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着一把扇，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我极少能够这样在凡间闲逛，我早就听说凡间青楼的大名，一直想去看看，这次好不容易得了机会，我怎么可能会白白浪费？于是我便不想施法隐了身形偷偷摸摸地进去，我想大大方方地走进去瞧瞧。

果不其然，我们刚走到门口，那老鸨就从楼内迎了出来，笑容满面“哎呦呦，三位爷快请进快请进”，“给我一间上好的厢房”我站在这楼的中央，看着周围人来人往，心想这可不行，这里这样嘈杂实在是不利于我办事。

“这……”那老鸨露出为难的神色，看着我欲言又止，我也看着她，一脸茫然，这么大一座楼该不是连厢房也没有吧？我与那老鸨就这么对看了许久，直到我的身后慢慢伸过来一锭银子，那老鸨顿时喜笑颜开，接过银子咬了几下，急急忙忙拿手帕包好了放进了袖子，领着我们就往楼上走。

我看向身后的慕容桓，他仍是面无表情，仿佛刚刚递出去的银子的人并不是他一般，趁着林清远与那那老鸨谈论的空档，我偷偷拉了拉慕容桓的袖子，小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要给银子？还有，你那银子，是哪来的”。

“不过从前来过这里罢了”他斜着眼淡淡地瞟了我一眼，自顾自往上走去“至于银子……有一个人教我将石头变成银子给那些凡人”

从前来过青楼？想不到啊想不到啊，慕容桓你居然是这样的人，表面看起来八风不动，心如止水，结果居然会来逛青楼，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人不可貌相……

还有把石头变成银子去诓凡人，这缺德的法子是谁告诉你的，那人也忒缺德了些……

“我只是陪一个人过来看看的”慕容桓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回过头瞧着我，竟然微微笑了起来“她与你一样，对这凡界的青楼好奇得很，非要拉着我来看，这个法子也是她教我的，你若是在心底骂她，只怕你以后要后悔的”。

“我才没有骂她”我辩解，而后又轻轻地问他“是不是那个死去的女子？”

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慕容桓你是不是很喜欢她呀”我紧张地吞着口水问道，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慕容桓却没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我许久，然后叹了口气，转身朝厢房走去。

我跟在他身后，一脸不解，他那叹气是个什么意思，觉得我很蠢吗？我也没说什么呀，那他叹气什么，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吗，那是不是说明他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子……

等到了厢房，我们三个坐在桌子旁，房间里一片寂静。我从没来过青楼，只知道这里有厢房，厢房里有酒菜，于是我鼓起勇气，对着老鸨说道“那个，给我要一些上好的酒菜”，老鸨一脸震惊地看着我，我心里一凉，该不是说错什么了吧？只听到慕容桓在我身后又淡淡地补充道“顺便叫几个会弹琴会跳舞的的姑娘过来助兴”。

然后又一锭银子远远地飞出去，准确无误地落在老鸨怀里，我瞠目结舌地看着老鸨脸上的表情从震惊立马变成惊讶再变成欢喜，扭着胖胖的身子十分迅速地下楼去了“三位爷慢等”，这声音还没落地，那身影已经不见了。

不一会儿，菜上来了，后面跟着一个抱着琵琶的姑娘，一个拿着笛子的姑娘和一个穿着紫色裙子戴着紫色面纱的姑娘。

我也不管她们怎么弄，我只知道我现在只想吃面前的菜。我刚拿起筷子，琵琶声响起，伴随着婉转的笛声，我一边吃一边听，这曲子听着倒也不错，那紫色裙子的姑娘是舞娘，随着乐声翩翩起舞，身段婀娜，舞姿曼妙，也是赏心悦目得很。我夹起一块鸡肉，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只听见乐声突然停了，我还没抬头看个究竟，琵琶声骤响，惊得我手里的鸡肉“啪嗒”一声掉回盘子里，我于是伸了筷子将它拣回来，一边朝嘴里送过去一边抬头想看刚才是怎么了，结果我手里的鸡肉“啪嗒”一声又落了下去，我看见面前紫衣舞女转着转着，那件外衫不知何时脱落，只留里面一件淡紫色的薄薄的纱衣。我看着她露在外面的纤细白皙的大腿和若隐若现的肚子，想了想，现在的凡界可是数九寒冬，但是看她跳得这样起兴，我也不好打扰她，只见她跳了许久，我终于没忍住问了一句“姑娘，你冷吗？”

