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刀光迫近陶奇头颅，颜玦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脚下忽有银芒，不过乍眼之息，颜玦就已来到陶奇身侧，一把揽住陶奇后腰，脚尖轻点，往后猛退。

林修涯见状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方水竹扭头就跑。

退到外宅方才几人进来的垂花门处，颜玦猛地把陶奇向后推去，自己则是迎上了向他们追来的黑衣人。

颜玦目速飞转，来人共十一人，几乎均是开元境，轻功尚且不错，但绝无可能越过他去追身后的三个孩子，几人皆持武械，按方才对陶奇出手的情况看定是要下死手，原因尚且不能确定就是为了夺物而来，但无论是否，眼下之景绝不是身后那三个初境的小家伙能应付来的，何况说不定庄外还有埋伏，必须速战速决。

打下主意后，颜玦沉下气息，双足变换间，已是来到一黑衣人面前，不待黑衣人反应，颜玦当胸一拳，看上去并无势沉山河之势，但黑衣人气息陡然一滞，而后瞳孔微缩，一口鲜血喷出，想再撑刀再起时已是徒劳无功。

“嗯？”院落内室中，一位华服中年人静默而立，眉头却是随着颜玦飞速移动的身形紧皱起来，这是情报中的开元境？方才那一拳确实没有达到力极境的力度，但这身法，比起他来只强不弱。

颜玦每至一个黑衣人面前，不过片刻，就可以看到一个倒地不起，弓着身子的大虾。中年人望着院内如鬼魅一般的颜玦，终是坐不住了，眼睛未眯，缓缓推门走出内室。

“哼，小子休要得意，我来会会你！”中年人说着纵身而起，一腿扫向正在与人交手的颜玦。

颜玦目光一颤，这一腿来的好不突然，赶忙曲身弯腰躲下这一记鞭腿，但中年人却不给颜玦喘息的机会，一掌“力劈华山”从上至下直逼颜玦后腰，口中不忘对周围的黑衣人喊道：“你们这帮废人，赶快去追那几个漏网之鱼！”

若不是来得突然，这一记掌劈，无论左右闪躲还是向后纵跳既能避过，但此刻颜玦只能迅速转身硬招架不可。中年人见状也不加急攻势，目的已经达到，待手下其他人杀了那几只漏网之鱼后再围攻眼前这少年也不迟。

中年人不急，但颜玦却没有那么好的耐心跟他周旋，一方面是自己身体吃不消，另一方面是担心那三个小家伙的安危，虽说已经被他打趴下不少人，但方才一撇他还是看到了有两三人追了出去，但愿几个小家伙聪明些跑的远一点，不要被抓到才好。

颜玦步步紧逼，一招比一招险，但面前的中年人总能在情急时刻峰回路转，过了几招颜玦即是看出来这中年人一心守招只是偶尔顺势反击，目的就是拖延时间罢了。

“你是什么人？想要什么给你便是，何必非要取几个孩子的性命？”

中年人笑笑：“我自有我的理由，事已至此，你还问这些当真是，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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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个时辰前，素罄庄内片片残尸旁，一群黑衣人三三两两清理着血迹。

“连夜赶路总算赶在月楼那伙人之前来到这了。”

“你说大人为什么会下令对一个小小的月楼出手？”

三个黑衣人凑在一起低声交谈道。

“哼！这不是你们可以议论的，你们只管听从命令便是，但若嫌自己命长那我也管不着你们。”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人缓缓走来冷冷说道。

所有人都着黑衣蒙着面纱，只有他特立独行。

中年人缓缓开口：“此次任务虽是简单，但事关大计，不可掉以轻心。”

“不过一些初境未满之人而已，大人又何须担忧？就算有那什么护送武师，也不过开元境，有大人您在，我们又有何惧呀。”

“哼，此次我们还有要事往北，待那几人到了，将此事了结，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去办，莫要松懈。”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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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玦又架下一招，目光轻眯，面色渐冷，呼出一口气。手下忽然化拳为掌，侧身大步划出一步，斜侧直劈向中年人脖颈。

中年人目光一凝，方才还看上去很温和的少年突然杀气盎然，若白昼下的暗幕一般明显，沉郁而来，压抑的让人心下难安。中年人躲开颜玦一掌，但颜玦一掌劈空后顺势用手撑地，一脚踹在中年人胸口。

中年人后脚还未站稳，颜玦再逼一步，步伐变换越来越快，手中掌击亦是越来越快，若春雨点点，绵绵不绝，亦如乌云压顶，愈演愈烈。春雨六归，前三归延清风不绝，后三归化夏鸣骤醒。

