没有办法看着你，做出任何……错误的选择。我真的不能。”

云慕宸眼底有些发红，笑了笑说：“我会努力，努力不再让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相信，因为他总是让我忍不住想要相信。

“这里真的很安静。”我转移话题，“今天晚上一定可以睡个好觉。”

“如果某天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养老，真的很惬意。”他也感叹。

我难以置信地看他，他笑笑说“怎么？我总有一天也是要退出江湖，解甲归田的。”

“你才不是这样的风格。”我实在不敢认同。

“那我是怎样的风格？”

我微笑着看他：“你忘了？我曾说过，若是有一天老了，就要找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去隐居。你说过的，太闷了，你会疯的。你必须得找一大群老头儿老太太，然后每天欢笑着过。”这样说着，我才意识到这个地方不就是世外桃源么？

篝火将云慕宸的脸照得异常温柔。他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所以，这样的地方，你呆不了几天。”我自个儿尴尬地接了话。

“其实……”他抬起眸子来看我，“我一直没有说。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到哪里我都不会觉得闷。”

我愣住。

“简乔，可不可以陪我跳支舞？”他说着，突然伸出了手。

“什么？”我更是愣住。

“十分钟。云慕宸和简乔的一支舞。这个世界只有我们，并没有第三人。就当这十分钟的世界，从未变过，我们也还是我们。”他眼神诚至恳求，脸上笑容温暖动人。

理智告诉我，不要。但我还是将手伸过去，放进他的手心里。

他的手心是暖的，暖流瞬间就顺着我的血液流至胸口。

没有音乐，只有篝火在噼里啪啦地作响。

他牵我到一边，另一只手慢慢触到我的背，缓缓开始挪动步子。我跟着他的步子，并没有任何不适，只觉得风吹在脸上有一丁点冷。

他故意变换了方向，将寒意挡在了自己身后。我闻到他身上的气味，还是依然好闻，依然触到了我心里那柔软的神经。

“我做过这样的梦。”他在我耳边轻声低语，“我们也是这样在星光下跳舞。”

我笑笑，情不自禁地将下巴搁在他肩头上：“我也做过这样的梦，每次都变成了恶梦。你总会变成狰狞的面孔，或者将我推下悬崖。”

“放心吧。这次一定不会。”

我鼻子莫名发酸，然后说：“云慕宸，我以后不会再做恶梦了。最起码，关于你的恶梦，不会再有了。”

“为什么？”

“因为……我真的不再恨你了。”我诚实说，“其实，恨一个人真的好累，而且并不能让自己变得更好。”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所以……你也不要再恨了。好不好？”

“我从未恨过你。无论你做出任何选择，我永远都不会。”他说。

我眼底一热，突然觉得自己果然是伤到了他。“云慕宸，我宁愿……”我停顿了几秒，“你恨我，也不要再恨你自己。如果当时，你选的是我，我们也不会开心的。到最后，我们都只会……”我难受地无法继续。

“我知道。”他抱着我紧了紧，“无论我怎么选，都只能悔恨。但我是个自私的人，我总还是抱着那狂妄自负的侥幸，觉得你总还是会原谅我的。

“你不总是拿我没有办法么？你不会将我们这段感情轻易放下的。我还可以弥补，可以挽回。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如果我早点回来，现在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呢？”

我眼中盈满泪水，难受至极地将他紧紧环住。如果我与他之间只剩下这十分钟，那就让我放肆这一回。什么后果都不管，只放肆这一回。

“你不该回来。”我说。

然后感觉他摇了摇头。“你在这里，我怎能不回来？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想要停留的地方。即使你不愿再见我，我也庆幸，还好你还在。只要还可以远远看着你，我也觉得……还好，还能看着你。”

“简乔……我爱你……从未变过。”他声音里带着哽咽。

我心疼得厉害，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篝火正在渐渐熄灭，而我抱着他感觉到好温暖，让人依恋着，不想再放手。

“云慕宸，当时我说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他轻声哄我，“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只要我是爱你的就好，一切就足够了。”

“当时我说的话是真的。”这个时候，我不想骗自己，“我是爱你的。一直都是爱你的。你一直在我心里，就算是恨了你这么多年，也没有办法把你从心里抹掉。我……也不想抹掉。”

“我知道，我知道。这样就够了，够了。”

“我最不想的……就是让你伤心。”

“我知道。但是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我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伏在他肩头嘤嘤哭泣。

“不哭，简乔，不要再因为我哭。”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温柔带着笑意，“现在这样，我已心满意足。阿溢一定会好好地对你，比我更加好。他给你的，只会是快乐。

“不要再去回忆那些与我有关的痛苦，只要记往……我们在这样的星光下跳过舞，还有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会是你最好的朋友，最坚强的后盾。所有伤害，都会终结。

“不要做抉择，我最不想要的就是你必须这样。你不需要。因为我始终都会在，而你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简乔，再给我一个吻吧。我想要记住这个吻。”

我松开胳膊，脸上挂着泪水地看他。

隔着泪水，他的面孔在我眼前变得既模糊又清晰。他的唇触到我时，我缓缓地闭上眼睛，只有那唇上的温度，同时温暖着我们。

……

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愿望，那么我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回到那个时候。他告诉我，他所要面临的选择。我会告诉他，没有关系，我和他一起面对，一起守护应该守护的。

只怪，我们都太年轻。只怪，我们都太过爱彼此。只怪，一切都太过捉弄。

……

回到家已经整整一天，我还有些打不起精神来。我的心像被掏空了似的，突然间空荡荡的。

左溢说晚些时候来陪我，我也提不起精神来打扮。

听见敲门声，我过去开门，却意外看见站门口的人是个又熟又陌生的面孔。

“你好。还记得我么？”梦瑶微笑着开口。

我请她进来，为她倒了茶。

她把这房子四处打量，脸上的表情分明透着一丝难过。

“我上次已经拒绝过你了。”我开门见山。

她不紧不慢从包里拿出一张已经是泛了黄的照片，然后递到我的面前：“这个……是我小时候，唯一的一张照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