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到潼关三百里，官道上早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繁华，从潼关而进入京畿地区的商队也忽然间像是人间蒸发那般，此时的官道上只有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

或者说这是两支军队，一支由监门将军边令诚率领的东征军，另外一支则是由李隆基亲自下令前往潼关，羽林军大将军林羽亲自率领的羽林军。

边令诚此行是去潼关，而且身上还背负着皇命，只是这封密诏，只有边令诚自己看过。而羽林军的林羽，则是肩负着护卫边令诚的责任。

大军的行进速度并不快，知道次日正午前才抵达了潼关的*大营，此时的高仙芝扔是东征副元帅，而跟随高仙芝迎接边令诚的封常青，则已经换上了一套高仙芝亲兵的铠甲。

就在前几日，封常青被大唐天子剥去了所有的官爵和职位，后来还是太子李亨以及西平郡王哥舒翰等人极力求情，才保住进京的封常青一条活命，只是自那天之后，封常青也就成为了白衣之身，并且李隆基后来有额外开恩，命其以无官之身在高仙芝帐下继续为*效力。

以封常青和高仙芝的交情以及高仙芝对封常青的能力了解，自然不会真的让其在帐下做一些杂活，虽然还没有战胜安禄山叛军而为封常青请功甚至官复原职，可高仙芝也是将其直接带在身边，虽然名义上的身份只是自己的一名亲兵，可实际上在军中的威望绝对是仅次于高仙芝的地位。

高仙芝率领麾下众将将边令诚迎接到中军大帐之后，边令诚便直接拿出了李隆基的手札，同时叱令除高仙芝和封常青之外的众将全部退出中军大帐，这其中也包括了林羽所带来的羽林军，也只有在帐外候着的份儿。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帐内忽然一阵骚动，正当林羽也准备带人冲入帐内的时候，帐门被缓缓的打开了，边令诚一脸傲然的负手走了出来，在其身后则是二十余名心腹侍卫。

而最令在场所有人都大为诧异的是，高仙芝和封常青两人竟然不知何时已经被五花大绑了起来，特别是封常青的样子看起来极为狼狈，头顶的战盔已经不知掉落何处，披头散发，目光猩红的死死的瞪着边令诚的后背。

“阉贼！竟然敢蒙骗陛下，若是我与高帅率军离开潼关与安禄山大军决战，以眼下*的实力必然大败，潼关也必将落入安禄山之手！到了那时，就连关中地区都必将被安禄山的铁骑踏在脚下！阉贼，你这是在毁大唐！”

“住口！将死之人，还敢妖言惑众！”边令诚被封常青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辱骂自己，特别是提到了自己最不想听到的阉贼，当即便怒火冲天，朝着封常青身旁的心腹侍卫一摆手，喝令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的嘴堵上！带到校场，斩首示众！”

顿时，周围的众将均是一愣，当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封常青的嘴巴，包括一旁高仙芝的嘴也被堵上了，随即两人便在那二十余凶神恶煞的侍卫的推搡下，向着军中的校场走去。

“等等！”猛然间，林羽大步上前拦在了高仙芝和封常青面前，神色复杂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对边令诚抱拳行礼，语气却是十分强硬：“边将军！陛下何时下令要处斩高帅与封帅？我只记得，陛下的命令仅仅是命高帅务必要出兵潼关，将屯兵于洛阳的安禄山叛军击溃！却从没有说过要杀掉高帅与封帅！”

边令诚看了一眼林羽，眼角稍稍抽搐了一下，其实在来潼关之前，边令诚就曾经想到过自己想杀掉高仙芝和封常青二人，林羽必定会站出来说话，而林羽的身份又有些特殊，边令诚也不好太过强硬，转身朝着林羽微微拱手还了一礼，强装着客气的解释道：“林将军，既然你也口口声声说陛下，那么在临行之际，陛下有没有说过，潼关之事，全权交由监门将军边令诚负责？对于潼关东征大军中的将士，我有生杀大权！这其中也包括了违抗圣命的高仙芝与封常青！”

说着，边令诚看了一眼被堵住嘴的高仙芝和封常青，又看向林羽，满眼轻蔑的笑道：“林将军！就在刚才，高仙芝公然违抗圣命誓死不出潼关！”

边令诚笑了笑，双手捧着手札朝着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开口向林羽询问道：“而且，也就在刚才，我已经奉陛下密令，削去高仙芝的一切官职！而对其抗命之罪，我也只能依军法处置！不然，恐怕难以服众啊！”

说罢，边令诚带着一脸的阴笑顺势转眼扫过周围的众将，最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林羽身上，轻蔑的笑着问道：“林将军，我这么解释陛下的密令，林将军可听的明白？或者，是林将军也想学学我们的高帅，违抗圣命啊！”

