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有时候真的是最快也最简单的一件事。

人群中厮杀固然混乱，但此刻的局势已经很明了了，一方能打的只有四人还在苦苦挣扎，另一方还余近两百人。

但就是这种情况下，他赫连图仍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撕出来一条口子。出刀大开大合，加上那高大的身躯，对上之人还未还手就先惧上三分，但接与不接的结局却是完全一样的：接第一下手上之兵或断或飞，而第二刀便会带走他的性命；不接，临阵怯战，除了死亦是没有其他结局。

赫连图握刀的手有些颤抖，要不是要尽力去护住身后的某个人，他都不想回头看，看昔日的族人一个个命归黄泉，自己却无可奈何。

他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回头，送出那个孩子！

但事情似乎发生了一些转机，正着急环顾四望欲打算找个突破口的赫连图，忽然发现不远出有一个人从后面悄悄地杀入战群，而出手的对象也正是他此刻的敌人。

无暇他顾，但他一眼便看出那是个女子。

虽不知来人缘由，但此刻对赫连图来说无疑是一棵救命稻草。

“注意防御，不要急着突围。”赫连图回头朝着仅剩的几个部族战士大声说道。

乌洛兰颔吉很快便发现了后面的伶舟慕，因为他缩在背后并不敢亲自上去与赫连图硬拼，所以只好在后面一直观望。

“哪来的汉人，竟敢坏我好事？你们几个，去给我杀了她。”乌洛兰颔吉眯着眼睛寒声道。

伶舟慕听不懂他说了什么，但她有人听得懂。

颜玦一个侧身，先伶舟慕一步冲了出去。

玉器般精美的天誓挥动，在满是红霞的傍晚中拉出一片光幕。画面很诡异，因为无数次的刀剑相撞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有的只是细雪沙沙落地之声。

少时，断匕残刀掉了一地，少年立剑在前，竟没有一个敢在上前。

一柄剑隔开了两个世界：一半送人，生如逝水；一半迎人，与恨长眠。

“神兵，神兵！”乌洛兰颔吉看呆了，对于他们来说只有生铁剑是最常见的，而炼铁剑几乎都是抢来的，更别说天誓这样的利器。

“汉人，你留下你的剑，我放你离开！”

有了这柄剑，我还何愁得不到草原第一勇士的荣光，那时候可汗必定会重用于我，钱、牛羊、女人，到那时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哈哈哈！乌洛兰颔吉现在满脑子都是颜玦手中的天誓，却忘了眼下并没有人能威胁到颜玦二人。

“哼，愚蠢。”乌洛兰颔吉这句话是用汉话说的，伶舟自然听得明白。

“你说什么？！”

“她说你愚蠢！这么久了你这浮躁的性子还是没有改，受死！”

刷——

赫连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到了乌洛兰颔吉身边，怒喝一声，手中的雁翎刀竖劈而下！

乌洛兰颔吉背后一凉，赶忙侧身想要避开这一刀，虽然反应够快，但还是晚了些。

“啊！”

伴随着一声扭曲的嘶吼，一条手臂带着四溢的鲜血落在地上。

颜玦打赌，这高个大汉要是不喊那一声，绝对会把这个叫乌洛兰颔吉的青年直接截成两段。

“跑……跑！”乌洛兰颔吉捂着淌血的手臂，眼睛已经疼出泪水，但脚下却是一刻也不敢停歇。

“赫连图，今日的断臂之仇我定要加倍还回来！还有那几个中原人，你们的脸我也是牢牢记住了，你们都给我等着！”

方才气势汹汹的二百多人，现在鼠窜狼奔逃走的估计只有不足一百人，但反观赫连图一伙人也只余下三个壮年，二十余老幼妇孺。

一边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一边是丧失族人的痛苦，高个汉子回头稍稍安抚了一下族人，便走过来对颜玦说道：“多谢！”

好标准的汉话，颜玦闻声抬头看到。方才没怎么留神看这个高个大汉，现在一瞧竟然没有一点北狄人的特征，没有琥珀色或者偏灰色的眼睛，也没有深邃的眼眶和草原上吹红的脸。倒像个中原随处可见的邻家大叔，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头上带着一块深蓝色的额巾，留着一圈细密的圈脸胡，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笑起来很明朗，嗯……牙齿格外的白。

“你是中原人？”颜玦还是忍不住问道。

赫连图爽朗一笑：“不，我母亲是中原人，而我也曾在中原待过十几年，在这里我的至交好友也是中原人。”

“你若不习惯叫我赫连图，大可叫我另一个名字：原天啸。”

原天啸！北蛮狼王原天啸？是那个洛青珩所说可以呼唤狼群的原天啸？

“狼王？”颜玦正要说什么，一旁一直抱剑不语的伶舟慕却是抢先开口道。

赫连图……哦不，原天啸点了点头自嘲道：“虽然很不想承认，我正是那个原天啸，连自己族人都保不住的狼王。”

“那你真的可以呼唤狼群？”颜玦赶忙问道，眼中还有一些小期待。

这些真的很重要吗？原天啸有些发愣，不是应该先问问他们今天遇到的事情吗？

但原天啸哪里知道，眼前的两人中一人对江湖奇事期待了十几年，另一人则是根本不想得问什么，只是在等着他解释。

“这个……”原天啸的回答被身后一声焦急的呼喊打断了。

“大兄，你快来看看！新王他的病又发作了！”

“什么！”原天啸脸色急变，也顾不得对颜玦他们说什么，匆匆转身走向一个堆满了牧草的车子。

颜玦伶舟慕互望一眼，也慢慢走过去。

过去看到原天啸坐在地上把双手搭在一个大约六七岁的男孩身上，看样子分明是不遗余力的在向那个孩子输送内气。

新王？一个六七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