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梦岚的注视下，顾宁羽继续说出楚梦岚昏睡的原由。

“原本是我心有不甘，不相信岚哥哥从小到大就一直都没有喜欢过我，所以我就借着岚哥哥吃饭的机会，所劝了两杯酒，想知道岚哥哥的真心，可谁料岚哥哥你似乎心里有事，酒量差的很，没过多久便不省人事，后来的事……”顾宁羽没有细说，言到这里点到为止。

但效果却是此时无声胜有声之感，楚梦岚闻言深深皱眉。

按说他的酒量，不应该几杯就倒下，但顾宁羽说自己似乎有心事……

的确，那天在朝堂之上，那些拥护楚夜寻的老臣又开始集体变着法的找自己麻烦，因为心里一直不满装着事，提前喝醉也是正常。

不过后来的事，楚梦岚却有些不认同。自己喝醉也不是一次两次，怎么偏偏在顾宁羽这里出了纰漏？

“这事说起来，其实也怪我，是我心中一直爱慕着岚哥哥，所以当岚哥哥喝醉时，我刚开始本想拒绝，但岚哥哥似乎误会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我后来，没有反抗成功……”

顾宁羽的声线逐渐低了下去，楚梦岚再看她时，的确发下她的地面的衣服，发饰，甚至身上的气息都像极了赫连威。

如果说这一切是巧合，那么未免太过巧合，这个顾宁羽，从小就爱颜色艳丽的衣服，怎么偏偏出事那天穿了一身雪白。

甚至连头上的钗环都佩戴极少。

对此，顾宁羽一声长叹，说女为悦己者容，从前自己细心打扮都是因为想要给楚梦岚看，不过从今往后，因为自己要另嫁给他人，所以心死，再没有打扮的心思。

这话说的，简直天衣无缝。楚梦岚皱眉，一双漆黑的眸子沉如墨色，但因为事情的确是自己做出来的，他无话可说。

再见一眼面前的顾宁羽，眼眶泛红，似乎也颇为委屈。

自己还能说什么，都怪自己混蛋！那天就不应该听信家仆的话，来见什么最后一面。

事已至此，该当如何解决？迎娶过门吗？

不不不，依照赫连威的性格……

她一直以来有多么讨厌顾宁羽，自己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她知道了这件事，恐怕两人好不容易维持建立起来的关系，又要功亏一篑。

可顾宁羽这边，且先不说两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在一起，但人家清白的一个女孩子，到底是毁在自己手上，如果不负责那便是禽兽所为。

楚梦岚一时间陷入了两难境地。

这时候旁边的顾宁羽也看出了楚梦岚的为难，咬了咬牙，最终红着眼眶善解人意道：“岚哥哥，这件事不怪你，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如果事情发生时我能拒绝的再彻底一点，那么……其实，说来说去，还是我自己对你不死心，才导致今天的结果，我不怪你，要怪也是怪我自己没有福气而已。”说着，竟低下头去。

楚梦岚似乎听到了她轻微抽泣的声音。

顾尚书这个人自己还是了解的，平日虽然宠惯着顾家这唯一的女孩，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家教森严，他要是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恐怕日后顾宁羽再没有好日子过，而且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你，别哭……”楚梦岚手足无措，第一次不知该如何面对此事。

若是以前，他虽然不喜欢顾宁羽，但为了负责，还是会直接放话将她娶回王府，只要她愿意。但是如今不同，如今的纯王府不再属于自己一人，而且从前那一颗没有牵挂的心，也开始多了一个人的影子。

赫连威，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后果简直不能想。

“岚哥哥，你别为难。”顾宁羽这时候摸了一把眼泪，再抬起头时，小脸已经一片坚定，“出了这样的事，我谁都不怪，我都说了是我自己命不好，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说出去的，它会一直烂在我肚子里，直到我死去为止。”

这种事，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来承担？楚梦岚正要开口说话，却已经被顾宁羽抬手按住唇角打断。

紧接着，是顾宁羽哽咽却故作坚强的声音：“事已至此，我的联姻是不可能了，反正我一心只有岚哥哥，不曾有其他人，我是无所谓的，大不了以后就青灯古佛相伴，日日给岚哥哥和纯王妃祈福……就当是偿还我从前的罪孽吧。”

说着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嘱咐道：“还有，你回去之后，你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否则会坏了你的名声知道吗？我顾宁羽事到如今可以什么都不要，但是你不行，我知道岚哥哥你是有宏图大志的。”最后声音一落，咬唇，一滴滚烫的热泪从腮边滑落下来。