汗水布满两人面颊，不同的是：中年人是觉死亡临近下的压抑，而颜玦却是体力难支下的坚持。

几招过去，中年人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态，只要他稍不留神被击中要害，就会命丧当场。但颜玦却是渐感自己的身体越发的沉重，若再打下去先倒下的一定是自己，不能再拖了。一咬牙，提起一口气化掌为指横空点出！指尖银芒闪动，罡气成锋宛若流光直逼中年人心口。

“噗――”

中年人一时气为之窒，跟着双眼剧睁，胸口犹似万枚钢针同时刺一般，待欲张口大叫，满口献血溢出，连喉头也嗌住了，这一下变故突兀之极，饶是他江湖老成经验丰富，也不曾想过一个少年竟是自己可能一生也未能及的灵含境。

“罡气匹练，灵……灵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开元、力极，是对**力量的提炼，练至巅峰，最大的不同是力量、速度远胜常人，耐力可以一敌十，乃至更多，但到了灵含将炼天地灵气为内气，拳劲可凝罡气，破甲无虞，剑锋可化剑芒，锐不可当；再到蜕凡可进一步炼用内气，可真正的做到百里之外取人首级：至于破云……于空横步数十里而不坠，剑气匹练若九天星辰，耀眼可见，再往后的纵横，到底是没人见过的。

颜玦浑身发软，骨节胸口皆隐隐作痛，勉力扶着院墙大口喘息着，心下略有不甘，若是曾经他这一击足以让这中年人毙命，可如今却只得重创对方。方才那一下也是抽空了他当前为数不多的内气，加之连续的战斗，已经是牵动旧伤，疼痛难忍了。

见颜玦此状，原本惊惧之至的中年人忽作癫狂之状：“哈哈哈，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如此狼狈，但待我的人回来，死的就不是我了，而是你！”

话音刚落下没多久，就看到一批黑衣人绑着方水竹三人进来了：“大人，我们已经将方才逃跑的几人抓回来了！”

中年人扭头咆哮道：“混账！我让你们是去杀人的，还绑来作甚？”但转念一想，绑来也好，此子方才让我如此狼狈，我也好让他知道世界之大，有多少他力不能及之事。

几个黑衣人望着发冠不整，满嘴鲜血，一身狼狈样的中年人不由暗暗发愣，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大人这幅狼狈样：“可……可是，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一伙是否还有其他人，正打算带回来盘问。”

“罢了，把那三个小家伙给我带过来。”中年人气息紊乱，吃力的说道。

被绑着的三人被推进内院，方水竹一眼就看到倚着墙勉强让自己不倒下去的颜玦，不知为何心中一揪：“师父你，你没事吧？”

“哼，忘记自己的处境了么，此身难保还有工夫担心别人？”中年人拽方水竹头发冷笑道。

“好痛！”

“你让我心肺具伤，不说能不能医好，哪怕医好了我这一辈子怕是也要隐疾活下去。你刚才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我将他们一个个在你面前杀了，看你还能做什么。”中年人拿过一旁黑衣递来的刀，狠声道。

“住手！”

此生至今，他不知问过自己多少次，为何习武，为何入那庭中山，为何熬那十年之苦修行天行录，此一生未触风花雪月，锦瑟流年，唯有寒山空门，金戈铁马相伴至今，为的不过是愿今世一遭无论何种境地，自己都能有能力去回护自己想回护之人，不慕雁南归，不慕黄金台，不求经年过后仍有故人共忆往昔岁月，只求自己浮生流年待阖眼之时无悔无愧。

可眼前此情此景若是发生，他必当负愧半生。

“他们只是孩子，你当真不可罢手？”颜玦身体此刻不再颤抖，一席白衣缓缓站直，黑发披散，眼眸低垂，面色如水无悲无喜。

“哼，我方才的话你应是听清楚了才是，此刻的你又有何能耐让我罢手？”说着中年人拿起刀比划起来：“先杀谁好呢……”

“你们几人，闭上眼睛。”这是颜玦对方水竹三人说的。

却也成了中年人此生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死前，他看到的景象若不是血色乍眼，他一定会感慨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昳丽之景：

天色忽暗，却有一抹月白长袍无双而立，面冠如玉的画中少年，微微飘扬的墨色长发下一双赤金色的瞳眸是天地间最震撼人心的颜色，指尖轻点，若九霄银汉般璀璨明媚的银芒遍布整个院落，是月流光，天阙何往。

若不是……若不是那乍眼的血红是从自己的胸膛喷涌而出，这一定，一定是自己此事见过最美丽的景色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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