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斋郎山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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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人开始进攻了。

郝剑从李村回山的第二天拂晓,没有太阳,没有雾霾,云脚低低的,但也没有下雨。山地的黎明清冷而寂静,以致林中小鸟展翅,涧边枯枝落水都会让人惊顾。

“呜——呜——呜——”

巨大的,如怪兽哀鸣般的牛角尖在斋郎岭上一阵急似一阵地吹响。

斋郎战斗就在这样一个早晨拉开了帷幕。

粟裕要亲自对付李秀的浙保团。刘英则坐守西北面的迎战马洪森。斋郎的群众有的疏散了,有的不肯走。红军后勤及伤病员全拉到斋郎山峰顶的鲁班路,作最坏的打算,一旦失利即可直接北撤龙泉。

法兵开始进攻了。站在大砻头看,黄麻岭这边的法兵倒没几个,主要是灰长蛇般的保安团。李秀急着报仇雪恨,也仍没有忘记继续拿大刀会做替死鬼哄骗他们打头阵。就是想消耗红军的弹药,用意险恶。

粟裕抖擞精神下达作战指令:

“一纵朱宝芬杨金山!立刻派出小队人马驱散黄麻岭大刀会。与保安团接火只许败不许胜。其余大队在猪头岩设伏,等敌人进牧牛场后即用重机枪断其归路!”

“二纵郝剑罗俊,斋郎岭就交给你们负责。叫广浦独立营的邝世宁政委协助作战,注意对大刀会的政策,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

“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

“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开枪!”驻守斋郎村口山庙前面的红军重复粟裕的口令。

尽管红军挺进师千百个不愿意和大刀会交手,但斋郎岭脚的一个矮山包上,前面锣声开道,后面鼓点相随,“咣咣咣!”成群的大刀会法兵有如蝼蚁般慢慢爬动,少说也有千把人,在三角令旗指挥下漫山遍野杀将过来。

村口上头早已准备好又圆又粗的菇木和礌石堵塞住道路,两旁各架着几挺机关枪。

红军站在工事后面看着山岭脚的大刀会法兵,有点不知所挫。粟裕命令不准开枪,郝剑他们就不知道该怎么打了。而且大刀会今天的穿戴真可谓焕然一新,不象是在打仗,而是在演戏。滚边针绣的黄袍绛衣,有的上面还画着阴阳太极图,龙虎图案。头缠杏黄飘带,长长的,拖于脑后。舞刀弄枪,哼哈有声;摇晃晃地,五步一弯腰,三步一转身,劈扎挑刺,扑闪腾跃,令人眼花缭乱。

原来以往衣衫褴褛的大刀会都是仓促中操家伙的,有时间给他们装扮竟还有这等气势。小头目曾向郝剑说过,大刀会出征前还要祭神拜佛,还要吃可以刀枪不入的所谓“仙丹”。此说颇能蛊惑人。那仙丹其实就是占卦用的黄裱纸烧成灰,连同朱砂拌入调配好的药粉里搓成的药丸,所以也称“朱丹符”。临阵时每人一颗。据说吞吃后便头晕目眩,神志不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也就无所畏惧。按大刀会满肚子坏水的法师解释,此乃天神已附体保佑。其实是有毒的“仙丹”药性发作了。

法兵越逼越近。

渐渐地可以看清他们的面目了。果然双目赤红,面似猪肝,痴痴騃騃的,如同一个个木偶被无形的手摆动着。此刻爬岭爬得累,哼哧哼哧又象负重的老牛。

郝剑命令小头目以及黄麻岭带回来的叶昌坤、叶昌奎兄弟等十几个人作为迎战大刀会的第一梯队开始上前喊话:

“大刀会弟兄们!红军不和穷苦人打仗!你们不要被人当枪使了!你们快回去吧!”

“我是叶昌奎!红军真的对大刀会的弟兄很好!你们快回去吧!”

“刀枪不入是骗人的!枪子打死人就活不过来了!但红军不想伤害你们!快回去吧!”

“我也是斋郎人,红军对乡亲们很好!不信的话你们自己回来看看吧。”

……

红军这边一遍遍地喊话,但那些大刀会却置若罔闻,依然在那狭窄的斋郎岭上不紧不慢地朝上涌来,越逼越近。

“叭!叭!叭!”郝剑命令放枪警告。子弹擦着大刀会法兵的头皮飞过。山谷回音,那些人的脚步有些迟疑。

只见有个穿白布长衫的家伙站到路旁土堆上挥剑狂呼:

“弟兄们!菩萨保佑我们!神兵天将,刀枪不入!快杀红匪啊!”

法兵在白布长衫的鼓掏下又拱上来。

郝剑不觉懊悔,放空枪既浪费子弹又等于给大刀会的刀枪不入作宣传。真见鬼了!

