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春天，明明是艳阳天，明明穿着最保暖的雪熊皮制成的衣服，但依旧冷到不行。

风，是从两侧的山峰上吹下来的；雪，亦是从两侧的山峰上吹下来的。起初还能看到不少行人，但越往深处走，能看到的人也越少，走到深夜，偶尔会看到几个生着篝火的帐篷，这些人的目的大约与他们是一样的。

“歇一会吧。”

“还没有到五个时辰，再坚持一下。”语气坚决，但当伶舟慕回头看到颜玦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的时候，还是心软了：“好吧，就歇一会。”

找了个避风的地方，颜玦坐下来吃了两口干粮总算是好了不少。

已经走了四天了，起初他还能坚持坚持，但刚才心脏突然一抽，险些一口鲜血喷出，但为了不让伶舟慕担心，他还是强行压了下去。

看着面色发白，嘴唇干燥到吃下一口干粮都很是艰难的颜玦，伶舟慕说道：“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去就来。”

不等颜玦说什么，一旁的伶舟慕已经消失不见了。

过了大约两刻钟，伶舟慕回来了，手上好像还提着什么东西。

颜玦仔细看了看，是两只血雉！

“你会烤肉吧，自己烤，吃了我们快走。”把血雉还有一些枯木扔在颜玦面前后，伶舟慕便走到一旁抱着剑闭幕养神起来。

自己烤，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吃。

颜玦笑了笑，取过血雉说道：“当然会，而且烤的很好吃，你可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伶舟慕不理会他，颜玦也不在意，取出一把很小的火镰，木头上还有些冰碴子，想来是伶舟慕从雪里挖出来的，但影响并不大，最多就是会冒出一些熏烟罢了。

熟练的升起火堆，颜玦开始烤起肉来。

“这两只血雉哪里来的，怎么没有腿？”颜玦烤着肉随口问道。

“……捡的。”伶舟慕撇过头去随口说道，她总不会告诉颜玦，因为她费尽力气也抓不到这两只蹦来蹦去的血雉，所以就用了内气和武技把它们腿给砍了吧。

颜玦也不在意，烤好后强行分了伶舟慕一只，二人吃饱喝足后便又开始赶路了。

又走了两天，一路上除了寒冷以外，倒也没遇到什么意外。

“我们运气还不错，这一路上没遇到暴风雪，也没遇到什么野兽。而且据镇子里的人说，差不多**天就能走出去了，我们赶路比较快，说不定明天就能走到长溟山。”

颜玦勒住马缰，停下来说道。

他们觉得没什么，但座下的马就不行了，虽然马在冬天前会换毛，不畏严寒，可是耐不住这连续多日的奔袭，早就因为出汗受凉而中了风寒。

就在二人准备休息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一阵响动，接着就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嚎。

吼呜呜——

伶舟慕闻声骤然回头一看，暗叫一声不好。

是涣雪豹，它们不同寻常豹类是单独行动的，涣雪豹一般是群居生活在雪山地区，多出时候都窝在山洞内不会外出，但若是外出，必定是倾巢而出。

“……跑吗？”颜玦也只在书上见过这种动物。

“都怪你这个乌鸦嘴！”伶舟慕低喝一声后慢慢抽出腰间的剑，低声道：“还跑什么，我们已经被围起来了，准备冲出去吧。”

果然，第一只涣雪豹露头后，周围三三两两的脑袋从雪山上冒出，粗略一数，至少也有二三十只！

伶舟慕的修为是灵含境初期，若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远胜过涣雪豹，但一方面体力是个问题，另一方面是对方的数量着实有点多。

想到这里不由有些庆幸没有遇到狼群，伶舟慕虽然不惧，可颜玦就不行了，他现在能发挥的实力也就力极境，而且身体极其虚弱，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一只涣雪豹低吼了一声，爪子轻轻前移，试探着慢慢接近颜玦二人，金黄色的竖瞳里已经可以慢慢看到颜玦二人的影子。

“护着马，我们冲！”伶舟慕低喝一声，胯下的马似乎是听懂了一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的冲了出去，当然也有可能是怕的。

吼——！

随着几声吼叫，数十只涣雪豹追着两人的马飞快的跑了起来。

但马哪里跑的过豹子，几个呼吸间就有第一只豹子扑向的颜玦，颜玦感觉吼叫声将近，感冒从背后的木匣里抽出天誓，一剑斩下，那扑面而来的涣雪豹流着肝肠被劈成了两半。

但有第一只就有第二只、第三只，就在颜玦回头应付的时候，一只涣雪豹已经绕到了前面扑了过来，颜玦来不及反应，身后挨了一爪子，一道血痕触目惊心。

伶舟慕见状，扯了扯缰绳，向颜玦这边靠过来，打算帮他分担一点攻势。

但奈何数量太多了，就在二人专心对付豹群的时候，伶舟慕重心一空，身下的马直接栽在了原地，一只涣雪豹咬上了这匹马的后腿。

“小心！”颜玦见状赶忙拉住伶舟慕，用力一扯把她拉到自己的马上。

这样下去不行，这匹马上还背着他们接下来几天的食物。

颜玦对伶舟慕说道：“下马吧，我们逃不出的。”

