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见你跌了跟头，心都碎了！所以我才决定把路一直修到门口来，为的是让你少走路，你看看，现在路到底修成了，可是雪婉，你知道这条路花多少钱吗？人情那是更不与说。听说往山上扛石条，还压死了两个石匠，嘿嘿，当然这都算不了什么，主要是你总可以不爬山了，哈！”

周雪婉听着慕容宸的话，默默无言，只是微微地抿着嘴一笑。

慕容宸见周雪婉嫣然一笑，顿时感到从未有过的兴奋。一种满足感充塞了他的胸臆。是的，他耗金盈万，为得不就是换来周雪婉的一笑吗？

周雪婉脚步轻盈地走进楼内的大厅，这里是按照周雪婉的意志设计施工，既可以举行百人的宴会，亦可以兼做舞厅。慕容宸扶她上了二楼，这里几乎全是供周雪婉使用的房间。卧室，书房，琴房，卫生间和办公室。到处富丽堂皇

，到处金光耀眼，一切都使她心满意足，慕容宸察言观色，哪怕微微有些皱眉，慕容宸都要重新审视一番，考虑是否有重新修改的必要。

慕容宸和周雪婉登上三楼，这里除慕容宸的一些工作间外，还有一间十分宽大的电影放映室。里面的坐席，几乎全是日本进口的单人小沙发，周雪婉走累了，她坐在一张藤椅上，取出一把玲珑小扇，轻轻地扇着，虽然她心满意足

，但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两条秀眉又打了结。

女佣送来了冷饮，慕容宸十分的不安，探询道：“雪婉，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不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将军，我现在非常想看电影。”周雪婉道。

“看电影？”慕容宸笑了，他随手一指说道：“那还不容易？你看放映机都是德国造，还有你过去拍的全部片子，就连XXXX的拷贝也搞到了，随时都可以看电影的。”

周雪婉摇摇头，说道：“不知为什么，我现在非常怀念上海，我想看高秀娜主演的片子，特别是她那部无声片XXXX。”

“哦。”慕容宸笑道，“那有何难？我一句话调来就是！苏城没有，就让南京，北平送来，只是那个XXXX怎么能和你的那些片子想比呢？”

周雪婉面带戚容，“我十分想再看看高秀娜演的美君，不知为什么，我每次想到美君的遭遇，都暗暗垂泪，高秀娜不仅长相出众，她演的那些片子的确比我强！”

“好！”慕容宸慨然应允，“我马上派人去办，顺便把高秀娜的XXXX,XXXX也弄来看看。”

将军。”周雪婉说道：“我有个要求，在秋天我想回一次上海。”

这一次慕容宸没有马上应允，他沉下那张英俊的脸，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她。

周雪婉说道：“我想念上海的那些老朋友，老前辈和小姐妹们，即使我今生再不能重上银幕，我也想再看看摄影棚，我还想......”

“还想什么？”慕容宸的眼睛里闪射着寒光，“我知道，你还没有忘掉那个孙展麟吧！”

周雪婉的心里被慕容宸看穿了，她看了一眼满脸狐疑，虎视眈眈的慕容宸，她心头微微一震，她盯视着慕容宸的凶相，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几年来的温和面具忽被撕掉了，突然她双手捂脸，悲戚地哭出声来。

“告诉你，周雪婉！”慕容宸一把扳过周雪婉一耸一耸的肩头，用一只手狠狠地托起她的脸腮，说道：“我可以同意你回到上海！”

“真的？”周雪婉抹去脸颊上的泪水。

慕容宸点点头，说道：“只是，我还有个条件......”

“你说吧。”周雪婉用希冀的目光望着他。

“你如果回了上海，就和姓孙的关系半个利利索索！”慕容宸目光灼灼，不过去在周雪婉面前的温存亲昵都收了起来，伴着铁青的脸，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不能没有你！孙展麟和我，你只能选择一个，如果你还明智，还希望孙展麟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的话，那么你就必须和他接触婚约，雪婉，你真正的幸福，只能寄托在我的身上！”

“雪婉！”慕容宸重新换上另一种脸孔，恢复了他惯用的温和关切，冷冰冰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其实，只要孙展麟同意跟你解除婚约，他的一切条件，我都答应，他无非是要钱要官，我都可以满足他！”

