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早就懂事了，甚至比人们想象的还要早。

三岁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没有人喜欢他。

他从小便是孤儿。

最初，收养他的是一间福利院，他在那里顺利地长到了两岁。

可是，自从某一次，带他的阿姨故意吓他之后，噩梦就开始了。

先是福利院里面的水瓶开始不明原因地从桌上掉落，就算放在很里面也一样，然后是窗户会莫名其妙地打开，又莫名其妙地关上。

福利院里人心惶惶，开始流传着闹鬼的传闻，工作人员都神经质地在屋子里到处寻找着引起这一切的原因。

后来大家发现，只有在他的周围，才会有这种怪事发生。

找到原因之后，原本对找收养者兴趣缺缺的工作人员们，立刻火速行动起来，替他找了一个愿意收养他的家庭，当然，隐瞒了他身边会发生怪事的这个事实。

还没有到一个月，那个家庭就把他送了回来。

理由很简单，自从他去了以后，家里就开始“闹鬼”，东西都破得差不多了。

“这孩子简直是个灾星！”

送他回来的时候，那家的男主人，当着他的面，狠狠地说了一句。

之后，他就在不同的家庭与福利院之间不断、不断地徘徊着。

无论他有多么乖巧，多么聪明，都无法打动收养者的心。

“扫把星！”

“小怪物！”

“你们赶紧把这个衰神请回去吧！”

他所获得的，就只有这些恶毒的话语。

“你说这怎么办？要再留在这里的话，我们院就要被他整破产了！三天两头就要坏东西，咱们这里的经济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不，咱们把他送远一点儿？”

办公室里沉默了很久，他正在外面跟树下的蚂蚁玩游戏，把这些话都听在耳里。

只记得最后院长那声长长的叹息。

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玩耍，心里已经做出了决定。

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铁门的缝隙中钻出来，走入茫茫的夜色之中。

走了很久，走过了好多个白天和黑夜。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只是走着，走着。

有好心人给点吃的，他吃，渴了，随便在水潭里捞点水就喝。

他还不懂得乞讨，只是在看见别人吃饭的时候，远远地看着，拼命地咽着口水。

小小的身躯，能撑多久呢？

下起了雨，雨势越来越大。

他倒在一片泥泞之中。

这里是哪里？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干瘦的四肢已经无法再使出一点力气，僵硬的身体已经无法再移动分毫。

寒冷和饥饿已经将这个只有五岁的孩子完全击垮，他的视线开始模糊，死亡的黑暗正在将他笼罩。

一双粉红色的雨靴停在他的面前，雨靴的主人俯下身，发现他还有气。

“很强的天赋呢……或许还有救。”她喃喃地说道。

……

醒来的时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都是白的，白的墙，白的灯，白的椅子。

身上的衣服都已经换过了，脏污的地方也已经清洗干净，盖着柔软的白色被子，温暖的感觉让他眷恋地往里面缩了缩。

一股食物的香味钻入鼻孔，孩子抬头看去，发现床头上放着一小碗白粥。

他看了看周围，发现没有人，连忙费劲地起身，把那碗粥拿过来，对旁边的汤勺看都不看，急不可耐地就往嘴里倒，拼命地吞咽着。

他小小的嘴里根本装不下这么多，有一些粥顺着口角流了下来，他连忙用手去盛，又忙不迭地塞回到嘴里。

终于将漏到嘴角的最后一滴汤都吃干抹净，他将碗就这么放在被子上，还在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刚的美妙滋味。

要是能再多来一碗粥就好了。

“咦，小弟弟，你醒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大姐姐进来了，带着满脸的笑容。

他畏缩地往床里面靠了靠。

“别怕，小弟弟，来，姐姐帮你擦一擦嘴哦……”大姐姐手里拿着一张白色的手绢，想要替他擦掉嘴边的污渍。

被子上的碗突然飞了起来，砸到了她的脸上，又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又来了，那种古怪的力量，那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有点害怕而已，就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

他用被子捂住头，害怕再次听到那些恶毒的话语。

脚步声往外移去，随后被子外面传来轻轻的关门声，脚步声又接近了，停在床前。

一只手在被子外面温柔地拍着，大姐姐温柔地说道：“没关系的哦，小弟弟，这是很厉害的才能呢！”