楚梦岚本想出言安慰她，结果一伸手，顾宁羽的眼泪正好落在他的掌心。

如此烫人。

因为窗边一直拉着厚重的帷幔，外面的光线丝毫渗透不进来，故而昏黄的室内，也只有一盏红烛照明而已。

而桌上的红烛也不知道是换了几次，蜡泪暗红堆积老高，像是楚梦岚此刻拥堵难以解开的心绪。周围一时间寂静无声，只剩下顾宁羽努力压制的抽泣声。

她每哭亦一下，楚梦岚的心便愧疚一分。

长久沉寂之后，楚梦岚终于长出口气。

“羽儿，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如果你要杀我，我可以将性命偿还给你，但是我真的不……”

“我知道。”顾宁羽别开身去，声音嘤咛：“我知道岚哥哥心有所属，一心一意，不会再娶我，所以，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岚哥哥日后记得宁羽就好，记得我曾经也是……岚哥哥的人。”说着，竟然俯身捡起地面的衣服，在楚梦岚诧异的注视下穿戴起来。

小片刻后，顾宁羽终于穿戴整齐，用衣服遮掩住了一身的狼狈，而后回头对楚梦岚温柔一笑：“岚哥哥，我先走了，今天，似乎是大年夜……现在我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总之我先去回家避一避，你也，回去吧。”说着拽着身上褶皱的衣服便起身离开。

因为身子不适的原因，临走时脚步还是虚扶踉跄，险些摔倒。楚梦岚伸手想要搀扶，却被顾宁羽回以一笑，说自己没事，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留下楚梦岚自己在房间内发呆。

而另一边，当顾宁羽走出天字号房间范围后，身后走廊立即走出一道纤细身影，给顾宁羽披上披风。

“小姐，您还好吧？”说话的，正是顾宁羽的贴身丫鬟，这次给她送药促成好事之人。

顾宁羽系好披风，确定自己一身行头外人看不出端倪后，这才再度举步，从客栈后门离开。

而这个时候，她之前眼底的委屈善良，早已消失殆尽，却而代之乃是一片冰冷，“你说，这次岚哥哥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故而没有直接扬言娶我？”

“不会的。”小丫鬟跟在顾宁羽身边，一脸断定到：“那个药里面参杂了足量的迷药，他原本应该直接大睡三天三夜才是，这次提前醒来，也是因为王爷身子长年习武的原因，但饶是如此，他也不会想起之前与小姐发生的任何事，因为药效强劲，他甚至可能连之前如何见到小姐的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

顾宁羽闻言，届时扬了下巴：“如此甚好。”

再转眸睇视身边的小丫鬟，得意扬起唇角：“这次的事情你做的不错，你说我该如何奖励你呢？”

小丫鬟立即满脸惶恐，恭维了顾宁羽两句，说为她效命是分内的事。

顾宁羽眼底笑意更深：“好，好一个懂事的丫头，可比青燕那个家伙明白事理多了，你只要记住，跟在本小姐身边，日后好吃好喝少不了你的，尤其，是在我坐上纯王妃的位置以后。”

“小姐生来就是一副有福之相，这纯王妃的位置，自然是非您莫属了。”小丫鬟想来巧嘴，说了不过两三句，便将顾宁羽哄得眉开眼笑。

后者倒也是极为享受这种奉承，唇角高扬。

顾宁羽被小丫鬟搀扶着，一边闲散垂着指甲，一边不忘分析冷笑：“呵呵，这次看赫连威如何翻身，我不主动向岚哥哥要求他迎娶我，反而以退为进扮可怜，至于那赫连威嘛，一向是直爽的性子，大年夜岚哥哥都没有陪伴她，她定时要误会发火的，到时候，我们就坐收渔人之利。”

“是是是，小姐睿智，竟挑选了一个如此恰当的时机。”

“家里那边没有发现我不再吧？”

“苗人提供的易容术非常好，直到我出来之前，老人都没有发现府里的小姐是您的丫鬟假扮的。”

顾宁羽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则是一声冷笑，赫连威，我看你如何斗得过我。

主仆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身影终于渐行渐远，而再看客栈天字号房内，楚梦岚依旧是在眉头紧锁。

抬头打量四周，满屋子似乎都充斥着糜烂的气息，令人难以忍受。

在顾宁羽离开整整半个时辰之后，楚梦岚终于起身，叫来店家问了时候，竟已经过了大年夜最重要时候。

结算了银钱之后，楚梦岚一改往日意气风发的风流模样，缓步向客栈外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