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V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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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们想做什么……”驾车的沈叔一下子傻了眼,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下意识的往马车这边靠。

“咦?难道看不出来吧?”其中一个蒙面者故作惊奇的望向身旁的人。

那人很有默契的替他解释,“当然是打个劫啦!”

“没准再劫个色,哈哈哈……”另一个人把话头接下来,三人齐齐地笑开了。

“让开!”逸辰拉着织妤的手,怒目而视着那几个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似的笑得更大声了,就连树上原本停着的鸟儿都被这一阵笑声惊的扑翅着飞走了。

其中一位男子直走到他们面前,刚要伸出手来,逸辰猛然间拔出腰间的配剑出奇不意直往他腿下刺去。

那男子没有预料到逸辰动作如此凌厉,一恍神的功夫已经轰然倒地,杀猪般的嚎叫起来。

见此场景另两个原本立在一旁等着看的蒙面男子再也笑不出来了,一起朝他们奔了过来,直把逸辰一前一后的围了起来。

只见其中一人手上虚晃一下,无数的银针如同雨点一般扑面而来,逸辰急速地舞动着手上的剑,纵然是将众多银针纷纷挡落在地面,但却无力注意到身后的另一人大手一挥,一把拎起看呆了的织妤。

“你小子倒还有几份功夫,以后再跟你慢慢地切磋切磋!”为首的那人收起手了的银针,扶起受伤的那人,转身便朝林中一跃而去。

逸辰顾不得跟他多痴缠,猛然回首,织妤早已被另一人带走,只留下一个背景。连忙提气运功追了上去。

织妤早从一开始的震惊中恢复过来,那人只当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并没有过多的防范她,却见她不慌不忙地轻轻地念了念词。

那人只顾甩开逸辰往前跑去,无暇顾及怀里这个被他封住了穴位的小女孩,别说她只是一个女子,就算她会武功,如今也被自己封住穴位动弹不得。谁知手上却突然一麻,低头一看,却是一只昂扬着头的碧绿青翠的小蛇吐着红色的信子与他大眼瞪小眼。这种蛇身为蜀地的人都知道,越是颜色鲜艳的越是毒性高,还没等他脑子回过神来,手上已经酸麻的没有力气抱得住织妤了,手一松,织妤直线往下掉落。那男子也不去管她,快速的用另一只手在手臂上猛点了几下穴位,提起气,处理自己手上的意外去了。

混蛋!没事干嘛不在地上好好的走着?非要在树梢之间飞来飞去?她是不是不应该这么早把灵儿唤出来?可是如果等那个人不知道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去了,灵儿就不是对手了。

她现在全身上下好像只有嘴巴能动了——“啊!逸辰救命!”

耳边的风呼呼的刮过,眼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了,偏偏她不知道是不是时运不济,居然从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是头朝地面!

啊!难道她就这样撞破脑袋死于非命?这样死真的好难看,她不要啊!

织妤害怕的直闭上眼睛。

呯的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咦?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啊?软软的,对哦,这树林里因为少有人迹,早就铺了一堆厚厚的松针,根本不会痛吧。

“唔……”怎么会有呻吟声传出来呢?明明不算那么痛啊。

可惜她半点也动弹不得,骨碌碌转动了眼珠,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逸辰?”

逸辰倒吸了一口气,挪了挪有些麻木的腿,挣扎着坐了起来,把织妤挪到一旁,咬了咬牙快速地在她身上点了几下,解开了她的穴道。

织妤这才注意到,她刚刚几乎整个人都扑在了逸辰的身上,难怪这么软……

手脚一恢复便连忙站了起来,回下望了一下,刚刚不知道那人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如今这山林四下都是树林,又一折腾日头已经偏西了。

“逸辰,你认识路吗?这里是哪儿?”织妤复又转过来看着潘逸辰,这才发现他依然趴在那里,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了?你受伤了?”织妤大惊,只见逸辰的肩膀上扎着几根银色的针,定是刚刚没有挡掉的,那针密且急,纵然逸辰将剑舞得飞快,却也不能全然挡掉,他当时把自己藏在身后就是为了护她安全,可是却中了几根。后又急着追人,这针便一直插在肩上。

这小小的针看上去就像绣花针一般,又被剑挡了势,插得并不算深,可是看逸辰的脸色却好像受了多大的痛苦一般,莫非这针上有毒?

织妤脸色大变,只说了一句:“逸辰,你忍着点。”想也没有想纤纤素手以极快的速度飞速的拔起一根根银针,再一把拎起逸辰的衣襟,哗啦一下从肩头撕开,想也没有想便将嘴凑到了因拔针而渗出的伤口上用力一吸。

啪!

织妤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推,猛的侧倒在地上。她撑起身子望过来,却见潘逸辰的脸色更加阴晴不定,扭曲不堪了,而且……咦?一阵红一阵白又是一阵青紫,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脸上会有这么多种颜色。

这一定是中毒了,是中毒的反应。

织妤顾不得管刚刚逸辰为什么这么用力把她推开,手脚并用的再度爬了过来:“逸辰,你要忍住啊,这毒一写上要先吸出来才是!”再接再厉的去拉他的手臂。

这一回没等她的嘴再凑上去,逸辰手臂一扬,阻止了织妤,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没毒,不用……”

“没毒?怎么可能没毒,你看这……”织妤这才仔细看了逸辰的肩上,那几个针眼其实并不明显,周围除了被她狠狠一吮而生成的红色印迹以外并无中毒所常见的青紫。不敢置信的再转过去看了看刚刚自己吐出来的,好像也只是殷红的血混在……呃……她的口水中。

想起刚刚自己如狼似虎的冲过来扒开他的衣襟,好像她……又犯了姨公所说的……女子的大禁……

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到姨公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了。

刚刚一心只想着救人倒没有注意到其它的事,现在一看逸辰斜躺在地上,衣衫被她扯的七零八落的,织妤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羞涩,努力不让眼睛飘向他露出的肩与胸襟,“没毒……没毒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不是练武之人吗?不过被针刺了几次就好像受了什么重伤似的,还赖在地上不起身,你好意思吗?”越说越激动,好像这样所有的错都是他造成的。

逸辰哼哼着撑起身子,理了理衣衫,刚刚要站起来,却又轰然跌坐了下来。

织妤这才注意到,他的腿似乎使不上半点力气,一下子转过身上,这才慌了神,“怎么会伤到腿了呢?你刚刚不是还追我们来着吗?也没见你们打斗……”话说到一半自己住了嘴,她这才想起,刚刚她从空中摔下来的时候因为被点了穴道,半点也不能动弹。但是却一点事也没有,难道……她只当是逸辰接住了她,却没想到……