话音刚落，顿时现场的气氛瞬间变的紧张了起来，周围也有不少边令诚的心腹，那些将领都是边令诚暗中许诺一定会大力提拔他们，他们自然巴不得高仙芝早点从东征元帅军的最高位置上摔落下来。

而另外一边则是林羽带来的羽林军，虽然此时在周围只有寥寥数十人，可那其中却有杨弘文，张明志几人，包括跟随林羽从云南战场活着离开的生死袍泽们。

面对剑拔弩张的形势，高仙芝忽然奋力的挣扎起来，双眼瞪大了看着林羽，冲着林羽发疯一样的摇头，甚至就连一双虎目都开始泛起了泪光。

高仙芝身旁的封常青，虽然表现的没有高仙芝那般不冷静，但他也是瞪着发红的双眼，朝着林羽缓缓摇头。

看着那两双充满祈求的目光，林羽心中犹如刀剜一般的阵痛着，可他却知道那不是高仙芝和封常青在祈求他救他们，而是在祈求林羽千万不要冲动，特别是到了最后，封常青的目光已经落在了林羽那张紧紧握着刀柄的手上。

“林将军，考虑好了吗？”一旁的边令诚脚下的步子已经开始逐渐的向后挪去，口中的语气也已经较之刚才有了几分冰冷，眼中更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辣和杀机。

“子义！千万不能冲动。。”杨弘文和张明志此时已经一左一右护在了林羽身旁，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士兵，杨弘文沉声对林羽提醒道：“如果真想为高帅和封帅报仇，现在绝不是时候！若是一冲动，不仅救不了高帅和封帅，就连我们兄弟也难离开潼关！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被扣上违抗军令甚至谋反的罪名，以至于连累到兄弟们和家里人啊！”

闻言，林羽忽然浑身微微一震，那充血的双眼也缓缓恢复了几分色彩，按在刀柄上的五指也缓缓的松开了，只是再度看向高仙芝和封常青的双目之中，神色复杂，有不忍，也有同情，更多的还是深深的歉意。

双方又僵持了许久，林羽忽然将杨弘文和张明志两人缓缓推开，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向着被五花大绑的高仙芝和封常青二人，缓缓的单膝跪了下去，重重的抱拳说道：“高帅！封帅！二位对子义多日的教诲，子义必定铭记于心！高帅与封帅上路，子义本应亲自送行！可此番上路，恕子义无法亲送二位大帅！”

说罢，林羽忽然憋足了气力暴喝一声：“羽林军！拜高帅！拜封帅！送二位大帅！”

在场的羽林军人数虽然不多，但近百人齐刷刷的向即将被送上刑场的高仙芝和封常青下跪行军礼的场面，还是令人感到震撼的。特别是以高仙芝和封常青在军中的威望，很快便有更多的人跟着陆续跪下去拜送二人。

“行了！时辰不早了，接下来我还要宣布陛下的新旨意！”边令诚唯恐迟则生变，见林羽率领的羽林军也服了软，便很快就摆手催促那些心腹侍卫，推着高仙芝和封常青向着不远处的校场快步赶了过去。

校场上，就连行刑的刽子手都是边令诚的心腹，边令诚看这如今狼狈成为阶下囚的高仙芝和封常青，便也忍不住心中的傲慢，上前走到两人面前，一脸阴险的笑容也不再多加掩饰，嘲讽的笑着对二人说道：“高帅！封帅！虽然你们二位先后都做到了安西节度使的位置上，虽然我边令诚没有到那么高，也仅仅是二位帐下的一个小小监军，可如今，眼下二位却跪在了我边令诚的面前。。唉。。令人可悲，可叹啊。。”

面对边令诚如此的小人得志嘴脸，即将面临处斩的高仙芝和封常青却表现出了绝非常人所拥有的大将风范，两人甚至没有去李晖边令诚的嘲讽。

封常青仅仅只是瞥了一眼边令诚，却微微转头看向了高仙芝：“高帅！没想到我封跛子竟然在黄泉路上还能继续跟随高帅！”

“封二，你我此生是兄弟！来世还是兄弟！”高仙芝点点头，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凄惨，可他依旧朗声对封常青说道：“封二！在安西你就跟随我，和我一样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后来我兵败怛罗斯，你又代我坐上节度使的位置！而且还代我为大唐一雪前耻！今日却又你我要同时死在阉贼手中，这可能就是天命如此啊！”

高仙芝的话刚说完，一旁的边令诚登时又是脸色大变，当即狠狠的瞪了高仙芝一眼，恶狠狠的咒骂一句：“一个败军之将，一个瘸子！死到临头还敢猖狂！既然你们这么高兴有人陪伴，那我就成全了你们！”

说罢，边令诚便猛的转身，头也不回的向着校场外走去，只是在十余步之后，边令诚身边的心腹忽然转头朝着校场上的两名刽子手大喊道：“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