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那些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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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心,总是会变的。就像水会蒸发,花会枯萎,又或者像艳丽的蔷薇刹那后被人采下,然后丢弃在脚底...时间可以抹杀一切,而时间的存在本身就证明“永恒”这个词是虚妄而且无趣的。相对的,所谓“永恒的爱情”也往往是自以为是的闹剧...

————艾斯缇 梵卓

爱斯卡勒斯的天空总是雾蒙蒙的,但偏偏这种雾蒙蒙是翡翠色的。艾斯缇 梵卓凝视着自己卧室的窗外,俊俏的脸上丝毫没有看到岁月的风霜,只是可以隐隐看到她与维森特血缘上的痕迹。

卧室里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书桌、一把椅子。赛缪尔 欧文坐在书桌边,端着咖啡吹了吹气说:“你很久没回这个家了吧。”

艾斯缇转身看了看丈夫,神情复杂的沉默着,似乎想要看透面前这个曾经自己最熟悉的人在想些什么。

赛缪尔笑了笑:“你这样抿着嘴、皱着眉,让我很苦恼。”

“你也会苦恼?”艾斯缇摇摇头说:“你从来没有为我苦恼过什么。”

赛缪尔看着妻子,神情不变的说:“维森特长大了,也成熟了。”

艾斯缇面色一缓,随即说道:“原来你还记得你的儿子是维森特,而不是罗伊 基德。”

赛缪尔问道:“回来见我一面就是为了吵架吗?”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说吧,我尽可能回答你的问题。”

艾斯缇质问道:“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维护罗伊 基德?”

赛缪尔回答说:“我很喜欢那孩子。”

艾斯缇笑了:“我听说他私下里称你为‘老师’?”

赛缪尔没有否认。

艾斯缇嘲弄道:“艾丽莎瑞丝当年也是这么称呼你的吧?”

赛缪尔平静的说:“如果你想惹我生气,抱歉,你找的话题并不好。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你可以离开了。”

“生气了?我本以为你会很平淡的看待这个问题。”

赛缪尔不置可否:“这个问题我们很久之前就不应该再讨论了不是么?”

“好,那么维森特呢?为什么要让我们的儿子跟在尤里菲尼雅身边?”艾斯缇情绪有些失控,她嘴角抽动着说:“因为不想让罗伊 基德在帝国遇到危险?还是在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那是我们的儿子!不是罗伊 基德那贱种的挡箭牌!”

赛缪尔仍旧平静的说:“我记得当年维森特在军事学院的时候是你默许‘亚伯’的那些疯子搞什么‘试炼’的吧?要不是那时候罗伊冒死救了维森特一命,他们现在恐怕还是陌生人。说起来...你可是他们友谊的缔造者啊。”

“你在嘲笑我吗?”

“没有,我只是在提醒你...假如不是罗伊,我们的儿子已经死在你们家那群疯子手里了。”赛缪尔终于露出了冷冷的表情:“你没有资格那我们的儿子当话题讨论,而我当年也是为此才和你们家的那些老家伙划清界限,希望你清楚。”

“我的儿子要继承我的位置,所以总要明白什么时候都要靠自己生存。”

“是么?”赛缪尔问:“假如那时候维森特真的死了,你会不会后悔?”

“不会,我的儿子永远是最优秀的,那种程度的试炼如果撑不下去,那他就不是我儿子。”

赛缪尔冷漠的说:“艾斯缇,你变了。”

“或许吧,大家都在变,特别是男人的心。”艾斯缇抱着肩说:“就像你当年那样...”

“你们梵卓家不是一向标榜正义么?”赛缪尔不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于是转移道:“罗伊这次去共和是为了整个共和的民众,为什么要阻碍他?”

艾斯缇凝视着自己的丈夫说:“看来我很难瞒过你什么...”

赛缪尔颇有些不以为然的说:“别忘了,你身边那几个好用的人,一大半是我当年带出来的。”

“罗伊 基德必须死,而且要死在帝国。”艾斯缇语气平缓内心却有些气恼的说:“天真的小子,难道真以为帝国会诚心诚意的接受什么和平条约么?只不过是争取时间缓过生机,然后发动更大的战争罢了。”

“那么为什么做出一副支持他的样子与罗伊合作,然后等到他去了帝国才...”赛缪尔以睿智著称,隐约猜到了妻子的想法。罗伊在很多年之后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两个睿智多谋而自己无法追赶的人,一个是自己的大舅哥忒洛伊 凯普莱特,另一个就是自己的老师——赛缪尔 欧文。

“你猜不到吗?”艾斯缇有些怅然若失的叹气说:“我本以为你一定可以看透我的想法,结果你让我失望了哦。”

赛缪尔猛然惊醒:“你疯了!怀特总帅是你派人杀的?!”