“天色暗了,你先走吧,不用管我。”逸辰并没有在意织妤不讲道理的横加指责,反而衡量了一下形势对她说道。

织妤站了起来望望四周,又回过来看看逸辰,转身选了个方向走开了。

逸辰叹了口气,又试着动了动脚,刚见到织妤一动也不动的直往下坠他只来得及在最后一刻冲到地面上接住她,无奈自己体力也是不支,在强大的冲击力之下只能由着织妤狠狠的压在他身上。

左边的那双腿现在竟是异常的刺痛难耐,这腿本来就在当时城被攻之时被秦国的马蹄踏伤过,后来成了小小的奴隶自然是没有人顾忌他们的死活的,还好同为俘虏的人群中有人懂一些医术,但倒底是没有药物,留了顽疾,刚刚这一下好像正好碰到了这只腿,所以一时间之间仿佛如百蚁噬骨,冷汗凛凛。

就是移动寸步也难了,天色眼看就要暗下来了,他自认为无力再照顾织妤,唯有让她自行想法子先离开。

看样子他今天晚上是动弹不得了,逸辰挪动着身躯想尽可能的靠近最近的一棵树,如果不在天黑之前想法子爬上那棵树的话,不知道这片林子里会遇到什么凶猛的野兽。

他可不愿意自己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最终被野兽撕成碎片。

再努力的挪了挪,一抬脸却看到一双熟悉的绣花鞋,顺着鞋子往上一看,便见到那张熟悉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笑容。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让你走吗!快走!”

织妤蹲了下来,将手上抱着的树枝纷纷散落一地,看也不看他,就把外面罩的衣衫给除了下来,往一旁一丢,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转过来又来扒他的衣衫,“快,把外衣脱下来……算了,你把上衣全脱下来好了。”

逸辰一愣神的功夫,衣衫又被她扒拉下来了。

“干什么!”逸辰大吼一声,终于回神了。

织妤望着他,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你以为我不想走啊,这不是……不是迷路了吗?我刚刚想起了,动物往往有一种本能,所以让灵儿探路去了,我捡了一些木柴和藤条,你等着,我做一副架子——我以前在且兰看到过人家就是这样把行动不便的人拉着走的。”

逸辰这才注意到,刚刚织妤背对着他捣鼓的那些树枝与藤条拉扯成了一付担架的样子,而且,她还把她的衣衫也绑在了上面,只可惜歪歪扭扭的,看上去就很不结实。

看得出来这丫头比他还不会照顾人。

“你不用管我。”逸辰别扭的侧过身子,“你在这里等着灵儿回来就行了。”

“哎呀,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而且我在这里等着又没有什么事。”

逸辰的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男女有别,主仆有别,你不必管我。”

见他推三阻四的织妤终于生气了:“我问你!你是不是我的侍卫?是不是我有什么你要负责?”

逸辰固执地:“属下能力有限,护主不周……”

“谁说的?这大晚上的,我一个人在林子里走你就不怕我遇上什么豺狼虎豹?你跟我在一起,必要的时候我就把你丢给野兽,然后才好争取时间自己逃命!这才是你份内的事情,知道了吧!”

见他不说话织妤这才得意洋洋的拿出主子的气势:“你不许乱动啊,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逸辰哪里说的过织妤的歪理,只好闷不吭声。

织妤也不去管他,继续自己伟大的手工。

片刻之后把架子往旁边一靠,便来架着逸辰的双腋想往旁边挪。

“织妤……”

“干什么?我说了要拖你去喂豺狼的!”织妤以为他又要给她来那一套什么男女有别,主仆有别之类的,冷冷的把他的话给堵了回去。

“我是说……我的手好好的,我可以自己挪动。”逸辰这次充分领教了那丫头的固执,完全不讲道理可言。

织妤哦了一声,这才放下他,跑到一旁喘气去了。

天边的云霞渐渐地失去了色彩,织妤左顾右盼中还没有等来探路的灵儿,躺在一旁的逸辰越来越不对劲了,从刚刚开始他的脸色越发的惨白,就连织妤跟他说话似乎都有些感觉到他的力不从心。不得已,她只好趁他不注意用身上带着的蛊物催眠了他,让他暂时失去了知觉。

不知道什么地方传来一阵阵的嘶吼,织妤不自觉地往逸辰身上再靠了过去

对了,上次她在森林里迷路的时候,清姨说这森林里有猛兽,不会真的这么巧吧?难道她会终结在这野兽的肚腹之中?

火把?她这出门哪曾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压根没有带火折子,还有什么?爬树?这树枝她倒还可以往上爬爬,可是带上这个人……

淡淡的月光之下,逸辰即使在睡梦中仍然紧锁着眉头,脸色惨白。

犹豫之间远处似乎亮起了红红的,忽明忽暗的光芒让她不寒而栗,顾不得想太多,织妤连忙拖起逸辰往相反的方向走,不知道走了多远,耳朵边呼呼的响声似乎越来越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突然脚下一轻似乎踏空伴随着一阵尖叫轰隆隆直往下坠,千钧一发之际织妤猛然拉住全无知觉的潘逸辰。

原本因为怕拉着人时不方便使力而缠在手上的藤条破布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缠到了什么地方,把他们正正挂在半空之中,不断的晃来晃去,随时有断落的可能。

织妤一动也不敢动,这一番动作之下逸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脚下是布满了削成尖刀状的竹子,很明显,这是一个捕兽的陷井。

“织妤……放手……”

织妤咬了咬牙,借着月光,她也发现了坑底的情况,看起来这一定是用来捕捉大型野兽的陷井,这么大,这么深,如果刚刚没有注意到跌落下去的话,即使没有摔伤也定然会被那尖刃所伤。并且,这四壁光滑,无法使力,更是不可能靠自己的力量爬上来。

“不行!”织妤拼命的摇头,说什么也不愿意丢下他,不知道是因为两个人的重量全都挂在一只手上拉扯的太痛而好像被火烧火撩一般让人无法忍受,还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撑多久而感到害怕,织妤的泪水夺眶而出,随着她摇头如同雨点般纷纷撒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坚持多久,也不知道那根吊着他们性命的藤条还能够支持多久,但她只知道绝不能松开他的手。

“你放手……我可以……支撑不了我们俩个人的重量。”逸辰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出,织妤低头见他正费力的想要抽出剑来,看样子是想将剑身插入壁中以支撑他的重量。只是她知道现在的他就连说话也如此费力,想想将剑身插入又是多么的不容易,更何况那一柄剑是否就能够支撑得住他的重量?