咦？她没有生气？

“我知道的哦！是不是很讨厌这种能力？从被子里出来吧，姐姐会教你怎么用它的。”

她知道？她知道自己有“那种力量”？

他从棉被里探出两只眼睛：“真的吗？”

“真的！”她温柔地笑着，摸摸他的额头。

“那……那我们拉钩！”他怯生生地伸出一根小指头，她也伸出小指，两根手指拉到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她松开手，轻轻拍拍他的额头：“好啦，约定好了哦！”

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温暖的味道，他开始不那么害怕了，应的声音也大了一些：“嗯！”

“好了。那么现在我们来交换名字吧。”她拍了拍手：“我叫安琪，你呢？”

自己是什么名字呢？

自从被人当做“灾星”之后，就再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时间一长，他也不记得了。

他摇摇头。

“嗯？没有名字吗？”她惊讶地说道：“你还记得自己家住在哪里吗？爸爸妈妈的名字也不记得了吗？”

他摇摇头，小小声地说道：“没有爸爸妈妈。”

“这样啊？”她蹙起眉头，看起来有点苦恼，但是随后就舒展开来：“那么，你介不介意跟姐姐一起住呢？”

他迅速地点了点头。

“好吧，那么就这么决定咯！”她歪着头想了想，随即微微一笑：“要是一起住的话，没有名字会很麻烦哦！要不，你就叫做‘零’吧，好吗？从零开始，很好的寓意呢！”

“零……吗？”他低下头，咀嚼着这个名词，一丝小小的喜悦从心底升起，随即他重又仰起头来，脸上第一次绽放出了笑容：“好的，安琪姐姐。”

她不知是在高兴些什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嗯！”

……

她租住在一间小小的瓦房里面，在城市的边缘，以帮别人修理收音机之类的小家电为生，屋子里面摆着一张床，是他们一起睡的地方，床头堆满了一摞书，比他还要高。

她白天工作，晚上就教他读书写字，有时候闲一点，就教他控制自己的力量。

“来吧，零，试一下，心里面想着把它拿起来就好。”她摊开手掌，里面放着一颗小小的螺丝钉。

他尝试了一下，那颗螺丝钉的确是飞起来了，却来势汹汹地撞到了他的脸上。

“哈哈哈哈。”安琪忍不住大笑，零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没事没事。”她止住笑，摸摸他的头：“来，我们再试一下吧。”

就这样反复地练习着，他慢慢地学会了控制自己的力量，渐渐收放自如，还可以操控着物体做出复杂的动作，比如在空中捏个泥娃娃，在空中顺利地拼起积木之类的。

她很满意，在他成功拼好积木的那天，奖励了他一顿巷子口小餐厅里的牛肉盖饭，自己却就这咸菜，吃着中午剩下的冷馒头。

有时候夜里睡醒，他会发现她在梦中哭泣，口中呼唤着“爸爸”、“妈妈”，他很懂事地找来纸巾，轻轻地抹去她眼角的眼泪，有一次她刚好醒了，抱着他，默默地流了好久的眼泪。

从那时候起，他就下定决心，要用一辈子去保护眼前的这个人，他的一切，都将为她所有。

……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吗？我都忘了呢！零还真是早熟！”坐在零对面的，安琪嘻嘻笑着，她现在刚好是十五岁的模样，娇俏可人，她搅了搅眼前的咖啡，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不禁感叹道：“不过，那个时候，真的很辛苦啊。”

两人正坐在咖啡厅的二楼靠窗的位置，悠闲地看着窗外的夜景。

这里是远离G市的某个小城。

“是啊。”零深情地看着眼前可爱的人儿，她容姿俏丽，正是那时美好的模样：“你还是跟那时候一样漂亮。”

感受到对方炽热的眼神，安琪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却还是假装不满意地翘着嘴：“哎呀哎呀，零，现在嘴可真是越来越甜啦。过不了多久，你就不会喜欢我这种老女人啦！街上年轻漂亮的妹子一大把……”

他将手横过桌台，牵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怎么会呢？零永远都属于安琪。”

安琪的脸上红成一片，再也装不下去，把手抽回来，低声说着：“我也是……”

零听不到，微笑着问：“什么？”

“没有啦！笨蛋！听不到就算了！”安琪假装生气地别过头，看向窗外。

零轻笑一声，再次牵过她的手，也一起看着窗外。

感谢上天，让我能够遇见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