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降落到顾城，还笼着一层薄薄雾气的城市中，就已经三三两两的有行人出没。

在这些行人里，也包括拖着两个行李箱的吴药，和他身边的白耀。

“把我的箱子给我吧。”白耀看着吴药一手一个箱子，走起路来，有些跌跌撞撞的，看起来有种莫名的喜感。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拿自己的箱子。吴药连忙避开了，“不要不要，你难得能跟我一起去A市，这是小小的回礼。”吴药说什么也不让白耀拿。

他知道白耀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也知道白耀肯定注射了什么抑制力量的药剂，他能感受到，白耀的身体，现在很虚弱。

所以，他更要处处小心的照顾他。同样的，他也知道白耀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一定不愿将自己懦弱的一面展现出来，所以吴药看着他，虽然只是面上有些惨白，其他的，与平时无异，也不敢怠慢。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机场时，天才刚刚亮彻。

“小耀你看！”吴药指着天边。

白耀顺着吴药手指的方向看去时，只见万簇金光从云层中迸射而出，边上大朵大朵的云彩，因为吸饱了朝阳的光辉，此刻，艳红如血玉。

“你看那样子，像不像是神仙下凡？”吴药轻轻地问，话语，夹杂着暖风，拂过白耀的衣襟。“嗯。”白耀轻轻的点头。

吴药：“神仙下凡，哈哈哈，真是个好兆头。”朝阳一寸一寸，将他们的衣服染成金黄，白耀摊开手掌，让暖阳落满掌间。

“吴药，你说，一生有多长？”

吴药咧开的笑脸，在听到白耀这话时，大有崩塌的趋势，“一生……吗？”他的嘴唇颤了颤，“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每个人都不一样。”

“吴药，你说，我的一生，能有多长呢？”看着天际慢慢消散开的彩霞，白耀眼神迷离，视线涣散。

如风一般轻轻地来，如云一般，渐渐消散，什么也不留，什么也带不走。或许，这就该是他的一生。短促，而没有痕迹。

吴药能清晰地感受到，此刻白耀身上散发出的一种近乎死亡的味道。

“小耀，我不知道你的一生，能有多长，我只知道，我的一生，因为遇见你，而真正开始，最后，也会因为你，而慢慢消失。”

“你问我一生有多长，每个人都不一样，一如你我，一如身边的人。”

当云霞完全消失时，机场的飞机，也缓缓升起。在这偌大的天际，飞机显得那般渺小，遥远的天际，似有愁云笼罩，灰白一片，像是隐藏着无数的妖兽。

到达A市时，刚好是中午。两人随便找了间旅馆住下，整顿了一番，便出门吃东西了。

“吴药。”

“嗯？”吴药停住筷子，看着白耀。

“鹿市离这不远，咱们去看看吧……”

吴药低下头，呼吸有些粗重，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跟顾城差不了多少，有房子，有树，有人。”

白耀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安抚着说：“我就是想去生养你的地方看看，你应该也很久没有去过了。”

鹿市，对于吴药来说，不只是生养的地方，还是黑暗深渊的开端，那是一段永远不愿再回想起来的过往。想要深深将它掩埋，从此不见天日。

吴药：“小耀，我们去别的地方吧，我不想去鹿市。”吴药的话里，透着痛苦，也带着乞求。那个地方，是他这一生的噩梦。白耀的心，因为他此时的反应，狠狠抽痛着。心疼，疼得无法呼吸，疼的不由自己。

“吴药……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就不去了。”白耀最后，松了口，吴药不想的，他是不会勉强的。他想帮助吴药，从幼时的阴影里走出来。

鹿市，对于白耀来说，其实没有任何意义，也不像他说的那样，因为是吴药的出生地，所以想去。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容乐观，一个月就只有那么长，一个月后，药效一过，他还是会失控，那双恶魔般的眼睛，还是会出现。

与其被那股力量所操控，倒不如找个风光好的地方，自己了断。这次出来了，就没有要回去的打算。

说起来，还没有好好跟白西爵，跟莫辰告个别。白西爵那双眼睛太过毒辣，他不敢跟他多说一个字，也不敢在他面前露出，哪怕半分。那几天，莫辰好像一直在忙着查案，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好像还是那次他回来汇报工作。

“小耀，小耀……”吴药叫了他好几声，白耀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嗯？”

“发什么愣呢，叫了你半天都没有回应。”

“你刚刚，说什么了？”白耀低头看向吴药。

“哦，我说，那边的湖，你看……”吴药指着窗外说：“吃完了饭，我们去那边散散步。穿过那个湖，有条商业街，那边有家珠宝店，上次来的时候，我定了样东西给你。”

说到这里，白耀眼睛亮了亮，“你……订了什么东西……”

吴药去的那家珠宝店，他也去过，当时以为吴药是买来送给夏月初的，所以因为那个东西，他还生了好一段时间的闷气。原来，原来是买给自己的，竟然是买给他的，竟然……

白耀静静地盯着他看，“那东西……是送给我的……”

“哈哈哈……不是送给你，还能送给谁。”吴药轻笑出声。而后，略微感觉有些不对劲，“那东西？”顿了顿，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你早就知道了？”

“也是，你什么都知道。唉，本来还想说给你一个惊喜的。”又笑了笑，“不过，知道就知道了，鲜花还是要去买的，流程还是要有的，我的诚意也是满满的，嗯，什么都不能缺。”

听着吴药的自说自话，其实白耀是有些疑惑的。根本不想吴药说的那样，他并不是什么都知道。

其实，他一直都错怪了吴药。

“我……”

“什么？”

白耀想解释，但是话出口，又咽回去了，那些误会他的事，还是不要说了，吴药以为他什么都知道，也以为，他的心意，已经传达，那就让他这样以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