煜小小这一昏睡竟是三日之久，待她醒来只觉浑身上下轻灵通透，整个人一片澄明与清爽，之前的疼痛虚弱竟然了无痕迹般消失了，她起身盘腿，试着运气，大小周天，畅通无阻，不禁有疑。

四下张望，却并不见何人，心中疑云渐重。下床之时牵动下身，隐有微妙之感，只是这异样甚是细微，以至于她适才惊讶于身体的变化盘腿调息时并未察觉。

煜小小有一瞬的恍惚，这感觉她现下却是很熟悉的，大婚之夜的情景不经意间重现脑海，思绪如开闸的洪水滚滚而下。煜小小甩了甩头，让自己尽可能不要去想:都已经决定要结束了，作何还要纠缠这些记忆呢？

“帝姬？”恰逢绿茵取了米粥入殿来，惊见煜小小立于殿中，衣衫单薄，未及穿戴，连忙放下手中碗箸，上前扶她去近旁矮几坐下。

“帝姬，您可有哪里不适？”绿茵好不担忧，想到前日邪离突然到来，将一众侍婢尽数遣出，她心中惴惴，却因受制于雪姬，不得行动，只得咬牙坐立不安的守在殿外。

说起来邪离在殿内呆了足足两日，今晨终于离去。绿茵这才得以进殿，好在几番检查帝姬并无有损，且意外的是那日留在帝姬身上那些淤痕也不再见，除了……好在如今帝姬醒来，且看着尚好，她这颗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却仍旧惶惶不安。

“未有。”煜小小微微摇首表示并无不适，只略一思量开口问道:“绿茵，我可是睡了很久？”

“整整三日之久，可吓坏绿茵了。”

“可有谁来过？”煜小小继续问道。

“这……”绿茵有些犹豫，不知当不当讲。

见她如此，煜小小心中大致知道了些，便道:“他来过了吧？我这一身伤也是他治的吧？”

“帝姬？！”绿茵有些惊诧帝姬居然知道，难道这期间她其实有醒来？不过这般想法仅仅只有一瞬间，渐渐的又被愤愤所取代:“帝姬，本就是他伤的您，绿茵永远都忘不了那日见到您的情形，他，他简直是魔鬼...帝姬，帝姬您可千万别心软。”

“放心吧，我不会再似从前那般感情用事了。”小小没让她继续说下去，不过心中却是五味杂陈，她很清楚自己口上说着累了不爱了，心中却并没有那么轻松，毕竟爱了一两万年，又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且那日邪离本是要离开的，是自己把他留下了，也是自己惹起了他的魔气，才致后头的折磨……罢了，煜

小小重重的叹息，复又继续闭目静心，调理气道。

见此，绿茵也不再打扰，只安静的守在煜小小身旁，行保护之事。

许久过后，煜小小睁开双眸，缓缓吐纳。

“帝姬觉着如何？”绿茵关切道。

煜小小心有疑惑，她不大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那般。如果是，当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帝姬？”见她出神，绿茵轻声唤道。

“无碍。”煜小小微微摇首，小脸上扯出一丝笑意:“你且安心吧，我没事。只是有些奇怪，为何身体会有如此突飞猛进之状？此前神识归复，恢复神身时也出现过神力飞升的情况，但也不似这次这般。绿茵，我感觉体内有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熟悉却又陌生，但是我可以肯定它很强大，甚至可以匹敌魔神！”

“帝姬的意思是……？”

“我的修为我自己最清楚，即便神识归复，又有了历劫时妖魔族秘法的加持也是断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飞升如此快的，所以……”

“帝姬，大喜呀！”绿茵忽然兴奋起来，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一般：“看来是您神身恢复之后嫡神之力重现啦！我们神族复兴有望了啊！”

“嫡神之力？”对此，煜小小曾经略有耳闻，但她并不是很确定，相比这传说之力，她更愿意相信自己心里那般想法，只是似乎又不大可能，究竟如何一时之间实难断论。

“帝姬，帝姬，您怎么了？”

煜小小摇摇头示意她心安。罢了，无论如何，自己如今身负神力总归是件好事，便道：“我现在并不能完全吸收它，还存在一些排斥。”

“帝姬，不着急，咱们慢慢来，不过此事事关重大，切莫让他人知晓。”绿茵接着道：“当务之急，我们得想办法逃出魔宫，寻得一处修习之地让您好生修炼，以期来日斩妖除魔，匡扶神道！”

“嗯，的确如此。”煜小小如有所思的点点头，邪离已经堕魔，这是不争的事实，神魔之战已然打响，为今之计，离开实属良策，她没得选择。

***

紫宸宫。

苍老的古槐下，邪离一袭血色红袍负手而立，三千发丝风中缠绕，掩了其音容，不知其情绪。而他身后，立着位同样惊绝苍穹的男子，卓尔不群，妖而不艳。

俩人就这般立于宫殿墙垣之间，却是谁也没有说话。秋风扫过，落叶纷飞，莫名的添了分怅然。

歙轩玥伸手接了两片落叶，拽在手心里，接着仰首望了望苍老的槐树，慢慢弯了弯嘴角，言道：

“那时，她常常靠在这颗古槐下，一不小心便会睡过去......”

回忆起当初，歙轩玥不觉莞尔，也不管邪离是否在意，自顾自的说着:“被鬼王折磨了几千年的她仅剩一缕香魂，羸弱不堪，似乎随时都会香消玉殒。”

歙轩玥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道好看的弧线:“那一年半的时光里，她唯一的依靠便是我。我们一道修炼，一道玩耍，一道分享。”

原本炯炯的目光渐渐暗了下去，歙轩玥接着道:“可是她心中始终有所牵绊，无论外面多么艰险，她依然渴望离开，只为了…为了那个从未正眼看过她的人。”

邪离的身子微怔，有微妙的情绪涌动，却也仅在一瞬间便归于平静，仿似并未发生过。

“直到那一日，我取了玄月镜来，自此她便腻在房内不大出来了，”说到此处，歙轩玥的眉宇染上悔恨之色:“后来，父王发现了她，要用她祭祀魔池，以期复生魔神。无法，我只得带了她一路逃亡，眼看都脱离魔族辖域了，却在万丈雪崖丢了她。自此命途驰道，死生不知。”

歙轩玥眸中的痛真真切切，他对她的爱毫不掩饰。

当初煜小小坠落雪崖，成了歙轩玥一生之痛。他甚至因此放弃太子之位，离开魔族，混沌了五千年，直到帝姬苏醒。可待他得知这一消息时，煜小小已被邪离带去昆仑。昆仑险阻，实非他之力能入内，为此，他又神伤了几年。

这些年，妖魔鬼族动乱愈加频繁，大有一发不可收拾之势。歙轩玥知道如此下去，他踏入昆仑之期不远矣。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昆仑遣派弟子下山伏魔，不想小小竟也在此列。再次相遇，有喜有忧，喜的是还能再见，忧的是她已忘却前尘......

“带她离开吧。”邪离突然开口，结束了歙轩玥的缠绵回忆。

歙轩玥看着他，好久才道:“你是爱她的吧？”

邪离微滞，却是没作答复:“趁我尚未改变心意，速速离去。”言罢，便欲离开。

“你真的决定了吗？她那么爱你，你如果真的那么做了，你以为她不会知道？如果她知道了......”歙轩玥有些急切的开口。

邪离回眸，平静的说道:“所以，永远别让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