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翻动账簿的手，突然停下来。

呆滞，没有表情的脸，突然多了一丝灵动。

这代表，他要放弃鬼差的身份。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的身子已经离开座位，马上，他的位置，坐上一位从没见过的穿着与自己一样红袍的人。

那人埋首桌案，接过大胡子没有完成的工作。

他，好像根本看不到站在一边的大胡子。

大胡子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再一看身上，已经没有那身红袍。

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灰色的麻衣。

大胡子笑着，笑得很开心。

卫秦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在这阴司之界，大胡子的很多想法，他并没有办法知晓。

很快，大胡子站在忘神婆那里的队伍后面。

没有办法回头看，没有办法扭头，只能紧跟着前面的队伍，直到挨到自己，接过碗，喝下那碗忘神汤。

喝过汤的人，走得都有些慢。

似乎，是忆起了什么，也可能，是记忆在慢慢流失，让他忘记了自己。

轮到了大胡子，大胡子接过汤碗，一口喝干。

踏过那条线，大胡子的脚步有些慢。

脑中，好像出现一些奇怪的画面。

或许，大胡子终于记起来一些什么，可能，那是前一世，或者更早的事情。

大胡子笑得更加开心，迈开大步往前走。

卫秦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那些东西，他看不到。

轮回天，大胡子慢慢走了进去。

一间简陋的石室，地葬坐在石凳上，看着石桌上的一面棋盘，喃喃自语道：走了一个？

‘是懂了？还是倦了？’

大胡子看着前面黑洞洞的窟窿，突然放声大笑，‘原来，这才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胡子畅怀地大笑着，‘女人！你等着我！’

‘这一世，我没有想起你！’

‘下一世！下下一世！’

‘总有一世，我会回到你身边，实现我那时的承诺！’

大胡子纵身一跃，跳进了黑窟窿。

黑色的风，吹上大胡子的身体。

大胡子的意识，突然变得迷糊，本来记得很清楚的东西，突然一点点消失了。

卫秦的意识，也在慢慢地睡去。

大胡子失去一切记忆，重新投入轮回。

卫秦的意识中，好像听到奇怪的声音。

好像，是一位女子，在哭泣。

躺在床榻上的卫秦，眉眼动了一下。

屋中，有一个女声，在哭泣。

呜呜咽咽的声音，传到卫秦的耳中。

原来，哭泣的女声，不是轮回中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声音。

只是，是谁在哭泣？

卫秦很累，轮回中，黑风不仅磨灭了大胡子的所有记忆，意识，他同样感同身受。

此时，他的灵魂，就好像刚被锉子生生磨过一遍一样。

很累，很痛，很困。

所以，很光棍的，卫秦睡着了。

华仪坐在一边，手里抱着一个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

其实，根本没有喝多少，洒在嘴角，衣服上的更多。

不过，她根本不在意这些。

卫秦已经昏迷了十天。

而华仪，迫于师命，在这里守了十天。

华仪当然不是为卫秦哭泣，她也不会把这位外门弟子放在眼中。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而哭，只知道，心情越来越郁结。

其实，她知道，那是因为她还是没有破境。

元力十三层，多么诱人而又令人尴尬的修为。

第一境近在眼前，偏偏却无法触及。

一把摔碎酒坛，华仪伏在桌案上睡着了。

醉了的华仪，当然也不会注意到，坛子摔碎的时候，一个碎片划到卫秦手上，让他的手缩了一下。

第二天，卫秦睁开眼。

茅草屋，虽然有些陌生，但仅仅从周围的风声，他就知道自己在哪里。

头上，好像还保留着木棍敲在上面那一刻的感觉，他摸上自己的额头。

‘嗯？’

卫秦没有摸到伤口，没有摸到包扎的布，只摸到几个不太平滑的伤口。

已经好了？

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自己的伤口，又是怎么回事儿？

更为重要的是，梦中经历的那一切，又到底算是什么？

卫秦打量了一下身体，好像有几天没洗澡了。

桌案上，趴伏着一位没见过的女人。

不过，她的修为很高。

拿上换洗的衣服，卫秦走到屋外，来到水池那里，跳了进去。

他需要泡澡，更需要理一理，梦中的一切，到底算是什么？

卫秦头躺在岸上，手掌划过几个尖锐的石头。

那个大胡子，是自己的前世吗？

他提到的那个女人，又是谁？

卫秦不想想这些事情，但是梦中的一切又历历在目。

他想看看，能不能从书楼中找到什么。

卫秦翻出水池，穿上衣服，把脱下的衣服洗涮一遍，挂了起来。

手里握着那张轻纱，卫秦眼神闪烁。

他洗干净这张轻纱后，一直带在身上，并非存有什么旖旎念头，只是——

心中，总还有一丝，仅仅是一丝的希望。

只是，历经阴司之界的卫秦，却有了决然不同的想法。

站在山壁边上，手松开轻纱。

任由山风将轻纱带起，飘向远方。

卫秦突然抬起头，沿着山壁跑上去，身子轻跃，一把抓住轻纱。

身子落下，卫秦看着手中的轻纱，笑道：如果这样把你丢掉，或许正证明我还没有彻底放下。

‘如果真得放下，带着你又怎样？’

卫秦装好轻纱，回到茅屋。

那个女子还在睡，而且毫无淑女之态，口水流了一地。

卫秦想要叫醒她，却想到，女人是十分好面子的，尤其是这位还是核心弟子。

卫秦想了想，还是先去了书楼。

书楼的门关着，却留着一条缝。

推开门，桌案上杂七杂八摆放着乱七八糟的书籍。

卫秦拿起一本扫了一眼，竟然是小说传记。

难道，这是那个女子看得？

查看了一下编号，卫秦把书籍一一抱回去，塞进书架。

把桌案擦拭一遍，卫秦坐在那里。

那件事情想要查证，并不容易，记有轮回之事的书籍，卫秦一本也没有看到过。

相比于此，自己受伤的事情，反而成为不值一提的小事。

扫了一下桌案，抽开下面的一层，不动明镜法诀放在里面，边上都是尘土。

自己，昏迷了很久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