织妤狠狠的咬紧牙齿,索性就连话也不说了,只将全副的注意力放在那根晃荡着的藤条之上。谁都知道这样下去迟早都会出现问题,但她的脑子里却木木的,没有别的办法。

安静的夜晚,似乎就连藤条裂开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的震裂,织妤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的看着那根承载着他和逸辰的生命的藤条正在一点一点的裂开……

逸辰在被她拒绝之后果然如她所料一般用剑企图往坑壁上插,无奈也正如织妤所料一般,根本使不上力。

啪!

终于……纠缠在一起的藤条断开了第一根,两人轰然再次往下降了几寸。

嗤的一声,刀剑没入坑壁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织妤感觉到一股一力量将自己急速地往上抛了起来,但力量终究有限,到底没有将她整个人完全的抛到地面上,凭着本能,织妤大半个身子趴在了坑的边沿。

无奈这四周全是积满落叶,根本没有力量可以附着的地方,眼看着又要再次慢慢地滑向坑洞,看来刚刚不知道逸辰是用了什么办法将她推出来,但这份心力大概白费了……

正在织妤胡思乱想之际,突然之间一只手猛然捉住她急速下滑的整个身子,茫然中有一股力量往上拉扯着,这样偏僻的地方也有人路过吗?还是那个猎户终于想起前来看看自己的猎物了?织妤抬起头来,月光下一张看起来有些惨淡的面孔正趴在上方直视着他们,那人看起来并没有费多大的力量,便将她如同拎起一只小鸡般提了出来。

一接触到实实在在的地面,织妤连忙朝那人道谢,“多谢壮士相救,求壮士救救我的伙伴。”说完连忙转身望向坑底。

“这你倒不必谢我。”那男子摆摆手,笑mimi的看着织妤,“我可不是随随便便没事做来救人的。”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几份熟悉,但织妤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了,她的全付注意力都放在坑下的逸辰身上。

潘逸辰此时正费力的依靠着那把深入坑壁的剑吊着自己的身体,看得出来,他撑得极为吃力。

“咦?”那男子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织妤的身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你说他还能够撑的了多久?”

“求您救救他!”织妤不知道逸辰是怎么做的才会在被她的蛊物迷了的情况下还能够使用这样的力量来,想来刚刚他一定是用劲了用力反手将自己安全的送了上来,然后这股力量却反而将他更深的推下了坑底。

“我怎么救?刚刚是因为你趴在这里我才顺道拉你一把,你看他那么深,我可不会武功,救不了他。”那男子几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腰间配了一把剑,身上还是武士的装扮,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的,他根本就没有义务一定要救他,虽然不知道这个人的来历是什么,但织妤清楚的知道他的拒绝。

什么话也没有多说,朝着下面叫了一声,“逸辰,你一定要坚持住!”便不再理那个奇怪的男子,蹲下身子将之前缠成架子的藤条与布条迅速的理了理,试了试韧度,将一头抛了下去,另一头紧紧的捏在自己的手中。

“逸辰,抓住啊,我拉你上来!”藤条在潘逸辰的身边晃来晃去,他却似乎并没有看到一般,一动也不动。

糟糕,好像迷药又起作用了,现在的他只是凭着本能死死的抓着那柄剑,全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动静。

仍织妤如何大声的叫喊也仿佛一点也听不到。

“丫头,你不会是想拉他上来吧?你看你这么瘦小,你拉得动人吗?到时候他反而把你给拉了下去我不就白救你了吗?”

一直盘着腿坐在一旁的男子好像终于看戏看累了,发出了声音。

织妤急的快要哭出来了,原本是想逸辰不那么痛苦才对他下的蛊的,没想到却有可能害了他的性命。偏一旁还有人说风凉话。

转过头来,坚定的看着他,“我很感激刚刚您救了我,如果你不愿意帮忙的话我是没有法子,但请你不要干涉我们的事。”

“好吧。”那人耸耸肩,做了一个你请继续的动作,依旧坐在原地,很有兴趣的看着她。

织妤也没有空去想这个奇怪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她想了想,又用最快的速度跑开了,再次回来的时候怀里抱着更多的藤条,迅速地将其集结成粗壮的结,一边拴在离这里最近的一棵大树上,一边系在自己的腰上。

胆怯的探了一只脚往下,织妤闭了眼睛,准备往下滑去。

一直在一旁看戏的男子,啧啧发了叹声,“小丫头,你就不怕到时候人救不上来,你也再次摔下去,你看看……下面可是一排排的小刀子哦,莫说是人了,就连这野猪老虎什么的掉下去大概也难有活路。”

织妤的手心全是汗,身子也是一阵哆嗦,但仅仅只停顿了一下,便不再理他,毅然的往下滑动。

一步步的接近了逸辰,织妤这才发现,果然,他早已经失去了知觉,只是凭着本能紧紧的握着那柄深入坑壁的剑,织妤连忙将藤条缠到他的腰间,发现逸辰的腿上有一道深深的口子,看起来是刚刚被锋利的刃器所伤到,血不断的往外渗,即使不小心触摸到织妤的手上也是一片粘稠,看起来触目惊心极了。

利器……

她明白了,难怪之前看起来就连说话都费力的,中了她蛊术的他还能够将这柄剑插入坑壁,还能够有力量将她送到地面,原来那一瞬间的力量全靠他自残身子所带来的瞬间的清醒。

“逸辰,放开手,我会带你出去的。”仿佛听到咒语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织妤再次掰动逸辰的手时显明感觉到他不再那么抗拒。

“喂,小丫头,你可要拴结实了,不然的话摔下去,啧啧啧……”上面那个看戏的男子,不时发出一句话来。

藤条将陷入昏迷中的逸辰捆了个结实,织妤不断的试了试,终于慢慢地开始往上爬去,一步一步,手心被粗糙的藤条缠的生痛,但她只能咬着牙不断往上攀爬。承载着两人重量的藤条不断的晃动着,摇摇欲坠。

上面的男子像是终于想通了一般,突然大手一捞,连藤条带人给他们一起提了上来,“丫头,我又救了你一次哦。”

织妤不住的喘着气,还没有来得急说话,却见那人拔出剑来将原本拴在树杆上的藤条一把斩断,再跳了起来,脚尖轻点,没有等她回过神来,那藤条已经缠了几圈,将她与逸辰牢牢的捆在了一起。

“呵呵……我说过了,不用谢,这倒好了,你自己捆了起来倒省了我的心。走吧,玩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去了。”说完一只手毫不费力的拎起他俩,一下子跳上了树枝。

精疲力竭的织妤早已累得没有力气再来问他将把他们带到哪里了。

好似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她的鼻间扫来扫去,织妤皱了皱鼻头,终于忍不住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猛然间睁开了眼睛,立刻看到一张大大的脸庞出现在她的上方,腾的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在被那个怪人当粽子打包带走的时候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个声音她是在那几个想要打劫他们的人中间听到过的,好像还是那几个人的头领似的。这么看起来,他绝不是什么好人!