狭窄的斋郎岭两个人并排走便不利索。快到村口的时候才渐渐宽敞。但路有台阶,左边是山坡,右边是山壑,稍下面点就是有窟窿的大树。郑德顺和叶昌奎从大树窟窿里跳出来向大刀会走去。后边王亮和小头目提刀提枪跟在后面。密切地守护着。

郑德顺地朝一位黄袍加身,手提雪亮大刀的汉子搭讪:“吕二兄弟,红军和你无怨无仇,你何苦……”

“啊——”一声惨叫,郑德顺被那个叫吕二的家伙猛蹿到跟前用刀搠到在地。叶昌奎站在旁边吓得双脚打颤,竟然动也不动。小头目疾步过去,揪住他的后衣领往后拽。吕二奔小头目追杀过来。

“砰!”王亮迎着吕二一枪把他毙倒了。

“郑大哥!”王亮奔到郑德顺身边去救,但白衣长衫催动更多的法兵蜂拥而至,王亮只来得及打死两个,四五把利刃同时砍在他的身上。

“啊——”,王亮惨叫一声,仰倒在地。

小头目这时拉着叶昌奎已经跑到路障前,回身看见,震惊之极,又要举刀冲杀。郝剑跳出去把他按倒,同时竭尽全力大叫:

“机枪!开火!”

“哒哒哒哒!”

如同秋风扫落叶,大刀会法兵眨眼间被卷倒一片。堆着的圆木礌石顺着山岭滚下去,砸下去。“神兵天将”们惊恐地哭嚎着,调转屁股就跑,有的一脚不慎,跌入右边的沟壑里。

郝剑举起快慢机,紧紧地盯着那个张狂的白布长衫,在他要逃的刹那被郝剑一粒子弹准确地击中脑壳。

“冲啊!”郝剑站起来指挥大队红军冲出村口。再看王亮和郑德顺,俩人已经牺牲了。

“王亮!王亮!”郝剑和小头目悲恸地叫着。

邝世宁的广浦游击队从岙头淤横到斋郎岭,和郝剑合兵一处,大刀会便退潮般地退回到岭脚。后面督阵的王逢欣独立营架起重机枪阻拦红军的冲锋。迫击炮的炮弹盲目地轰上来,在峡谷和山岗炸响;枝杈纷飞,岩石崩裂。

“乘胜追击吧,把那个独立营也给他冲垮。”邝世宁对郝剑说。

“不行!师长说伤十指不如断一指。我们冲跨了王逢欣的独立营,浙保团就不知道会不会进伏击圈。”

正说着,就听黄麻岭那边枪声爆炸声骤起。

浙辖保安团一团攻山了。

正这时,粟裕命令传到:除邝世宁的广浦游击队和罗俊带一个支队的红军留守斋郎岭,其余的人即奔赴黄麻岭参战。

郝剑立即集合其他的两个支队经斋郎村爬上鲁班路,很快来到大砻岭头。走进设在凉亭里的指挥部,粟裕正在仔细地看着地图。见到郝剑进来就问:

“王亮过来没有?怎么搞的?这图上画得是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郝剑默然,难过地低下头。

粟裕惊愕地看着郝剑,马上明白了:画他面前这张地图的人,已经牺牲。

郝剑简单汇报了一下王亮的牺牲以及斋郎岭战斗的情况。

“这个仇我们要报的!”粟裕坚决地说。“李秀快进牧牛场了。我已经在猪头岩设下一支伏兵,到时候叫李秀进得去出不来。”粟裕用那只没受伤的左手拿着架望远镜,,往下一指,“你看!”

黄麻岭,一纵队正在鏖战。

李秀的保安团接连不断地进攻,几挺敌机枪疯狂扫射着红军阵地。子弹雨点似的,打得头顶上大树的绿叶纷纷扬扬飘落;咫尺的地面上草梗被枪弹拦腰折断。但地形对红军有利。从黄麻岭上来的道路虽然较之斋郎岭平缓,但也只限于中段牧牛场部分。再往斋郎村爬又变得狭窄而且陡峭了。红军自岭腰开始阻击,打一阵退一段路,换个阵地,牵着浙一团的牛鼻子慢慢地进入了为其准备的“口袋”牧牛场。

“注意浙保团进军动向,随时向我报告。”粟裕说。

“不知政委那边怎么样了呢?”郝剑望望静悄悄的西面,政委刘英和后勤就在那边,不由得有些担心。

“还没动手。”粟裕笑道,“我看我这边打好,他就不敢动手。马洪深是个老狐狸,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没便宜的话就溜。这里不是他的防区,不着急。再者也知道红军对他恨之入骨,一旦揪住那是要往死里揍。因此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粟裕侃侃而谈,神采飞扬,那病似乎痊愈。旁边几个参谋、通讯员也是乐呵呵的,从容不迫。

大砻头前突然响枪。哨兵跑进来报告,有一小股敌军想通过大砻头偷袭斋郎,与我军接上火。

“有多少人?”粟裕问。

“大概也就一个排吧。”

“消灭他们!”粟裕把手一挥。

粟裕身边有刚成立不久的四纵。说是纵队,其实也就是那么四五十个人。还没有独立参加过战斗,所以就叫他们留在师部作机动。现在看看有仗好打,个个都很高兴。

“沉住气,等敌人靠近了再打!节省子弹!”粟裕吩咐道。

“他们是通过猪头岩上来的?我们不是在那里有设伏吗?”郝剑不觉问。

“对的!我们在猪头岩还埋伏了一支人马。但敌人没有钻进口袋之前他们是不会出现让敌人担心的。”粟裕答说。

“师长!浙保团大部已进牧牛场!好象李秀也进去了。”侦察员跑回来报告。

“你怎么知道?”粟裕颇感兴趣。

“先头一个连挑着白幡,披麻戴孝,大概是李秀的卫队,追着红军尖刀班‘呼啦’就过去了。对猪头岩也不闻不问。象是要一鼓作气攻上斋郎。后面大队中有顶山轿,没准就是这狗娘养的。”

“哦!是这样!也不知道那白幡上写得是什么呢?”

