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8、九月初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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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岁月,海上心情。

这几日虽然都是游山玩水, 但因有重任在肩, 笑笑一点不敢松懈,一路玩一路思考, 还将每座山上的树叶野花以及有趣的石头全都收集起来, 甚至那些标志性的树木和景点也都被笑笑做了编号记录。

为了保持九山的原始风貌,笑笑几人也只游览了九座山中的一半:每座山上都选择了较为容易攀登的地方进行游览, 另外一部分则作为保留——或是自半山腰至山顶,或是整座山的另外一面,日后将想办法与旅游区进行隔离——保护环境是原因之一, 保证旅游安全则是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等这些大山真正成为旅游景点的时候,自然要设岗设哨地做好安保工作, 因此,那些山势格外险峻或是有野兽出没的地带,就被隔离开来了。

待几人马不停蹄地游览完九座大山,竟已到了九月初三。

直至傍晚时分,笑笑才同祖父一起回了唐府。

笑笑却是晚饭来不及吃衣裳来不及换地匆匆乘了马车从角门出去, 小笛儿陪着姑娘一起, 不觉问一声:“咱们这是去哪儿?”

“去温家香铺。”笑笑坐在马车里, 向车帘外张了张——九月初三是温西岫离京的日子, 说是戌时会从香铺路过。

说好了要来送他的。

小笛儿从食盒子里取出热腾腾的包子来:“姑娘先吃点东西垫补垫补吧。”

“你先吃吧,我还不饿。”笑笑低头审视自己今日的衣裳——在九山为了行走方便,几乎都是穿的胡服,今日这件是深深的菱紫色, 檀香色的丝缎翻领闪着黄栌叶的暗花。

笑笑双手正了正头顶上的紫纱胡帽,熟悉的木琴巷就到了。

或许是进入深秋的缘故,温家香铺倒似一下子沧桑了许多,玫瑰的盛花期再久也总有开败的一日——如今这门前的玫瑰藤就只剩了旧绿的叶子,花儿开尽,留下一枚一枚橙红色的落拓果实。

深秋之后,街市商铺打洋的时间也提前了,此时的香铺子只有大厅还亮着灯。

厅里那些胭脂香露的气味却是久久不散的。

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子立在门口,见笑笑下了马车,便急忙迎了上去:“唐姑娘辛苦。”

笑笑还记得这个丫头,玫瑰宴那一晚在夏石斋留宿时就是这个温家丫头伺候的,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叫做傅珠。

因其名字大约是出自王维的《西施咏》——邀人傅珠粉,不自着罗衣(一作:傅香粉),笑笑便料定她应该是西子房里的丫头,如今见她似是专程在此等着自己,便又猜测此人该是从西子房里调到温西岫院子的。

傅珠扶着笑笑进厅里坐:“奴婢是四爷身边的丫头,如今领四爷之命在此地专候着唐姑娘,只为将此信交给姑娘。”

笑笑接过那封信来,并没打开看,而是望了望窗外的夜色:“他这是,提前离京了?”

傅珠不觉佩服唐姑娘的聪慧:“还请唐姑娘海涵。”

“何时走的?”

“今日凌晨,”傅珠自不愿让唐姑娘产生误会,“四爷在香铺门前立了一个时辰,那时天还未亮……”

傅珠也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既然说好了相送,又何必提前离开?

既然不准备接受送行,又何必在香铺门口傻傻站那么久?

这样东一下西一下,乱七八糟的,傅珠想为主子圆个谎都圆不来,如今只能无辜地望着唐姑娘:“全府上下谁也不知四爷今日离去,四爷既然告诉了唐姑娘,就是视姑娘与别人不同。”

“他带了谁去?”笑笑身着胡服坐在窗边,帽子压得低低,彷佛个清俊少年。

“只带着两个制香的徒弟,这回连随从都不曾带。”在傅珠看来,四爷的那几个随从倒不如不带,若是被他们知道了真实行踪,定然要偷偷打小报告给老爷太太的。

笑笑点了点头,从头上紫纱胡帽一侧取下一枚紫玉帽饰来:“难为你说得清楚,又在此等了我这么久。”

傅珠本欲推让,但看着唐姑娘那毋庸置疑的表情,便谢过姑娘收下赏赐,凉凉的紫玉珠子冰在手心,这帽饰乃是一串小小的银叶紫葡萄。

傅珠想着,等一年后见到主子,便把这紫葡萄给他看,到时候一五一十给他讲讲今日的情景,告诉他唐姑娘的胡帽上就歪别着这串葡萄的。

笑笑起身望了望窗外的夜色,深澈沉黑的天幕上,一牙细细的白色弯月像个传奇般挂在天边。

傅珠跟着西子时便懂西子,跟着四爷时也懂四爷,偏偏眼前这位唐姑娘,实在让人看不透摸不准。

傅珠道:“四爷说过会定期写信回来的。”

笑笑的眼睛依旧望着那弯月:“他只是不愿匆匆别离罢了。”

被唐姑娘一解释,似乎什么事情都说通了。

傅珠见唐姑娘似要告辞,突然想起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未做:“奴婢该死,忘了正事儿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手巾包来:“我们四爷让把这钥匙交给姑娘,说是到万不得已时才能用。”

笑笑打开层层手巾,看到里面的一串铜钥匙,竟是一把母匙连带九把子匙:“这样机密的钥匙是用来开什么门的?”