那男子似乎并没有发现织妤想到什么了,此时正用一只手抚弄着自己的额头,一边哎哟哎呦的叫唤个不停:“我说小丫头啊,你的头可真够硬的!这下子头上要起包啦!就不好看了。”

织妤警觉地盯着他,见他在一旁一心一意地揉着那额头,好似全部注意力都在他刚刚被她起身时撞到的额头上。

之前对逸辰使出的银针,还有把他俩当粽子拎起时的毫不费力,处处可以看出这个人的功力不差,至少……是在逸辰没有受伤的情况之下也并非能够完全对付得了的。而现在她身上所有的蛊物药丸,都在那个捕兽坑里折腾之下早就不知掉在什么地方去了,现在她用什么来对付他?

“咦?丫头,你的头不痛吗?还是……傻了?”那男子呼天唤地的叫唤了半天,这才发现织妤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猛然间忘记了自己的事,探过头来看着她。

“谁指使你的?”织妤冷静的与他对视着,她已经明白了整个事情的重点了,如果说打劫的话,是没有必要冲着她来的,她如今身无长物,一眼便可以看清楚。要说仇家也并没有得罪过谁,而且之前在那里的时候他反而一再的救了她,如此算起来只有一种可能性:他并不想要她的命。

那么便只有两种可能性,其一是有人想将她禁锢起来,不让她出席两天后的商会,那么,那个人就再明确不过是那不顾大家的约定自行调低价格的矿主了。

还有一种可能性便是有人劫了她想用她来要挟常家给银两赎回。

“丫头果然聪明,既然知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就好好的在这里休息休息,等人来便是了,江湖规矩,谁人请的我自然是不可能告诉你了。不过看在你俩如此重情重义的份上,我就开恩一把,不再折磨你们了,只等收了银两自然会放你回去——对了,他的伤我给他包扎了,这里还有些药,我可不习惯伺候别人,你来喂他喝下吧。”

那男子从旁的地上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猛得往织妤手上一塞,眼神直往她身旁瞟。

织妤一扭头这才发现,之前那男子竟把逸辰与她并排放在一处,逸辰身上的蛊看样子还没有过去,沉沉的睡得正熟,大腿上被人仔细包扎好了,倒是没有再流血了,就连小腿处也被两根木棍给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他这腿有旧疾,暂时不能使力,否则以后就会影响行走了。”那男子见织妤的目光扫到逸辰的腿上主动解释。

“依我看,让他这样睡着挺好,你还是别把他弄醒了,醒过来之后指不定又把自个儿弄伤了——你以为凭他现在的样子能够走的出去吗?”那男子盘了腿坐在他俩对面,催促道,“快点,这药冷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亏我急着把你叫醒,你倒是喂他啊。”

看他的样子似乎比她还着急。

不让叫醒他?又是急着喂他?怎么喂啊?织妤很是无语的看着那男子。

那男子却像是不敢置信一般回瞪着织妤,“不是吧?我看着你们两连命都不要了去救对方,不会这会儿你还顾忌着什么吧?反正我跟你说,我是不管了啊,你要愿意看着他死你就不管呗。”说着呶呶嘴。

织妤的脸一下子变地滚烫起来,她以前见娘亲救人或是救什么牲口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对方无法张口的情况,那时候她见娘好像是找了根麦管儿含在嘴里喂给对方。

“那个……有没有麦管?”

“你问我?”

她也不想问他啊,可是这里清醒的人好像除了她就只有他了,奇怪,之前不是还有两个兄弟跟在他身边吗?怎么在这个山洞里再也没有看到别人了呢?

“你问这个干嘛,这是森林了,我可要一步不离的守着你们,你别使什么花招啊。——丫头,现在是救人啊,你要是再东想西想的,这人死了可是因为你别赖在我头上啊。”

织妤与他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要求有点难,“你转过去,别看。”到底还是小姑娘,虽然明明知道是为了救人,但一看到逸辰薄薄的嘴唇织妤的脸上就觉的烫得吓人。

“那不成,我得看着你们啊。”

织妤尽量忽视身后那个很有兴致的盯着他们看的一双眼睛,一仰头,往嘴里含了一大口药,再慢慢的俯下身子轻轻的覆上逸辰的嘴辰……

几次之后药随着她的嘴渐渐地都注入了他的嘴里,织妤抹抹嘴,转过头来将碗往前一递,脸上红云还未消逝。

男子接过碗,直冲她眨眨眼睛,“丫头,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吧?你看你们还要谢谢我给你这个机会不是吗?”

“你胡说什么!”明知道这个人嘴里吐不出好话,织妤还是狠狠的顶了回去。

“我当然没有胡说,喂一个昏迷的人吃药嘛,法子多的事,最省事的就是捏着他的鼻子,撬开他的嘴,一气儿灌下去,或多或少总会进去一些的,你偏偏选择了这种方式,倒是让我看的开心,哈哈哈……”说着将碗往上空一抛,转身接往,退到洞口去了。

织妤的脸上烫得就快要烧起来了。

外面似乎还是黑漆漆的,织妤也慢慢想明白了,不管那个人是被谁雇来的,目的是做什么,此时他们的生命还是安全的,当初洛清在离开的时候把逸辰放在她身边,她一直觉的是让她可以看着他不要生出事端,却没有想到他在关键的时刻居然真的会拼了命前来救她。

这样的拼命真是只是因为他是她的侍卫吗?

早知道他会伤至此,还不如当时就真的让他们给虏了去罢了。

织妤伸出手替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小手细细的抚摩着他的眉间,他有些发热的脸庞,还有……依然紧闭着的双唇。

她那样对常慕岭姨公便如此爆跳如雷,如果知道了她刚刚所作所为,不知道会不会将她赶出家门?

还有他,他总是跟她强调礼节,强调身份,如果他知道了,定然宁死也不愿意她碰他吧?

织妤胡乱想着,慢慢的放松了,也渐渐的睡了过去。

常年以来习惯了在卯时起身去竹林里练剑的逸辰猛然间惊醒了过来,刚要起身,骤然发现自己的身上趴着一个软软的小家伙。

这是?