艾斯缇反问道:“你不是对我的行动了如指掌吗?为什么这次没有发现我的动作呢?你对你自己的耳目太过自信了,亲爱的。”

赛缪尔闭上眼睛认真思考着,马上得出了自己的结论:“艾斯缇,怀特总帅并不是死在你的手上,你手下的人特别是‘亚伯’的高层都在我的监视当中,没有机会动手的。只有一个合理的解释:魔党的人替你出手了,我猜的没错吧?”

“我是不是该夸你聪明呢?”

“和魔党的人合作,难道你没想过后果吗?”赛缪尔由震惊开始转为隐隐的愤怒:“密党已经沦落到需要和死对头合作才能除去一个孩子吗?”

“你错了赛缪尔,不是密党和魔党合作,而是魔党要动手,我们坐观其便而已。”

“那有何区别呢?”

“区别很大。”艾斯缇很认真的回答:“我想让罗伊的利用价值发挥到最大,让民众都知道战争其实是不可避免的。不然在共和我就可以动手把罗伊 基德除去了。”

赛缪尔摇头道:“你其实是忌惮林茗夜。”

“我不否认。”

赛缪尔终于无话可说了,当年魔党的头目艾丽莎瑞丝死在共和,虽然不是梵卓家亲为,但也终究和密党脱不开关系。而那时的林茗夜简直就是所有人的噩梦——密党的精锐私兵团‘亚伯’几乎被他一个人屠戮一空,密党十一名长老会成员死了八个,残疾了两个,最后一个还是站在林茗夜一边的人...而那所谓的‘最后一人’就是赛缪尔自己。

没有人不忌惮这个杀神的存在,而最后密党与林的协议只有一条:今后绝不会对艾丽莎瑞丝的两个儿子阿卡德和罗伊产生任何威胁,相对的,林退出魔党,不再与密党为敌。

那时的林茗夜只有不到二十岁,比赛缪尔要小很多。就是这位头发短短的东方少年一次次刺激着共和势力最大家族——梵卓家的神经。挂着腼腆却冷酷的笑容,为了自己一直守护的人复仇...

赛缪尔闭上眼睛,依稀回忆起了那个雨天,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淋着雨水叩开了自己的房门,把自己从屋里拉到了院子里。

“我姐姐死了。”少年冷冷地说:“你们那边的人手脚不干净,你不是承诺过只要姐姐退出魔党,梵卓家不会对姐姐下手吗!?”

看着少年怨毒的眼神,赛缪尔当时的心凉了下来,嘶声道:“你说什么?!”

那一次是赛缪尔有生以来第一次歇斯底里的抓狂。

“K-7的消解剂。”少年咬着牙说:“反正只有你们密党有可能搞出这种东西!”

身为密党第二大家族冈格罗家的族长,赛缪尔明白K-4等级以上的纳米技术只有魔党和密党的最高层才有可能接触和进行研究。

“她死了?爱莉丝是顶级的Vampire!是唯一的Antediluvian!是怎么可能...”赛缪尔仿佛崩溃般的坐在了地上,雨下的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滴在两个进入疯狂边缘的男人身上。

林茗夜瘦弱的身子巍巍颤颤的晃了晃,随后稳住身形说:“有人用K-7消解剂涂抹在弹头上...我当时并不在姐姐身边,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枪击的手法是‘亚伯’的,我不会认错,开枪的几个人在确认是‘亚伯’的成员之后我也杀了。”

“K-7消解剂不是还没研究出来吗!?”赛缪尔吼叫着,握紧拳头砸在了门板上:“告诉我她在哪,或许还可以挽回!”

林茗夜用最后的话语击碎了赛缪尔的奢求。

“姐姐很痛苦,最后劳伦斯老师实在不忍心所以...”

“别说了!”赛缪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了那位外表俊朗性格却异常温婉的女子,还有她那瀑布般的黑色发丝和似涟漪般清澈的眸子...

“基德呢?”赛缪尔冷静之后问道:“还有两个孩子呢?”

“姐夫也中了一枪,因为情况紧急我把他送到去木联的穿梭机了,大概...他是回不来了。”林茗夜整理着自己的刀具和手枪说:“两个孩子我求劳伦斯老师送到茂丘西奥将军那里了,想来想去只有那里最安全,毕竟梵卓家也只忌惮评议会的几个常任委员而已。”

赛缪尔点了点头:“茂丘西奥将军是唯一可以确定和联盟会没有瓜葛的人...”

“你的身份我没有告诉劳伦斯老师,姐姐的身份也没有。他现在其实什么也不清楚...”

“也好,不要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劳伦斯老师不过是个研究人员而已。只不过,什么都不知情的他恐怕也很痛苦吧...”

“我要报仇。”少年说:“你不要拦我。”

...

“我帮你。”赛缪尔语气淡淡的。

...

...