周雪婉失身呆坐。

“雪婉！”慕容宸用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秀发，像在哄一只刚被踢了一脚的小猫那样，说道：“你看，虽然咱们恩恩爱爱，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你真的和孙展麟解除了婚约，你的后半生，我完全担保，是会安逸和幸福的。”

周雪婉还是无动于衷。

“雪婉，我爱你胜过一切！”慕容宸撕开衣扣，袒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信誓坦坦的说道：“难道你想看我慕容宸的心吗？你在上海把一切办好后，我准备亲自到上海去，我要和你正式结婚，雪婉，我要明媒正娶，立你为我的夫人，怎么样？”

周雪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把胸臆间积郁的痛苦，心酸，迷惘和屈辱，都一股脑哭了出来......

天空阴沉，乌云密布，在豫城军用机场，一架标号为711的专机，呼啸着跃上阴空，开始了它危险的航程，这正是一九二六年1月10日的清晨。

专机里，慕容宸用焦灼的眼光，透过原型的窗口，凝视着机翼下，飞掠而过的涛涛云海。飞机在茫茫雨云里浮沉。飞机在起飞之前，电讯兵已将上海地区阴云密布的气象预报交给了他。但是，慕容宸根本不加理睬，他命令飞机多带汽油，并且亲自指令驾驶员，如上海不能降落，就在南京临时降落。

此刻，在慕容宸的脑海里，浮现出几天来紧张的日程。

一月九日，慕容宸在北平搭乘专机飞抵天津，他此行的目的是要到山城与委员长商量成立全国警察总局和支持一次更隆重的大会，但是他之所以要由天津转上海，在返回山城，其主要的目的完全是为了实现他和周雪婉的密约。

在茫茫云海中，仿佛又闪现了周雪婉男窈窕的身影，她轻易不发的一笑，时时在打动着慕容宸的心，周雪婉矜持的神态和举止，还有她那甜美温柔的话语，此刻都在犁动着慕容宸的心。

他不能失去周雪婉，虽然周雪婉去冬赴上海，迄今才刚刚几个月的时间，慕容宸却深感空虚无聊，大有度日如年只感。

在虞城统治的漫长岁月里，与慕容宸打过交道的风流女伶，何止千百？但是真正使慕容宸垂青的却仅有周雪婉一人，如今他要亲自到上海去，和分别了几个月的周雪婉幽会于黄浦江畔，慕容宸托腮凝神，他不由回想起前天在北平收到的由莫靖南发来的电报。

电报称，孙展麟已经同意和周雪婉解除婚约，这孙展麟早已领略了牢狱之灾的苦难，与云南发洋财的甜头。孙展麟十分清楚，如果执意不肯就范，等待他的不仅仅是蹲监狱，恐怕在意料不及时背后会突然遭到黑枪，况且他和周雪婉的关系，早就已经名存实亡！

莫靖南在心中还告诉他，他和高秀娜，早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筹备慕容宸与周雪婉婚礼事宜，在上海莫家的湿地里，已经为他们布置了一个十分舒适豪华的‘新房’。

慕容宸恨不得马上飞到周雪婉的身边，他感到这女人简直有一股奇特的魅力，想到从今后他将成为周雪婉的合法丈夫，心头的*燃烧得更加旺盛；。

“报告将军！”恰在这时，秘书走过来说道：“飞机已经飞临上海，可是这里正在下大雨，飞机降落有困难！”慕容宸隔窗望了望涛涛的雨云，转过脸说道：“和地面联系，告诉他们是我慕容宸的专机，请求着陆！”

秘书应声回到前舱去，片刻之后，他又重新走回来，面又难色的问慕容宸，报告道：“将军！上海机场不同意降落！这里雨下得很大，怕飞机出了危险！”慕容宸失望的蹙锁双眉，沉吟着说道：“改飞南京！南京不行，就到青岛或者济南！”

在上海机场的候机室里，莫靖南和高秀娜，周雪婉，以及上海的头面人物，都在这里焦灼地等候着慕容宸的到来，预先得到通知，因此谁也不敢怠慢。雨云中隐隐传来一阵飞机的引擎声，人们立刻都围将上来，翘首悬望着。可是等了好久，那引擎声却由强转弱，渐渐消失了。