他小心的移动了一下身子,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随着他的动作织妤哼哼了两声,眼睫毛忽扇忽扇的,如同振翅起风的蝴蝶一般,却始终没有睁开眼睛,反而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了,小小的身子努力的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趴着呼呼大睡。

这里是……

回忆渐渐地记了起来,他最后的记忆片断是他用力在大腿上划了一刀,换来片刻的清醒,再拼尽全部的力量将剑插入坑壁,籍着那剑的依附将她抛向了上空。

再后来……他的记忆便再一次的模糊了。

现在这里看上去像是一个大岩洞,难道他们被什么人给救了吗?正想着逸辰全身紧绷起来,注视着那个盘腿坐在洞中另一角落的男子。

“醒了?这药还是有点用吧,现在腿还疼吗?”

“你救了我们?”

“算是吧,不过你还要感谢这个丫头说什么都要捎带上你,我可是顺便为之的。”男子笑着看着他,“放心吧,午时便将你们放回去了。”

逸辰刚刚觉得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还没想起是哪里听到,便见洞口一个黑影飘过,一个男子一拐一拐的走了进来,对那坐在一旁的男子点点头,两人目光交流了一番。

逸辰猛然想起那个身影便是被他刺伤了一剑的山贼,立即伸手去摸身上的赤螭,却一下子摸了个空,这一番的动作把趴在他身上的织妤倒给惊醒了,揉着眼睛迷糊的看着他,突然惊喜开了口:“你醒啦?腿还疼吗?”说着便要去查看他受伤的腿。全然没注意到这洞中另外两个人。

那带头的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小子,我看你还是养好精神再说吧,再有不出两个时辰便有好戏上场了。”

织妤并不明白他当时所说的好戏是什么意思,直到自己被他捆在一截木筏之上的时候才有些惊慌起来,她不会是遇上变态了吧?

他将木伐的一头用绳子系在树枝上,木伐随着河流不停的摇摆着,不远处惊涛骇浪般声音让织妤再清楚不过了,顺着这条河流下去便是一个有着极大的落差的瀑布。

“喂!你想干嘛,不是求财吗?你把我害死了可没有什么好处!还有,逸辰呢?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那男子神秘的笑笑,并没有回答她,反而看向远处,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着:“好戏就要开始了……”

“你要的银两我已经带来了,你快点放了她!”好熟悉的声音啊,是来救她的吗?织妤努力想要看清楚是什么情况,无奈自己被仰着绑在木筏之上,动弹不得,只得尽力侧脸再侧脸。

“很好!把银两放在那边的树下,别乱动啊,否则小心我这手一下子不稳了。”

一会儿,好像有人捡起那银两的样子,又听那男子说,“我说,你没有花什么花样吧?人在这里,我们就先走了。”

接着便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往岸边拉去,又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坚定的说着:“织妤,别怕!表叔来救你来人……”

表叔?常慕岭?怎么会是他?

啪!

不远处飞来一把小刀,猛然间将绳子一下子割断了,没有了绳子的牵力,木筏立即如同一片枯叶一般随着河流迅速的往下游流去。

织妤惊慌失措的大声叫着� �凭着本能努力的挣扎着。

扑通一声,常慕岭跳下了水,飞快地往她那里游了过来,一把抓住木筏,两人在河流中沉沉浮浮,织妤心里完全失去了思考的动力,她从来就不会水,小时候不慎掉入水中呛过一次,从此便对水产生了恐惧之感,不知道是不是人面对危险时爆发出来的强大力量让她挣扎的太过用力居然让她挣脱离了木筏,只是这样一来,反而沉得更快,一见有人靠近这下也故不得是谁了,急急忙忙地便攀扶上去将他缠地死死的。

织妤的慌乱是常慕岭所没有想到的,他不断的安慰着她:放松,我会救你上去的……

但丝毫起不了半点作用,好像他所说的话她压根就没有听见似的,他用劲所有的招术只能勉强维持着两人没有一起往下坠,却也无法往岸边靠近半分,眼看着瀑布越来越近了,常慕岭也越来越心慌了,只见他突然之间伸出手来用力掰开织妤的手,如同博弈一般不断的将她缠绕在他身上的四肢除下。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快松手!”惊恐的看着越来越近的瀑布,慕岭的脸上开始出现了害怕。

终于,在近在咫尺的时刻他终于逃离了她的控制,飞快的游上了岸边,急速地喘着气,看着织妤沉浮中渐渐跌入瀑布……

被反手绑在树枝高处的逸辰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心里如同被人用火烧一般,刚刚那人强行将他与织妤分开后就将点了穴道安置在此,这棵大树极高,树叶也是很茂密,从这个位置上透过树叶望出去却可以将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他亲眼看着对方将织妤固定在木筏之上,见着常慕岭拎了银两放在那边,也见那人切断绳子离开。

好像给他安排了一个最佳的位置,他足以把一切看的清楚,却又无能为力。

啪啪!几颗小石子击重了逸辰的身子,同时一句话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接下来看你的了!”明白这是隔空传音,身体的穴道被这几颗小石子的力量缓冲之后逸辰以最快的速度凝气破开穴道,挣脱捆绑,脚点在树枝之间点了几下,飞快的朝着正急速随着水流坠入瀑布中的那个小小的人影而去。

织妤再次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常家躺着了,在姨婆的絮絮叨叨的诉说中她总算知道,那天她没有回到家,常羿多年以来第一次踏入了先家的院子,心急火燎地要先桀轲交出她来,据说当时闹地动静极大,先桀轲听了他的话也着了急,发动了所有的家仆四下去找,一直到半夜的时候常家收到了织妤随身带着的丹饰以及一块她身上的衣服撕下来的布条,上面写着准备二十两银子明日午时在山间的瀑布口见人,常家一时之间失了主意,唐诏第一个站出来说要前去的,但没有想到的是常慕岭也争着要去,想到他说的有理,毕竟当年常翟也是个武痴,身为他儿子的慕岭,虽然没有见到过他的功夫如何,但想来也比唐诏这样半大的小孩子要可靠的多,虽然翠微非常担心怕他也同样出什么事,反复交待,不要心疼银子,人能够平安回来便是好的。

那一天,据说是常慕岭将她抱了回来,而逸辰也受了很重的伤,三个人回来以后都病倒了。

说到这里翠薇叹了一口气,你看看你这孩子,之前还与表叔闹别扭,真到了关键时候,还不是一家人更重要。

先桀轲第二天也亲自跑了一趟常家,只是没有进得门便被常羿挡了回去,还大骂他,说他是个煞星,害了一个又一个,让他以后离常家的人远一点。不过先桀轲从常宁那里得知了织妤平安回来的消息,倒也没有跟常羿计较,回去了,后来又托人送了一些补品前来。常羿本来打算丢出去的,被翠薇给拦了下来。

经过这件事之后,那天的情况只被驾车老沉后来说了个大概,常羿自然而然的定性为山贼所为,这些年来虽然天下初平,但也有不少流寇,想必是早作了调查知道这家是为矿场主,又是一个小女娃,所以才设计绑了她来换银两吧,织妤与逸辰都负了伤,所以没有去府尹报官,翠薇对报官一点也不报希望,只抹着眼泪说她没事就好了。以后一个人断然不可以再出常家的大门了。

织妤总觉得那个男子不像只为了钱财的普通流寇,却也说不清哪里不对。

养身体的期间,先桀轲又来过几趟,织妤对常宁说不要告诉老爷,直接让他进来。

先桀轲来这里一则是来看看织妤的身体情况,二则给她带来消息,商会将在当天下午如期举行,问她要不要去?