“奴婢也不知,只奉命将此物带到。”傅珠咬了咬嘴唇,“奴婢亦会对此事保密。”

笑笑虽然不解,但还是将那钥匙珍重收藏起来,又令小笛儿从食盒子里选了一层热点心赏给傅珠,便乘马车离去了。

一路上从车窗望着天边的银月,只觉得路途漫长,走了许久才从香铺回到唐家。

在东角门的门口,居然看到了那顶久违的金顶轿子,笑笑让马车给那轿子让路,谁知那轿子还是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她居然被获准出府?在笑笑心里,这个女人应该是被“终身监’禁”的那种。

两位侍女走近马车:“舜华夫人请五姑娘前来一叙。”

笑笑一怔,她居然认识自己的马车,少不得整了整衣裳,下了马车去那轿子里给她请安,微微低下头来,鼻腔里是满轿子的馨香:“侄女儿见过三姑母。”

舜华夫人今日似乎心情大好,娇嗔道:“说好了叫舜华的,姑母姑母的把人都给叫老了。”

笑笑这才抬起头来看她,再次被眼前此人的华贵震撼到——墨黑的广袖长袍,右襟至袖端绣着深一朵浅一朵的各色长丝菊花,如同暗夜烟花一般热闹华丽,而左襟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喜欢你的帽子,”舜华开心地拉着笑笑坐在自己旁边,像个小孩子般对笑笑的胡帽左看右看,“我刚得了一盒子菊花,还有一盒子银杏叶,送给你插帽子用吧!”

“侄女儿也得了一盒子好看的石头,夫人如不嫌弃,就拿去赏玩吧,放在鱼缸里花盆里养着也是好看的。”笑笑说着吩咐等在轿外的小笛儿,“去把那个装石头的红盒子取来。”

“快别叫夫人了,那都是老太太们的专属称呼!”舜华亲自打开了那一盒子菊花,从中选出一朵紫金嵌玉的大丽菊来,帮笑笑别在帽子上,“哎哟哟,别提多俏了!”

笑笑一时无语,又觉得脑袋沉甸甸的,想来这朵紫金菊花很值些钱。

想起在九山时,曾与祖父谈起过这位神秘的三姑母,祖父的语气比较平澹:“是你亲姑姑,就是脑袋不大灵光,但却十分有钱,若是赏你什么宝贝就尽管收着,愿意卖就卖,愿意戴就戴,愿意送人就送人。”

祖父的后半句可以遵从,但前半句笑笑却并不信的——他当时的口气完全不像在说自己的女儿,倒彷佛在说个无奈的负担了。

唐家人很重视亲情,祖父祖母对亲生女儿不可能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你看我今儿的发式!”舜华愉快的声音将笑笑拉回现实,此时她正得意地向笑笑展示她的新发型——黑色羽毛制成大朵的菊花戴在头上,远远一看彷佛是黑色的发髻,细如蛛丝的银流苏自菊花下方垂下来,顶端串着夜光珠,荧绿的光更添妖媚。

“舜华今日别具风情。”笑笑实话实说。

舜华将那垂在左侧的银流苏拉过来,向右耳上一别,就成了一面细丝织成的银面纱。

有侍女将笑笑说的红色盒子端过来,舜华亲自打开来看:“嗬,这么沉!这花花绿绿的,难道是玛瑙吗?”

“只是山上的石头罢了,我看它们好看,便捡了一些回来。”笑笑随意拿起一颗蜜色的石头,“若是冲着阳光看,里头的花纹就像一只蜜蜂!”

舜华对着琉璃灯照了半天:“看见了看见了!还真像个细腰蜂子!我要把这石头挂在裙带子上!”

笑笑见舜华手舞足蹈的样子,突然觉得她也有几分可爱。

舜华将那一块块的石头拿起来细看:“笑笑你看,这个黑色石头上的白花纹像什么?”

笑笑起初看着像一只蝴蝶结,但又怕对方不懂,索性便道:“有点像一只圆翅的白蝴蝶。”

“哪里有这样圆翅膀的蝴蝶?”舜华一个坏笑,悄悄冲笑笑耳边道:“我看像个屁股~”

笑笑:……

舜华一路欢笑着,轿子就慢慢停了下来。

舜华望了望外头熟悉的住处,打了个哈欠:“我今日累了,不然一定要请你去楼上玩一会儿!”

笑笑并不想去那楼上玩儿:“天色晚了,舜华回去好好歇着吧。”

“对了,我请到了东风馆的乐师为我弹琴,日子还没定呢,到时候你一定要来舜华楼捧场!”舜华把那些石头一颗一颗像宝贝般的收进盒子里。

“可是沉醉东风乐馆吗?”笑笑万没想到,她竟能将宫八声的乐师们从淇园搬到她舜华楼。

“我要听就听最好的。”舜华抿了抿珠紫色的唇,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她这样有钱,几十两黄金又算得什么呢。

笑笑告辞了舜华,回到自己的马车里才打开了她赏的那两个盒子,菊花盒子里是各式各样的菊花,除了金的玉的宝石水晶的,另有绢制的绒制的纱制的通草的甚至木刻的;另一个盒子里,则是几十片各色金子打成的银杏叶片,看形状和纹理,与真实的银杏叶并无二致,令人称叹的是,在这些叶片间还滚动着几十颗大黑珍珠。

笑笑啧了啧舌,卖都舍不得卖,打算选一些当宝贝送给祖母和母亲她们。

“到家了,姑娘进院儿么?”小笛儿也被这两盒子宝贝惊呆了,姑娘还选了一朵娟纱的翠菊送给了自己,起初还觉得合宜,事后才发现那菊花的花心乃是一大颗祖母绿,吓得小笛儿戴也不敢戴了。

笑笑与小笛儿立在竹里馆门前,一时也不想进院子,只觉得心绪与往常不同。

走到漾碧湖边,便又看到天边的弯月,是深秋里极细的一丝凉意。

有角灯系在岸边的垂柳上,笑笑取出温西岫的信,里面只是薄薄的一张纸,打开来看,也仅有寥寥的一句诗: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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