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离情门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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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祖并非木头,哪里会看不出他对自己的情意?经过四个多月的相处,这人鞍前马后,对师祖的照料与呵护可说无微不至,就算是真的丈夫对妻子也未必能有如此细心。而且师祖也看得出,这人并非是轻薄无行、顽劣虚浮的浪子,他此举的确出于一片真心实意。但丈夫才死没多久,经此番变故,师祖在这非常时期哪里会有心思去想这种事。可念他这些天来对自己的诸般好处,又不忍严词拒绝,正准备以大仇未报不谈私情为由避开话头,那名高手却抢先说了出来。他说:‘我知道你一定会以大仇未报,不谈儿女私情来打消的我的念头,我原本也不想现在就对你吐露的,现在的确太早了点,可是……’他说到这里,突然满脸痛苦,仿佛内心正在受着极大的煎熬。师祖知他有话要说,连忙问他怎么回事,他痴痴地看着师祖,接了下去:‘可现在若是不说,以后就没机会说了。’”

“师祖见他今天举止与平时大不相同,直觉告诉她,这人定有什么事情在瞒着自己,于是追问其原由。这人却只是一味劝师祖跟他一起到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远离这乱世纷争,不要再过问那些江湖上的是非恩怨。师祖哪里肯依,当初跟着他往北走,为的就是希望能聚集些人手,好报得大仇。如今听他对自己说出这番话来,方才明白原来这人所说的找人帮忙不过是在欺骗唬弄自己,不由得心头大怒,厉声逼问他为何要这样做。这人眼见希望破灭,随即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罢了,罢了,既然人家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又何必苦苦强求。’他说话时热泪盈眶,两颊均现泪痕,显然伤心痛苦之至。师祖不想他竟对自己痴心到如此地步,当下不忍逼问,只待他自己说出来。”

“这人沉默许久,才问师祖:‘你可知道那天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师祖明白他说的‘那天’是指在中书省营救吴王的那天夜晚。当时师祖整个人已经崩溃,昏昏沉沉的只知道由他拉着走,至于对周围的情形到没多大印象。现在想一想顿时觉得后怕,因为在当时情况下,逃脱是几乎完全不可能的。这人随即对师祖讲出了当时的情景,他说道:‘那晚我们被重重包围,火把将四周照的通亮,又有那么多高手在场,我一人脱离尚无把握,更何况带着个神志昏沉、意识模糊的你。’师祖问他究竟是如何脱得身去,哪知他却回答:‘因为那天本就是他们故意放我们走的。就算没有我,他们也一样会想办法让你逃走。’师祖问:‘他们为什么要放我走?’这人答道:‘是为了你手中这把剑。他们本以为你会带着宝剑来,可哪想到你却怕身带宝剑太过招摇,而将它给藏了起来。他们又知你是个烈性女子,威逼利诱肯定起不了半点作用,所以就打算让你逃走,待你自己将宝剑找回来之后,再动手进行抢夺。’师祖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这人答道:‘因为我本就同他们是一伙的,他们中有两个人还是我从小拜过靶子的兄弟。’”

“听到这里,师祖胸口一阵气闷,几乎要从马背上摔下。这人将师祖托住,往下说道:‘在平江城被攻破之后,他们就找上了我,要我帮忙找出张士诚的亲信和他那些在战火中侥幸没死的下属。为的是怕他们潜入金陵城,有所企图,对洪武皇帝不利。他们之所以会找上我,就是因为我当日也同张士诚行过结义之礼,容易获得那些人的信任,做起事来更加方便。那晚你们一进去就中了埋伏,这些都是因为我。’师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这个人,她原本怀疑有内奸,但绝想不到会是他。因为这人生性谈泊,并非贪图名利的小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抽身而去。”

“师祖原本躁动的情绪此时越发无法控制,剜心剔肺般痛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人被师祖逼视的惭愧不已,眼光不敢与她正面相对,看着别处慢慢地说:‘张士诚被监禁起来以后,我听说他轻粮绝粒,不吃不喝,对前来劝降之人破口大骂,无半点屈饶求全之辞,后又悬梁自绝,不失为一大丈夫。这种不屈不挠的好汉,我本也不忍去对他的下属做那种事,可若是教我从头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他说的非常平静,师祖强忍住怒气,听他慢慢讲下去。”

