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没水了！俺，俺走不动了……”

“你个憨货！将军都没说累，你喊什么！”

黄沙滚滚，约莫几十人的小队在无边的大漠中举步维艰，凛冬的寒风吹过，除了一些渐渐风化的尸骸，这个地方见不到一点其他的东西。

“哎，这也不知是在哪，连个活着能喘气儿的东西都没有，兄弟们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说话之人黑甲赤巾，若有明眼人在此，一眼便能看出这是天谕府的制式盔甲。

“也不知道那些个蛮子怎么知道我们夜间攻城，居然早有埋伏。”

“别说了，如今事已至此，军队也被打散了，后面还有追兵，现在的要紧事是护送将军出去，我们可以死在这，但将军她不行。”几人把目光投向前面风沙之中一言不发的一位女子。

一身银甲玄衣已满是风尘，女子难有的剑眉下是洗不尽的英气，眼角微微上挑，此刻一双好看的凤眸半阖，看不出悲喜，只有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这般容颜若是放在京城，那一定是男子挤破脑袋也要一睹芳华的绝世明珠，但此刻在这大漠黄沙之中却满是满脸的苍白与虚弱，如一支渐渐凋零的曼珠沙华，盛开在断崖之上。

“此处的风已经不再那么干燥，再往前定有水源。”女子干裂的双唇轻启，声音很冷，但很是好听。

“将军，若是我们能安然出去一定要查查是什么人走漏了风声。”

伶舟慕撇了说话的将士一眼淡淡道：“此事我自有打算，少说两句，速速赶路。”

“是！”答话之人把头低了低，明明身体已经没有多少水分了，但豆大的汗滴还是总他的额头上流下。

“将军，后面的风尘突然大了，他们可能已经快追上我们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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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颜玦深探军营救人的那一夜起，已经过去三日了。

夜过三更，有人缓缓推开了天阳客栈的门。是个少年，本来净白的衣衫满是污渍与已经风干的血迹，原来飘逸过肩的如墨长发此刻也乱糟糟的，加之不少杂草枯叶落在其中，说之为鸟窝也毫不为过，只是面容的平静淡然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店家看到来人，走上前去：“公子可是姓言？”

颜玦四下环顾一圈，答道：“正是，不知店家找我可是有什么计较？”

“哦，是这样的。两日前一个姑娘留下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言公子。”店家走回柜台取出信交给颜玦。几日前一个姑娘让他把这封信转交给最初与她一同来住店的少年，那个少年长得什么样，店家记得很清楚，因为他经营这客栈数十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人。

“好，多谢店家了。”颜玦接过信坐到一旁的长椅上，慢慢拆开外笺。他早就猜到方水竹应该随她父亲离开了，此来也不过是为了取回他放在客栈的木匣，倒没想到这小姑娘还留下了一封信。

“言公子如晤：

经此一别，弗悉何日再见，往日种种，皆承公子照拂之恩，但因余执念肆妄，使得公子身险，若此书得交于公子，余心甚安……切表谢忱，铭感不已。

海天相望，不尽依迟

方水竹恭叩。”

流年惶惶，浮生倥偬，能遇一段缘，那便忆一段缘，如此便好，只是最后当面想说的谢谢还是没有机会了。

本在天阳客栈执意等待的人，终还是走了，只留书一封，从此成为故人，不知何日还能再见。

颜玦合上书信，低声一叹，想不到自己看来不过轻松顺手之事，却给方水竹带来愧疚与自责。他做这件事的时候并未考虑太多，只是看不得自己照顾的小辈有这样的家离之痛，顺便验证一下天宸府军强征外民入军的事是否属实。

是啊，海天相望……不知父皇和弟弟如今可还安好，还有曾经短短几年的军旅生活所结识的沧林等人，以及曾对自己最好，但不知为何后来渐渐有所转变的皇姐。

心绪百折，最后默默祝愿方水竹能和她父亲安于乱世后，颜玦走上了客房，拖着疲惫的身躯沉沉睡去。

第二日清晨。

“嘶！”颜玦起身时不注意又扯到的伤口。那一晚凭着以伤换伤的方法，在自己心力难支的情况下以最短的时间杀了那个镇北军万尉，但自己随后也晕了过去，知道昨天才缓缓在杂草丛生的灌木中悠悠转醒。

若不是危及性命，颜玦真的不想杀了他，毕竟那是天宸的军士啊，无错无恶，只不过是为了尽职罢了。

哎，真不知道这算是伪善呢，还是太过优柔寡断。

换了身衣裳，收拾好东西，背起木匣，旧伤未好又添新伤，若不及时医治，自己命不久矣，颜玦深呼一口气，终是要前往寻找北溟山和夏雪蓂荚的道路了！

不过走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完。

颜玦来到了自己前些日子偷偷潜入的太子住府。

“来者止步，何时来此？”门侍看到颜玦向这边府门走来，赶忙走上前拦住颜玦沉声道。要知道，这里可是城主三令五申过所有人不得靠近的地方。

颜玦轻轻一笑：“劳烦小兄弟把这个包袱交给贵府的官天驿。”

门侍低头结果包袱：“你怎么认识官大人？”可抬头之时，方才还在自己面前的俊秀少年，此刻已经不见踪影。

颜玦回头看看四处张望的门侍不由一笑：官兄弟，看来这第三次还是我赢了。

府内。

“谁把这包袱给你的？”官天驿打开包袱看了看，脸色铁青的拉住小厮问道。

“不，不知道，正待小的想问的时候，那人已经走了。”

“混蛋——！竟然敢如此羞辱我！”官天驿像一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毛道：“再让我见到你，我一定活剥了你！”

包袱里是前几日颜玦摸走的军计典，当然还另附了一张字条：

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多谢官大人慷慨。若有下次，还希望大人不吝珠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