话音刚落,常羿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先桀轲来屋里的消息,气急败坏的出现在了门口:“她哪里也不去!你也给我滚回你的老窝里去!”

先桀轲见到常羿倒是一如既往地笑笑,“常老弟,你身子还好啊?”

织妤一看常羿气得不轻的样子,连忙叫道“姨公,你别生气,是我请先爷爷进来的。”

“姨公,你让我去吧,我真的很想去,而且我也没什么事了啊,只不过在河里呛了几口水,被石子划了点皮外伤,根本不碍事的,我跟着先爷爷一块儿走,他晚上再把我送回来,保证没有事!”

“那老匹夫能做什么!这么为老不尊的,这矿上的事什么不知道,干嘛非把我们家织妤缠上。”常羿警惕的怒视着先桀轲。

“没有啦,姨公,是我自己想跟着先爷爷学习的。”

禁不住织妤的再三保证与纠缠,常羿最终还是答应了让她去先家,但必须在太阳下山前回来。

从在马车上的织妤终于再次把心中的好奇与疑问问了出来:“先爷爷,你与姨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啊?可以告诉我吗?”

“想知道吗?”先桀轲摸着白胡子,老谋深算的眯着眼睛看着她。

“今天我特意叫所有的人都必须来,有重要的事宣布,所以,你已经知道了,这次的事便是有人不顾我们上一次的约定,私自做了买卖。但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大家。所以我想让你等会儿观察观察,猜猜看,做这个买卖的人是谁。”

“这个嘛……”织妤奇怪他突然间转了话题,但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猜中了有奖励的哦。”老狐狸一般的抛出诱惑。

“什么奖励?”织妤的眼睛一亮,像所有的孩子一样,被这个提议给吸引了。

“你既然想知道我与你姨公之间的事。如果你猜的对的话,我就仔仔细细的告诉你。怎么样?这个奖励不错吧?”

织妤陷入了深思,好像对自己并没有坏处,常羿并不希望她与艨思有太多的接触,似乎也不愿意她做先桀轲的助手。但是她想来想去也不明白,如果一切如同常羿所说,那赤帝流珠之所以如今不如艨思并不是因为艨思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造成的啊,不管是因为当初常翟的离家出走,还是后来常诺的意外,都是常家内部发生的事。就算两人之间一直争强好胜艨思也不算是胜之不武才是。

常羿的脾气虽然算不上好,但好像每次只要是提起先家的事或是见到先桀轲本人就像炼丹炉里放了不应该放的东西似的,反应异常激烈。

所以她好生奇怪的问了常宁,常宁这一次却是吱吱唔唔的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按常宁的说法,如果想知道什么的话直接去问你姨公好了,既然他不愿意说的,我们毕竟是做下人的,也不好私下议论主人的事。

在织妤看来这句话并非是常宁真心所想,当初说起常慕岭的事的时候他可是半点也没有想过,常慕岭也算是他主人,是这个家的表少爷。由此可见常宁心里还是挺尊敬常羿的,不愿意在他背后说起这些陈年往事。

可越是这样织妤的心里就越是好奇,特别是每一次见到先桀轲的时候。他的态度与常羿完全是两回事。

怎么看怎么的奇怪了。

好像这一切都在先桀轲的掌握之中,常家发生的一切,常羿说了一半的话,常宁不愿意说的话他全部都知道似的。

“行!”反正自己没有损失嘛,姑且不去想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就当故事来听听也是不错的。织妤在心里想着。

商会会长果然还是要一个像是先桀轲这样的人来当,或者说的更明了一点,还是像艨思这样有钱的丹矿来起主导,其实在成立所谓的商会之前,在枳县的整个丹矿行业里,大家不由自主的便会更给先桀轲一个面子。商场上的人在这点上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商人是逐利而生的,所以在商人的眼里谁能够将生意做的最大,谁能够赚到更多的利益,谁就是行业的老大,就是值得他们所尊重的。所以说即便是没有所谓的商会的存在,只要先桀轲开口说一声什么,响应者也是众多的,这一点从当初织妤所建议的时候大家的反应就可以看出。

在通知大家这件事上织妤也自叹没有可能比先桀轲做的更好了,比如人手,赤帝流珠里做为常家的下人照顾他们起居的不过了了数人罢了,连十个人也没有。哪里还有多余的人手出去联系人,发贴子呢?

但是艨思就不一样了,那天她从进他家的门,一路走来看到的仆人几乎可以与县衙相媲美了。所以她想派几个人出去跑跑路发发贴子通知一下人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吧?

而且只要一提到艨思与先桀轲的名字,大家也纷纷响应,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但是都把自己手上的事做了一下安排表示当天一定会来的。

开什么玩笑啊,平时的时候就算他们想要约桀轲见个面,请他喝个茶吃个饭都不一定能够见到这位前辈,现在是他请他们去他家里,说什么也要去啊。

于是织妤允分的见证了先桀轲的号召力。甚至可以说半点也不比县令差啊。

两人到达的时间上差不多了,织妤跟着先桀轲一前一后的去了会客厅。见到他们,厅里讨论的声音渐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织妤也一边走一边扫视着周围,很快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翔渊站在人群中的一角,朝她挥挥手。她忍不住嘴角上扬了,这个翔渊什么场合都是这样子,也不像其它的矿主一样去套套近乎,也没规没矩不看看环境。

“感谢各位同行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到先某寒舍一聚,今日主要是想就当天在县衙里所讨论未尽之事继续完成,大家先坐下吧。”

“各位都算的上是君子,而且我们行走江湖,靠的也就是一个信字,凡事不诺则已,但凡是答应过对方的,就一定会去办到,是吗?”