我很明显地看见那舞娘娇躯一颤，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依旧随着乐声起舞。

人家一个姑娘家，穿得这么少，在这样冷的天气里给我们跳舞观赏，这，这实在太不人道了，于是我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一声“停下！”

乐曲声一停，那舞女也停下了，三人皆怔怔地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于是我们便这样僵持着，直到那抱着琵琶的姑娘跪了下来，惊恐地说道“采月不知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公子，采月知错，还望公子不要与妈妈说”，见她跪下，其余二人也纷纷跪下，不住和我们求饶，看这样子，她们似乎是误会了，于是我忙不迭地前去扶起她们，不停安慰道“没事没事，你们的曲子好，舞也好，我并没有生气，你们不必担心”。

“那公子方才为何……”采月被我扶了起来，小心地站在一旁低着头问道。

“我就是有些担心你们，这么冷的天，你们还要穿这么少的衣裳给我们表演，实在是罪过，罪过”我转念一想，觉得我这样说似乎有些不太合理，于是我又补充道“那个，本公子最是怜香惜玉，见不得女子受苦”。

于是那三位姑娘便十分钦佩地看着我，眼里满是爱慕，我心里真真是尴尬，我可是女子，被其他女子爱慕上如何得了，于是我大手一挥“你们先退下吧，我有些事情与其他二位公子谈，等我们有需要了再唤你们”。

“公子这万万不可啊”谁知那采月竟然又跪了下来，还哭了起来“求求公子不要赶我们走，我们姐妹三人这个月没有接到一个客人，若是这次还没有接到，只怕妈妈会责罚我们”，“是啊是啊，求求公子不要赶我们走，我们什么都会的”那紫衣舞女跪在旁边神色紧张“妈妈若是知道我们又没有招待好客人，定会将我们活活扒掉一块皮”，我脑海里浮现出了那胖胖的笑容满面的老鸨的模样“那老鸨……妈妈真的有这么严苛？”

“万花楼里谁都知道妈妈的厉害，若是不听她的话，或者是赚不了钱，那下场很惨的”那吹笛子的姑娘紧紧握着笛子，面上尽是害怕的神色。

“那你们不会反抗吗？”我反问道。

“反抗有什么用？”采月哭哭啼啼道“来这里的姑娘不是被卖来的就是被骗来的，根本没有人可以依靠，怎么斗得过妈妈”。

“而且如果想逃，那就只有死路一条”舞女也哭了起来“前几日想要逃跑的宝儿可是活活给打死了！”

然后哭泣声此起彼伏，场面很是混乱，我安慰了这个那个又哭了起来，好不容易安慰好那个，这边这个又哭了起来，我真是搞不懂我吃个饭为什么要叫人来弹琴跳舞，果然，月老爷爷说的没错，万物循环，凡事都有好与不好的一面。

混乱中，我隐约听见那拿着笛子的姑娘一边抽泣一边说道“我倒是羡慕如花，虽然长得不好看，可是人家过得比我们自由多了”。

我转过身，按住那姑娘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欣喜若狂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很羡慕如花，她活得比我们都自由”那姑娘停止抽泣，疑惑地看着我。

“如花？”我接着问道“她是谁，她现在在哪里？”

“她是这万花楼厨房里的一个烧火丫头”采月回道“公子为何突然问道她，可是公子认识的人？”

然后我学聪明了，暗自变出一锭银子，拿了出来，在采月面前挥了挥“其他的你不要多问，你只需要带我们去见她就好了”。

“不用，不用，公子您是什么人，怎么能让您去见如花那低贱丫头呢，你在这里等等，我让人去叫她过来就行了”采月接过银子，开心得不行。

我一想这样也行，省得我四处走，也就默认了，然后那吹笛子的姑娘就立刻出去叫人。

在等人的空隙，采月絮絮叨叨同我讲了许多关于如花的事。

比如，如花父母在如花只有三四岁时就病故了，她与她的妹妹没有人要，就被妈妈给带了回来，她脸上有块巴掌大的胎记，恐怖得很，所以她极少出门，就怕吓到别人，就算出门也是带着个斗笠与面纱将自己的脸捂严实了，可稀奇的是她的妹妹却生得美若天仙，是这万花楼的头牌，这也是为什么妈妈这么多年一直留着她的原因。

正谈论着，门口传来细弱蚊蚋的声音“贱婢如花见过公子，见过采月姐姐”。

我抬起头，门口站着一个瘦弱的女子，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半边脸，脸上还蒙着一块面纱，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打着许多补丁的粗布裙子，头发只用一根红绳束起，看起来十分寒碜。

我屏退了其他人，对她招手“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