“知道,很大的字:踏平斋郎,红匪杀绝。”

“哈哈哈哈!”粟裕仰头大笑,“他可能真的气疯啦。”

“报告!准备从大砻头到斋郎偷袭的一个保安排溃退了。”四纵队长走下大砻头说。

“明摆着他没那本事,还想从我粟裕这里经过。你马上带领人追歼,配合猪头岩已经埋伏在那里的部队,立即扎紧口袋,用重火力封死浙保团的退路!”

“是!”

炊事班送来了开水,黑黑的窝窝头和馍馍。有许多乡亲帮着挑担和提筐。郝剑惊讶地发现德顺嫂竟然也在里面帮忙。

“嫂子!你就歇歇吧!”郝剑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对她说。

“先吃点,吃点吧!”德顺嫂每人两个馍馍分过来,也塞给郝剑两个。她低着头,含着笑。

哦!她还不知道郑德顺离开了她。望着她那微微隆起的、不便的身子,郝剑心里一阵难过。

“村里有人送了吗?”郝剑问。

“有的,村里路远一点,别的人送去。”她轻轻地回答。

郝剑暗松了一口气。好象这样她就可以免遭不幸似的。

“我们已经吃过早饭啦!”小头目跟在郝剑后面,接茬说。

“还早饭哪?现在早已经晌午啦。我看你是打仗打糊涂掉了。”炊事班的老吴头说。

众人大笑着。

怒云翻卷。太阳出来了。果然已在当空。象被斋郎山激烈的枪声惊扰似的,在云层里面躲躲藏藏。

“你怎么叫她来啊?”郝剑说炊事班的老吴头。

老吴头忙说:“我这里人手不够。本来不叫她的,她偏来,劝也劝不住。”

“带她下去吧,这里危险,”粟裕走过来说。

“没事,没事的。”她微笑着说。

“德顺嫂!”郝剑哽咽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师长!”一个通讯员几乎是滚进指挥部。他已经负伤,跌坐在地上,来不及爬起身就急急地说,“猪头岩……猪头岩敌人攻势凌厉!水桶打坏啦!机枪冷却不了!……”

粟裕吃惊地凑近询问:“现在怎么样了?”

“敌人火力很猛,纵队长受伤了。还有,他叫我向师长报告,弹药也不够……”

那时机枪打热了必须将水倒进枪身的箱子上降温,冷却不掉也就等于无法再用。

“你手上还有多少人?”粟裕皱皱眉,抬头问郝剑。

“两个支队。没有任何伤亡。”

“好!立刻增援猪头岩!李秀想跑,他们突围时火力要猛,尽量给予杀伤。这个时候就不要你吝啬子弹。一定要把浙保团多杀伤、打垮掉!我马上调全师的弹药给你补充。叫我们的马克沁重机枪一吐为快!”

“好!”郝剑立正回答。

粟裕随即命令通讯员去西面后勤点政委那里叫人集结枪支弹药快速运抵猪头岩。一边断浙辖保安团后路,一边准备从村口正面对其发起冲锋。

郝剑迅速带着自己的两个支队从大砻头下去增援猪头岩,加固扎紧的口袋。

牧牛场周遭绝壁高耸,休想攀援。久雨初歇,山体湿漉漉的,几处崖顶的飞流更加湍急,高处落下,水珠四溅,发出“隆隆”巨大的轰鸣。真叫浙保团感到四面楚歌,惶恐不安,团团转如同无头的苍蝇。

猪头岩距进入牧牛场的小道不过五六十米,在红军绝对的有效射程里面。或许浙保团已经意识到了退路被封死的恐惧。妄图抢占猪头岩制高点。但猪头岩前光秃秃的无险可依。保安团一进入视线即刻成了红军的活靶子。组织的几次冲锋没散开来即被红军的机关枪扫射得七零八落。猪头岩前几十米的路段,顷刻间变成了浙保团难以逾越的死地。浙保团没敢再玩命,趴在山包下,大树后以下犯上和红军对射着,并且骄兵轻进,没带什么重武器,这样,放猪头岩红军唯一的一挺马克沁重机枪大显神威。

郝剑恍惚想起了半年前谭家桥伏击战,想起了寻淮洲。郝剑不知道粟裕会不会想起来。信江江畔孱弱的身影已经是往事依稀。刚强使红军艰苦卓绝地坚持到最后而不是被消灭。

“给我打啊!”郝剑不由得竭尽全力喊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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