从回忆中醒来的赛缪尔看着自己的妻子,一时间有些错愕。一方面由于想起过往难免有些心情复杂,另一方面赛缪尔此时已经想到了艾斯缇的打算。

当年之所以梵卓家与林茗夜达成协议完全是两个原因造成的:第一,究竟是谁最后下达了命令刺杀罗伊的母亲,而刺杀用的K-7消解剂究竟从何而来,这一点悬而未决,就连已经被杀掉的刺客和众多密党高层都完全不清楚。第二,假如密党拼尽一切代价要除掉那时还很年幼的罗伊和阿卡德,想必林是拦不住的——毕竟一个人和一个组织作对,想要保护好出自己以外的人那是很难的。

于是,林放弃了继续报复,多年后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转投到了梵卓家控制下的CAT编队。但是就连艾斯缇自己都不知道,林茗夜现在隐身于CAT编队,而这名杀手的“老板”就是编队的副司令、LORD号的舰长陈青蓝。

陈青蓝是谁?

老陈是罗伊的亲舅舅。

赛缪尔有些佩服,艾斯缇把罗伊弄到帝国,表面上还和罗伊保持着友好的合作关系,而实际上却是为了把罗伊放到帝国然后用“大势”把罗伊除去——虽说没有几个人知道罗伊的父亲还活着,但是阿卡德投降帝国军却是密党内部都清楚的,就连赛缪尔这个早就脱离密党的人都清楚的很。如果密党利用手中的力量把这一点抖搂给媒体,罗伊在民众心中的信任危机恐怕随时会爆发。这还没有算上小公主伊莉娅的关系...

这还不够致命,如何除去罗伊?罗伊远在帝国,自然是让帝国动手最方便。那么帝国动手的原因呢?答案呼之欲出了——尤里菲尼雅假如死在共和,那么罗伊在帝国不死恐怕也要脱层皮。而且真若如此,印科尼多便再也容不下他,帝国也更不可能有他的容身之处。

一直充当罗伊最大保护的林茗夜恐怕看不出其中的复杂,说不定就跑去找魔党报复了。

不得不说,密党的这个想法真的很歹毒。

赛缪尔沉吟了片刻,没有着急,更没有表现出焦躁,语气还是以往的平静。

“艾斯缇,虽然想不出你的具体步骤,但是大略计划我猜到了。我想问你两个问题。”

“想劝我放过那小子吗?”

“不不,你误会了。”赛缪尔笑着说:“第一,你为什么如此忌恨罗伊?那对他哥哥阿卡德你为何不表示出任何愤怒呢?”

艾斯缇咬了咬嘴唇,表情带着诱惑,终于还是把一开始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亲爱的,你应该清楚我这么多年都在怀疑什么。”

“罗伊不是我的儿子。”赛缪尔一字一句的说着:“我和爱莉丝的关系干净的很。”

艾斯缇耸耸肩:“官方辞令而已,我是个女人,但不是个傻女人,所以不会把它当真。”

赛缪尔苦笑着,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哪来的自信?你也太看不起爱莉丝和基德的小儿子了,你怎么就知道梵卓家那些见不得人的破手段就能把罗伊这条小船掀翻?”

罗伊现在四处受敌,无论帝国还是共和似乎都是他的敌人。此时罗伊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舟,虽然飘摇着,但却一直硬挺挺的贴着水面。赛缪尔一直相信着:有时候小舟的生命力要比游轮顽强的多,再大的风雨也未必能吹翻它。

“你没必要用这种幼稚的语言激怒我。”

“我的确没有这样幼稚,只是想提醒你而已。”赛缪尔温和的说:“你不要忘了一个人,咱们的儿子是站在罗伊那一边的,我不觉得维森特比罗伊容易搞定。你应该清楚,咱们那个貌似直率的混蛋儿子在笑脸下面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

“我也想提醒你一句,你也不要太小瞧自己的女人。”像是被触及到了痛处,艾斯缇单方面的结束了这次并不愉快的会面:“我走了,下一次见面应该是为基德评议员开追悼会的时候了。到时候请务必节哀,欧文先生。”

艾斯缇临走时头也不回,砰的一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赛缪尔看着那扇门发呆,有些无奈...有些寂寞。

“帝都的雨,怕是要下的更大吧...”老狐狸摇头笑了笑,似乎在自嘲:“为什么怀疑罗伊是我儿子呢?”

到了中年仍旧俊朗不凡的欧文先生神情复杂的瞟了眼卧室的双人床,撇撇嘴自顾自的说:“就算当年荒唐了些,但是结婚之后老子真没碰过别的女人,又怎么可能和别人有孩子呢?还说自己不是傻女人,明明傻的可以。愚蠢,固执,自以为是...”

自言自语并没有结束,赛缪尔仍旧看着空床叹着气:“本以为...今天也许不用一个人睡的。”

最后这句话,何其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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