“这人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甚至连师祖也找不出理由去反驳,他说:‘你我同为华夏子孙,学的是诗书礼仪,穿的是汉家衣冠,信奉的是孔孟之道。可谁想我华夏礼仪之邦,却被异族蛮夷横行践踏了一百余年,还有那云燕十六州也已被胡虏霸占了四百多年。元朝爆政,将我汉人视为奴狗,连畜生都不如,几乎将我中华文明毁绝焚尽!若不尽早将那些蒙古鞑子赶出中原,恢复我汉人江山,到时只怕我汉家子民为人屠尽、血脉之不存矣,我们死后又何面目去见历代先祖!’师祖听得这些话,一时惊目结舌,发不出一言。她也是汉人,而且出生于书香门第,深知大义。从记事起,耳闻目染的都是元朝杀鸡取蛋般的暴政。元朝的当权者轻视读书人,不开科、不应试,不给读书人一官半职,那些饱学之士为求生存也只能写写戏词、剧本供权贵们消遣取乐。师祖的父亲就是因为心中悲愤,所写的戏词中有嘲讽朝中权贵之处而被砍了头,并且累及家人。师祖幸为一武林高人所救,并且由此学得了一身本领。

“比起丧夫失主的新仇,师祖对元朝的痛恨却是从小扎下了根,没有一刻忘却。若不是恨自己没有直捣黄龙、统帅三军的才能,她说不定早就同丈夫一起招集人手,揭杆而起了。她明白那名高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时间是非对错在脑中逐渐模糊起来。那名高手又说:‘张士诚轻财好施,宽容仁厚,礼待他人,却无收复中原、荡平胡虏的远图,反而同元人虚与蛇尾、纠缠不清。虽然最终没有同元人沆瀣一气,但指望他能将鞑子赶回老家,无异是椽木求鱼、海上观花。再观洪武皇帝,励精图志,朝夕不寐,治军严明,无一事不经心。现已挥师北上,节节胜利,打的蒙古鞑子落花流水,眼看收复云燕十六州指日可待,我们汉人马上便可以在自己的疆土上纵意驰骋,这是何等快意之事。可如若洪武皇帝突然间出了什么事,这一梦想可能将随风而去化作泡影,鞑子说不定立刻便会死灰复燃。现在你应该明白我说这些话的意思,若是有谁想对洪武皇帝不利,我第一个就不答应。’师祖的手已开始发抖,这人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重重敲在她心坎上。她完全无话可说,假如将眼前的人换做她自己,她说不定也会这样做。”

“这人见师祖已经动摇,连忙进一步向她表明原委:‘洪武皇帝在攻打平江城时,体恤城中百姓,不想伤亡太重,只围而不攻,又屡屡向城中投入招降书,可见洪武皇帝对张士诚并无加害之心。后来城破张士诚被俘,洪武皇帝因江南百姓多有为他求请者,知他颇得民心,不失为仁义之士,而对其礼遇有佳。除限制自由之外,并未有丝毫刁难,并每每派人劝降,希望能将其旧部收在麾下,分配官职,并为他们的子女某个出身。怎奈张士诚说之不动,宁死不降,所以他那些部下终将是个隐患,不得不进行剪除。’他又深情地看着师祖,对她开导道:‘当初若是张士诚肯降,也不会有那晚的事,他和他的那些部下说不定现在已经在畅饮鞑子的头上之血。我也不会再遇见你,我若是没有……’”

“师祖打断了他,转而对他冷言相加:‘他们放了我不就是为了我手中这把剑?你同他们是一伙的,为什么在我找到宝剑之后,没将我交给他们?’这人回道:‘我只是帮他们对付张士诚的旧部,并没有答应帮他们去抢夺宝剑。’师祖冷笑一声,问他:‘我难道不是张士诚的旧部?你打算怎么对付我?’这人低下头,口中不停的喃喃念叨:‘我打算怎么对付你?我怎么能对付你,我就算去死也不会把你交给他们。’师祖见他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对自己总算是不错,没有他,自己说不定早就被那些仇人给抓了去。想到这一点,师祖于是问他:‘你知道在我取得宝剑之后,那些人定会追上来抢夺,所以就骗我说你在塞外有不少朋友,让我跟着你一直往北走,好以此来避开他们的追捕,对不对?’这人点点头,又补充说:‘洪武皇帝还没有完全收复北地,他们的势力范围暂时到不了这里,只要我们逃远一点,他们要追上我们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师祖突然向他失声大喊:‘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等我跟着你再走远一点,等到了鞑子的老窝,你再告诉我岂不是更好!岂不是更如你的意?到那时我说不定真的就没办法了,真就要完全听你的摆布了!’”

“这人沉默不语,脸色变得相当沉重,就好像正在做一个痛苦而艰难的决定。其实他做的这个决定便是师祖后来离情、断情的原故。他告诉师祖:‘我也想等的久一点,等我们再逃得远一些,才对你说出实情,可我们走的太慢,而他们又来的太快,我没有机会等到那一天了。’师祖到现在才完全明白他今天为何会如此反常,两人已经逃到了尽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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