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文鑫睡得很不安稳。

事实上，自从喝了“回梦”之后，这几天他都睡得不太好，常常从睡梦中忽然惊醒。

“哈……哈啊……”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口中微微喘着气。

黑暗的宿舍里，只有舍友们均匀的鼻息，偶尔传来几声梦呓。

还好，一切还是平常的模样。

他加速的心跳慢慢地平静下来，心里那莫名的惊悸也逐渐消解，他长长出了一口气，拿起身边的手机，按亮。

屏幕上显示02:24，离天亮还有很长的时间。

他把手机放下，双手抱着头，开始努力地回想。

到底梦见了什么？

他完全不能记起梦的内容，即使是刚刚醒来。

但是，他很确定，这几天，做的都是同一个梦！

到底梦见了什么？

他重新躺了下去，这个问题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只记得是个可怕的梦，在那里，发生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中，他开始迷迷糊糊，就要坠入梦乡……

枕边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开始拼命地振动，文鑫一个激灵，再次清醒过来。

手机上显示的是书店的电话，他立刻接通。

“文鑫，十分钟后到你们学校的天桥下，我和王警官去接你。”蒙宝宝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好的。”文鑫没有多问，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拿上东西就出了门。

当他来到天桥下面的时候，一辆警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他看了看表，才八分钟。

王警官开车，蒙宝宝坐在副驾驶座上，文鑫拉开后面的车门，钻了进去，刚刚坐稳，王警官一踩油门，车子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中心湖刚刚发生了一起杀人分尸案，从现场来看，可能是异能者所为，但暂时不能确定跟前几起案件有无联系，现在，我们先去看看现场。”不等文鑫开口，王警官就简单地交代了案情，坐在后面，文鑫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那是从未见过的冷峻。

终于来到身边了吗？文鑫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三人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中心湖是整个大学城的中心，从每一所学校过去都不会太远。

实际上，他们只花了五分钟。

“这里车子进不去了，我们走过去吧。”王警官把警车停在中心湖的外侧，远处湖的边缘有几个探照灯的亮光在摇晃，三人沿着湖边小道，朝着那个方向走过去。文鑫注意到，蒙宝宝的腰间别了个皮套，应该是手枪。

夜晚的中心湖如此寂静，湖边的小树林黑峻峻的，仿佛潜伏着什么神秘的凶兽。

三个人的脚步在石板上敲打着，在暗夜里传出清晰的声响，夜半清冷的空气裹挟着水汽，萦绕着文鑫的肌肤，他不由得一阵哆嗦，脚步也忍不住加快了一点。

旁边的两人却似浑然未觉，只是沉默着赶路。

越来越接近灯光所在，文鑫远远地就看到，案发现场周围已经拉起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

有微微的风吹来，空气中多了铁锈一样的味道，文鑫抽了抽鼻子。

离现场还有十米左右的时候，王警官忽然停下脚步，其他两人便也停下来。

“文鑫，这是一个非常惨烈的现场，你确定要看吗？只是助手身份的话，也可以不用参与的。”王警官郑重地说道。

文鑫这才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将要接触真正的凶案现场。

既然来了，就要做到底吧？文鑫可不是中途就会放弃的人，既然决定了要做，就要有始有终。

“没关系，解剖课我都上习惯了，这个应该没有问题的。”文鑫思考了几秒，给出答案。

“真的可以吗？”蒙宝宝关心地看着他，再次确认。

“可以的，不用担心，不是还有很多人在吗？”文鑫坚定地点了点头：“没事。”

王警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开始带着他们往前走：“那就来吧。”

一股酸臭味钻入文鑫的鼻孔，他看到地上有几摊呕吐物，看起来还挺新鲜的。

显然，其他两人也看到了，因为他们都面不改色地绕了过去。

“来吧，戴上这些。”王警官从旁边的一个箱子里取出手套和鞋套，交给两人，自己也麻利地戴上。

铁锈的味道越来越浓。

离围起来的地方只有两米远了，两个警察正好挡在他们前面，拿着记录板在写着一些什么，王警官跟他们点点头，他们便走到旁边，让三人走进去。

案发现场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他们的面前。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在看到的一瞬间，文鑫依然感觉到胃部一阵抽搐，他忍不住跑到路旁，弯下腰开始呕吐，直到胃内容物完全被排空，只能干呕出黄绿色的胆汁为止。