下面众人纷纷点头,虽然说商场上有时候也会用一些手段来让自己获得更多的利益,但是这都是背后的各显所所,只要是表面上达成了共识的,就一定不会轻易反复,否则的话言而无信之事被人传开后要想再得到合作的机会就不容易了。

“所以说,当初对于定价这事虽然我们没有立字画押,但是当时所有的人都可以见识,是没有人表示反对的,既然当初没有反对那就是答应了,是吗?”

话说到这里,有些人已经敏锐的猜到了一些什么,但又不敢确定,所以相互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

“但是,在三日前,我听说,我们当中有人公然将丹砂卖出十金十一石的价格,这完全是低于了我们当初所制定的最低价格。也就是说,此人丝毫没有把我们当初的约定放在眼里喽。”

此语一出,座下兼哗然。刚刚有所怀疑的证实了自己的怀疑,而迷茫的而恍然大悟了。一时之间讨论者众。

织妤不动声色的将目光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大多数的人都处于一种非常气愤的状态,一来这个和他们的利益息息相关,二来此人这种作法摆明了就是没有将大家放在眼里,所以可想而知大家的不满是多么的强烈了。就连章翔渊这种平时对商场上的事关心不多的人脸上都失去了微笑,有些小小的忿恨。所以在这群人之中只要稍微留心便可以看到其中有一个人,虽然也竭力的表现出自己与大家一样,但是他止不住的身躯微微发抖和眼神的闪躲就显的很特别了。

织妤往先桀轲那边靠了靠,压低声音说道,“是那边那个着墨绿上儒年纪约三十上下的男子吧。”

其实织妤就算不压低声音说这段话,估计下面的人也听不到的。因为此时此刻,他们愤怒的声音早就掩盖了一切。

“诸位——”先桀轲继续说到,四下的声音渐渐的平复了。“上次我们还没有讨论完这要是违反了又当如何办?所以今天我先说说我的意见,大家如果有其它不同的想法也可以提出来!”

众人本是等着他揭出究竟是谁人违反约定,但听他如此一说这才想起,的确,当初只有了所谓的约定,并没有说到违反之后的事。此人如此可恶,即使给他用上秦律黥刑也不为过,正好,在他的脸上刻下“言而无信”几个大字,让他从今往后去到任何的地方都能够让对方一眼就看穿他这个人的本质。

“依我与姬姑娘商量过后,想出一个法子,此人重利轻义,我们就偏不让他得到此利,据我收到消息,此次他一共出售二十二石丹矿,卖得二十金。由于是初犯,之前我们未定下细则,所以这一次就让他将这所得的二十金交由商会如何?这商会里的银子暂时就由我来代管,由赤帝流珠的姬姑娘来做帐。这什么时候我们大家也去茶楼里聚一聚,逢年过节的酒楼里一起吃个饭。大家可有意见,当然喽,如果有谁自告奋勇愿意当这个帐房的也可以在这里提出来,并且,每次使用了经费之后下一次聚会的时候我们会告知大家费用的使用情况。”

听闻此话下面又是一阵议论,虽然说觉的这样的所谓惩罚算不得什么,但是民间的组织毕竟不是真正的帝国,可以随便使用私刑的,虽然犹未解恨,但好像除了经济上的惩罚以外他们也做不得其它了。

待众人讨论了一阵后又问,“可有其它更好的建议?若有,请提出来,或是若有愿意来当这个帐房的也可以站出来。”

商会的帐房先生,平白无故的多了一份事,但又是没有半点好处的事,虽然也许可以因此与艨思拉上关系,但是这其中的利弊一时还未能横量清楚,所以没有人发出半点声音了。

“既然这样的话,就算是大家一致通过了。”

话说到这里,底下早有耐不住性子的人大声的叫了起来,“先老板,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不顾我们所有丹矿商家的约定,擅自改变价格?”

他这么一问,把所有的人的思路都带回了之前让他们义愤填膺的追讨背叛者的状态了。

先桀轲也没有答话,只把目光绕视一周,慢慢的定格到了某处。随着呼声的越来越高,那个人的肩膀抖的越来越厉害了。小心翼翼的抬头又正与先桀轲的目光碰到了一起,虽然只是轻轻的一接触,但于对精神高度集中已经在崩溃边沿的人来说却如同压垮了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男子脚下一软,往前几步,扑通一声跪在了中间。

四下里讨论的人们都安静了下来,把目光注视到了此人身上。

“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我求求你,求求大家了,不要罚我了……”堂堂的七尺男儿如今跪在屋中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这样的场境倒是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的。一时之间整个会客厅中鸦雀无声。

按理说商人再是重利这也不过是区区二十金,在大家看来,一个商人为了利益而做出这样的事来一定是想着不被别人发现先赚了再说的心态,如今既然被发现了,这钱收走也就收走了。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眼下又不是要行刑,只是要收回他的二十金,为了这二十金痛哭流涕的还真是让人没有想到啊。

下面的人语无论次的,连连告饶,说了好半天大家才从他的嘴里听出意思来。

原来这个所经营的矿场也很小,矿工不足以十人,基本上都是本家的人在做事,前些日子枳县令也分了两个奴隶到他的矿上去。一下子就让本来就经营的艰难的丹矿更加捉襟见肘了,它这个矿上所产的丹矿与矿砂质量也不高,后来因为各个矿上都产出多了丹矿,又因为遇上前来收购的人把价格压的低,别人当然愿意用更加便宜的价格买到更上成质量的丹矿喽,所以更加没有人来光顾他的丹矿了。他家的资金本来就少,眼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银子来加盖库房,这满满的丹矿无法变现成了银两,看着也让人着急。

偏偏这个人的妻子目前又是待产状态,加上前些日子老娘又受了风寒生了病也需要用到钱,所以经过上次在县衙的那次会以后他想了又想,趁着别人的价格都定在十金十石的时候,主动去找到采买商提出自己可以用接受十金十一石的价格。

所以这才顺利的将十一石的丹砂成功的变成了银两。

说着说着又是痛哭流涕,这些钱一部分已经被他花掉用来给老娘看病了,一些钱又是准备发给下面的人的薪响,还有一些是留给妻子待产用的。

听了他的话,人群中也有人跟着哀叹连连,虽然说都是矿丹主,但并不是人人都像艨思一样有着如此雄厚的实力的,他们之中也有像这样的小矿主,说起来是老板,但是日子实在过的并不怎么好。但是同时他们也很痛恨这人破坏了规矩,把价格又一次拉了下来。

织妤也为难了。她并非是铁石心肠之人,而且最近一段时间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赤帝流珠在枳县算不上是数一数二的,但也不是最小的,算起来算是中间的吧,就连她们洛清也说要走出去找出路了,而且因为她管着帐本,也知道这一两个月是入不敷出,像是盖仓库这些都是用的原来的老本了。如果是那种每月挣来恰恰够用的小丹矿,情况肯定会更糟糕。

但是现在如果大家不联合起来的话情况也只有越来越糟糕的,要真的拼价格的话小丹矿更加不是大丹矿的对手。而且如同打仗一样,敌人未到,自己人早就乱成了一片,自相残杀更加是没有出路了。

这执于不执行好像都有些说不通,执行的话会显得不通情理,以大欺小的感觉,这样的话难免一些小矿主会心生不满。如果不执行的话那它们所成立的这个商会还有什么意义呢?