慕容宸的专机继续在雨云中浮现。机要秘书再次来到慕容宸的面前，说道：“将军，现在飞机已经飞到南京上空，可是这里也正在下大雨，怎么办？”

“马上和地面联系，请求降落！”慕容宸说道。

“已经联系上了，可是地面说什么也不同意降落，他们的态度和上海一样。”秘书无能为力地摊开了双手说。

慕容宸大怒道：“告诉他们，就说我慕容宸命令他们，全力以赴，一定要让飞机安全降落！还要告诉他们，汽油不多了，如果他们执意不肯，我出了问题由他们负责！”秘书应了一声，又进了前舱，这次秘书快步的走出来，脸上挂着笑道：“将军，南京机场听了您的命令，同意降落了！虽然它们十分勉强，可总算是同意了！”

专机开始做降落的准备。恰在这个时候，天际响起一阵雷鸣，顿时，更猛烈的暴雨，滂沱而降！

慕容宸如坐针毡。

秘书再报：“将军，刚才飞机下降，已经冲到江淮县去了，地面的联系突然中断了！”

“不要慌！告诉他们，沉着！”慕容宸虽然嘴上很硬，心却早慌乱了，对秘书说道：“一定设法和地面保持联系！”

雷鸣，电闪，阴云四合。

专机在雨云中俯冲下降。

飞机里，慕容宸急得满头大汗，他声嘶力竭地大喊：“告诉他们，保持联系！”雷鸣之后，一片沉寂。突兀间，一声巨响，飞机猛然的撞击在了一棵大树上。

顿时机舱里一片恍然大乱。有人惊恐地大叫，“不好！起火了！”随着这个令人惊恐的叫声，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团烈火，烟雾弥漫。

慕容宸大叫一声，葬身于凝烟烈火之中......

专机失踪的消息，传到了南京，委员长官邸里是一片紧张。委员长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召集所有人议事。

命人立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慕容宸，委员长亲自下了手令，“无论何人，不许伤害慕容宸，各军政机关，地方政府，如发现慕容宸，应负责妥善为其护送出境，此令。”

慕容宸失踪的第二个清晨，国民党航委会的密电送到了委员长的桌案上，密电称——专机撞毁于南京郊外的砀山，慕容宸等十一人全部身亡。“

二月一日，上海雨过天晴，骄阳璀璨。

阴沉着脸的莫靖南冲进孙展麟的公馆。

此时的周雪婉与孙展麟正陷入对前景的迷茫和忧虑之中，莫靖南把一张当日的报纸掷到桌上，周雪婉接过一看，报纸上一排黑体大字，赫然跳入眼帘——慕容将军遇难于砀山......

周雪婉猛然睁大双眸，惊喜地吐出一口积压已久的闷气来，她喜泪纷飞，夺眶而出。

她一把抓住孙展麟的手，声音颤抖地说道：“展麟！你看！......”

孙展麟接过报纸一看，顿然一惊。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稍顿，他突然朗声大笑起来。

他扔掉报纸，跑过去，歇斯底里一般，“砰砰砰”将所有的窗户统统推开，让绚烂的阳光涌入，他长大嘴巴呼吸着雨后凉爽的空气，多日来压在他胸口上的石头总算是掀掉了！

“雪婉！”孙展麟扳过周雪婉的肩头，声泪俱下，“苍天有眼，我们终于躲过了魔爪！这年头，女人漂亮也是一大罪过啊！雪婉，为了后半生的安生日子，你就跟我一同去南洋，去过与世无争的生活吧！”

“嗯！”周雪婉跌坐在了沙发上，擦拭着眼中流出来的不知是喜是悲的泪水，默默的念叨一句话：“这......这简直就是一场梦啊！”周雪婉环顾四周，只感到满室生辉，莫靖南不知何时早已偷偷地溜走了。

周雪婉默默点头，她的脸上绽开了笑言，抬头凝望着窗外久阴初晴的蓝天，对孙展麟喃喃地说：“展麟，从此我就息影了，咱们走吧！”

半月后，一个初夏的之夜，周雪婉和孙展麟搭乘一艘外国货轮，神不知鬼不觉地前往了南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