他终于明白那些呕吐物的来源了。

蒙宝宝轻声对王警官说了句：“你先过去吧，我照看一下他。”王警官点点头，看了文鑫一眼，便掀开警戒线，先走了进去。

蒙宝宝轻轻拍着文鑫的后背，柔声问道：“文鑫，你好点了吗？”

文鑫手里凭空出现一瓶水，他漱了漱口，将剩下的水全部淋在脸上，冰冷的感觉让他舒服了不少，心念一动，水和瓶子都不见了，刚刚被淋湿的地方又恢复了干燥。

他挺直了腰，朝蒙宝宝点点头：“好多了。不好意思，我们进去吧。”

“你还要去？”蒙宝宝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没事。”文鑫勉强笑了一下，坚持道：“只是第一次看到不太适应而已。”

“好吧。”

又一次直面案发现场。

方圆三米内的地面几乎完全被凝固的暗红色血液所覆盖，稍远的地方，还有着喷溅样的痕迹，踏上去的时候，脚底传来黏腻的触感，每迈一步，都要稍微花些力气将脚从这些东西上面拔起来。

原来血液的味道，就像铁锈一样啊。

文鑫强忍着不断涌上来的恶心感，和蒙宝宝一起，走近那具尸体。

——应该说，那些尸块。

尸体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六块。头、双上肢、双下肢，都跟身体完全分离。

文鑫不断在心里回想着解剖室的情形，试图将眼前的景象和那些被解剖的尸体对应起来。

事实证明，这很有效，心理和生理上的不适感正在慢慢地退去，他开始慢慢习惯这浓重的血腥味和骇人的场景了。

头颅似乎在地上滚动了一段距离，离开身子稍远一些，颜面部是朝着上方的，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文鑫看到，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已经被死亡的灰色完全笼罩，脸上的表情似乎被定格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那个表情，是在害怕吗？

“你们看，这些边缘很整齐。”王警官早已蹲在尸体躯干的旁边，戴了手套的手指放在死者右上臂的切口上：“应该是以非常快的速度切下来的。”

另外两人走上前，王警官又将其他几个地方的切口一一指给他们看。

的确，文鑫暗暗想着，切口的边缘并没有任何向内压缩的痕迹，而且被切断的神经肌肉组织完全没有错位，骨骼的切面也光滑平整，看上去就像是可拆卸塑胶人偶的零件。

这让他不由得产生一种错觉：似乎用胶水把这些部位黏上去，这个人就能够毫发无伤地站起来，跟没事一样。

“太整齐了。这不是普通的刀具能够做到的，除非是纳米级的特殊材料。”蒙宝宝仔细地观察着，皱着眉头，显然是在苦苦思索着什么。

“嗯。”王警官点点头：“我也有这种想法。”

死者身旁有一个袋子，像是装了不少东西，王警官到旁边去拿了一些物证袋，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

是几部手机和几个钱包。

翻开钱包，里面都有不同人的身份证，手机是各种型号都有，王警官又去死者的衣服里面翻了翻，翻出来一个染血的头套，一把手枪。

“看来，死者也不是个老实的主。”王警官稍微皱了下眉头，把东西放进物证袋，交给旁边的其他警员，又回头跟蒙宝宝说：“如何，异能事件的可能性高吗？有什么头绪？”

“他看起来像是一瞬间被杀死的，连挣扎都没有。”蒙宝宝应了一句，脸上露出十分慎重地表情：“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他的四肢和头颅，也许是同时被切下来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将要面对的，很可能是具有‘空间切割’类异能的觉醒者。”

“那么我们还需要详细的尸检报告。至少目前可以确定的一点是，如果按之前三起案件的杀人手法，是绝对不可能造成这种伤口的。”王警官说道。

文鑫又看了一眼死者的头颅，忽然感觉有些眼熟。

这时候一个警察走过来，将一份在文件袋里密封的资料交给王警官。

他脱下手套，撕开封条，把里面的资料仔细地看了一遍，脸色变得有些捉摸不定：“两位，死者的身份已经确定了。

“他叫做希杰，今年三十六岁，是一名异能者。”

文鑫愣住了：“希杰？是希望的希，杰出的杰吗？”

“是的。”王警官抬起眼睛，看着文鑫。

“我……我昨天下午刚刚跟他通过电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