伶舟慕应了一声，翻身下马，顺手劈下一只跃在空中的涣雪豹。

颜玦把背上的木匣小心放在马上，也赶快下了马，把马护在身后，他可不想徒步走出雪山。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空关心那破木箱子。”伶舟慕又刺伤一只涣雪豹，赶忙跳到颜玦身侧。

箱子虽破，但里面的某件物事可是比他的命还重要。

分神之际，又是一只学豹从背后扑来，直接抓到了颜玦的右肩，险些伤到脖子。

伶舟慕见状有些着急了，把内气催到极致，剑锋上也附上了一层薄薄的剑芒，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砍杀着涣雪豹。

这时候要是她的枪还在就好了，剑法实在不是她的擅长。

夕阳西下，映在黑白相间的山峰上就像熔炉一般，令人顿感寒意。

涣雪豹的尸体躺了一地，要是有皮毛商人在这里，肯定都乐疯了，但这里没有皮毛商人，只有两个满是伤痕的年轻人。

伶舟慕倒还好一下，身上也就被抓了两下，但颜玦就好不到哪去了，浑身上下少说也有七八道口子，打到后面实在是他没什么力气了。

要不是有伶舟慕在，今天光这一次就够他喝一壶的，要是放在以前，按他的实力……

算了，这是他应得的结果，也是他为了他的夙愿换来的结果。

“还能走吧，要不要歇息一晚？”伶舟慕看着颜玦说道，虽然已是精疲力尽，但好在两人身上都是抓痕，没有什么太深的伤势。

“走吧，前面不远处依稀可以看道一座高耸入云的孤峰，应是长溟山无疑。”颜玦站起来背上自己的木匣说道。

若不是风雪太大，这样一座高峰在很远的地方其实就能看到了。

伶舟慕点了点头，正准备上马的时候才恍然发觉，他们只剩一匹马了。

颜玦看着楞在马前的伶舟慕上前问道：“怎么了？干粮是不是掉在路上了？”

“……”伶舟慕不理他，默默退到后面撇过头说道：“你骑马，我跟在后面。”

“啊？”

“啊什么啊，让你赶快坐上去，我们要赶路了。”

颜玦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伶舟慕刚在有些愣神了，天谕上将不近男色，这是天下皆知的，甚至有谣言传说她好女风……

她是不愿和他共骑一马。

“要不你骑着，我跟在后面，我一个大男人……”

“少罗嗦，让你骑那就骑！”

最后还是拗不过伶舟慕，颜玦乖乖骑上了马。

约莫一个多时辰，两个人终于伴着最后一缕余晖走到了长溟山脚下，这座北地神山。

真的很高很高，他们脚下已经是地处高原，但从这里往上望去，能看到的只有久经岁月的昆仑岩和遮天蔽日的云雾。

昆仑岩极硬，寻常金铁难以留下痕迹，因此想要借助工具爬上此山，终究只是个奢望。

伶舟慕抽出从北州带出来的那把剑，用力刺向面前的昆仑岩，但只是勉强留下了一个可以插进剑尖的口子。

颜玦看了看，从木匣中取出天誓，也用力刺向面前昆仑岩，毫不费力的把整个剑身插了进去。

颜玦看向伶舟慕，伶舟慕也看向颜玦。

“……”

“……”

“要不你用我的剑？”颜玦挠了挠头说道。

伶舟慕摇摇头，走到一边把马匹安顿好，把他们带出来剩下的马草全部方才马的前面，虽然很可能在他们下来之前，这匹马就坚持不住了。

但战士总归要善待自己的马匹的，即使它只是陪了自己很短的时间。

“反正暂时用不上剑，这山虽然陡峭，但还是有不少可以抓的地方。何况我能用内气，剑芒入石如泥土一样简单，你还是担心好你自己的身体吧。”

颜玦也不再客气什么，他知道他自己的身体如今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那我们歇息一晚，明早上山？”颜玦问道。

“恩。”

……

翌日。

“你还背着你那个破木匣做什么，还嫌带的东西不够多吗？”第二天伶舟慕看颜玦竟要背着那个四尺多长的木匣上山时，她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呃，习惯了，我这就取下来。”颜玦闻言走到一边，慢慢把木匣中的天誓取出来背到背后，然后悄悄把山河玉塞进怀里，木匣就只剩下银票已经一些药草了，颜玦看了看又取出几株药草带在了身上，说不定会用到。

“准备好了没有，昨天我算了算，五千丈的高度，我们至少需要爬四天四夜，期间虽有空隙可以吃点东西，但想要睡觉是决计不可能了，你提前有个心里准备。”伶舟慕望着他孱弱的身躯，不由生出一丝担心。

“放心，这次事关重大，我会用尽全力，但我还请姑娘必须打赢我一件事。”颜玦正色道。

伶舟慕问道：“何事？”

“若是姑娘自觉体力不支的时候，莫要勉强，速速下山。”很是严肃。

伶舟慕就知道他要说这个，于是开口答道：“我自己知道，我是为了那个孩子，你莫要多心。”

颜玦点点头，也不再说话，他知道她不管是为了什么，既然决定了要上这座长溟山，就一定会上，哪怕他不上，伶舟慕也是要上的。

短暂的沉默后，两个人都默默走到山脚下，开始了这座神山的攀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