就是织妤左右为难的时候,却听见先桀轲的声音不紧不慢的响起了,“嗯,你所说的也的的确确都是事实,这几天来我也了解过你们家的情况了。确有几分难处,现如今正是你们缺银两的时候,如果硬是要你拿出这笔钱来的话,你们家的丹矿可能只有变卖归还帝国了。”

听见他话里的希望,男子喜不胜收的抬起头来充满了希望的看着他。

其它的矿主也都等着他下的结论,有人皱着眉,有人摒着呼吸,都紧张极了,也许大家都想到了织妤所想的这些问题。这个左右为难的事情真要是办起来还是分外不易的。

“可是,如果我们所制定了约定而又都不遵守的话,那我们制定这个约定来做什么呢?这以后枳县的丹矿价格一落千丈的话,到最后,所有的人都是输家了。”先桀轲的可是一出,让男子犹如当头一棒,大家也都纷纷惋惜的看着他。

“不过考虑到你家里如今的情况也的确让人值得同情。”先桀轲话里的一波三折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了。就连织妤不清楚他究竟心里是怎么想的,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这样好了,我们还是按照刚刚所说的约定,让你把这二十金交到商会来作为商会的费用,但是考虑到现在商会暂时不会会使用到什么费用,这笔钱就先记下吧,给你缓着,不用立即交上来,一年以后的今天再交给我们吧,希望你以过了这个难关,以后多花点时间把丹砂的质量提高一些,我们大家再同心协力把织县的丹矿卖的更好的价格。相信你很快也会有经费交过来的。这样大家可有意见?”

男子本来听到他说起要将二十金交来时早已心灰意冷了,又突然之听到说可以一年后再交,像是得到大赦一般,呆呆的看着先桀轲话也说不出来了。

如此处置不管是心里坚持着应该处置的一派,还是怀着同情心的小矿主们都没有话可以说了。

在旁边的人小心的提醒之下,那个男子才如梦初醒一般对着先桀轲连连磕头,“谢谢先老,我一定好好努力,好好提升丹砂的质量,再也不会这样了。谢谢!谢谢大家!”

先桀轲接着说,“不过,也仅此一次,我希望以后此类的事都不要再发生了,下次如果再发现谁随意降低价格,就是两倍的罚金,再下次就是三倍了!如果大家真的有什么难处的话可以找我商量,但如果再私下不顾我们大家的约定的话,就没有任何理由了!”

这一招可谓是恩威并重。下面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织妤此时以佩服的目光打量着先桀轲,果然,此人能够在枳县丹矿主中说的上话,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艨思做的大。而是这个人,他有着天生的领导力,让人不得不服的一种威信。

可以说现这个时候,枳县的丹矿商会才算的上是真真正正的制定了第一条完整的规定。谁也没有意识到,因为这个规定,因为这个商会让整个枳县的丹矿能够在这次的“迁虏”事件中彼此紧紧的团结在了一起,经受住了这一波又一波的考验。

人群散去,织妤此时仍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动也没有动的坐在那儿,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回去呢?

“先爷爷,今天可是要跟我详细的说说哦。”

在五十多年以前,常羿与先桀轲先后出生了,由于两家丹矿都隔的不太远,两个人的年纪又相差几个月,所以,很快的,两人便玩到了一起。小的时候,两家的大人都要忙着矿上的事也没有时间来管他们,很快两人成了好朋友。方圆百里到处都被他们玩遍了,那个时候两人一起去河里捉鱼,一起做过恶作剧,一起博过棋,一起斗蛐蛐……总之,像所有的小伙伴一样,他们一起在玩乐中渐渐的长大了。

两个人的性子又略有些不同,先桀轲的性格比较外向,更喜欢有什么说什么,百无禁忌,而常羿的性子比较内敛一些,通常是在先桀轲的带领之下才会做一些略显出格的事。但这并不妨碍两人成为好朋友。

到了十岁左右的时候,枳县县城里来了一对夫妇,这对夫妇是在别的地方经营布匹的,他们来枳县是为了寻最艳丽的丹矿作为布匹的红色的染料。这对夫妇带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比常羿他们要略小几岁,一次偶然的机会大人们去谈生意去了,小女儿便跑出了家门,遇见了两个伙伴,从此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结成了三人的团队,两小无猜的三个人经常一起溜出去玩。

后来这对夫妇选定了布匹离开的时候,三个人还恋恋不舍的。彼此约定要保持联络。

再后来女孩子又随父母来过几次枳县。这样不知不觉之中三人慢慢的长大了。

有一天先桀轲对常羿说,他喜欢那个女孩,他觉得她跟他在一起也是开心的,所以他决定让家里向女孩家中提亲,因为女孩子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了。

那个时候先桀轲不知道其实常羿也是喜欢那女孩的,只是以他的个性,他把这份喜欢埋藏在了自己的心里,没有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却对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于是他更加沉默了,他想,作为朋友的他应该祝福他们两才对,所以他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先家便向女孩家中提亲了,那对夫妇自然很高兴,因为先桀轲也算是他们看着从小长大的,又因为两个孩子小时候常常在一起,加上两家商业上还有合作关系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于是双方父母便约定好了一年之后成亲。

知道了消息的先桀轲非常高兴,他甚至第一时间跟他的好朋友常羿一起分享这个快乐。

随着成亲的时间越来越近,那个女孩居然偷偷的跑来找他(按照礼制,女孩及笄之后是不可以随便见陌生的男子的,就算对方是已经定亲的未婚夫也是一样)。他原本很高兴的,谁知道女孩却对他说,她并不想嫁给他!

先桀轲于是很惊讶,女孩对他解释道,她其实喜欢的人是常羿。

先桀轲问她,那么常羿他知道吗?他喜欢你吗?

女孩摇了摇头,虽然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但是女子所持的矜持,和她从小所受到的教育,让她从来也不敢开口对一个人说喜欢,她原本以为有一天常羿会来她家提亲的,谁知道等来等去等到的却是先桀轲,她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来找他说清楚。她这次逃出来见他就是想要让他退婚。

先桀轲不解,为什么呢?如果他不喜欢你,不娶你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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