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我要尽快见一见慕容桓，因为以后，真的可能见不到他了。

我冷静地回头“无欢，我们，现在，马上，立刻去妖界找慕容桓”。

饶是我再怎么严肃地说出这句话，出了口也只能变成“吱吱，吱吱吱……”

所幸无欢听得懂，不然我可怎么办？

“我知道了，我这就带三生姐姐去”虽然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是无欢明显已经感觉到我的急迫了，也急急忙忙地带着我就朝妖界的方向而去。

我这个人，运气一向很差。

我与无欢站在山脚，不知所措。

我只知道妖界的入口是在凡界一座山下，我也知道这座山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究竟要如何才能进去。

我不知道，无欢自然更不可能知道，她长这么大，还从未来过妖界。

于是我们两个像两只无头苍蝇一般在山下团团转，就是没有办法。

忽然远处有人走来，这座山方圆十几里之内都是没有人家，自然不可能会是凡人，那么便只能是一只妖了。

我大喜。

“吱吱吱”

无欢，那肯定是个妖怪，你看看你能不能打得过他？

无欢默然。

“三生姐姐，这只是一只修为不过百年的小妖，无欢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吱……”

啊哈，真是不好意思，我的修为不高，每每遇到对手的时候自然是要慎重德考虑一番再做决定，忘了无欢不是我，无欢有四千多年的修为，自然是比我厉害得多，普通小妖哪能拦得住她。

无欢飞身而去，我比较慢，她带着我与别人争斗很不方便，就将我留在原地，可是我这么好热闹的性子怎么会安安静静坐在原地等着她呢，我便挥舞着小翅膀慢悠悠地朝她们飞过去。

无欢早就到了那要只小妖的面前，我隔得太远，有点看不清楚，但是依稀也能辨认出无欢已经与他打起来了。

时不时还有几声清脆的铃声传过来。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无欢有一件法器，叫做“欢心铃”，这个法器当初是天帝在她刚刚得了封号的时候赐给她的，那铃铛的声音对于普通人来说毫无作用，但是若是对被无欢下了咒的人来说，那便是极大的痛苦。

那人只觉得觉得脑子里全是刺耳的声音，胸口一阵阵发疼，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真真是任人宰割，不过遗憾的是，无欢的咒语只能对修为灵力比她低的人管用，所以无欢其实与我有共通之处，遇见了比自己厉害的人，只有跑路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我想着无欢能够将那只妖给擒住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让他带我们进妖界了。

我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儿飞过去。

果然，一袭碧绿裙衫的无欢正将那只妖定在原地，不停地摇着手里的铃铛，力度却又控制得刚刚好，让那只妖难受得要命却又不至于真的要了命。

我悠然自得地落在她的肩头，抬起眼朝那只非常不幸的妖看去。

哟呵，有点眼熟啊。

我于是斜着眼睛又看了好几眼，真的是很眼熟啊。

“我，我没有害人，仙女姐姐饶命……”那只妖委委屈屈地开口“我就是出来采一点草药，我身上的伤口近日来痒得厉害，我实在是受不住了才出来的，我没有想要去有凡人的地方，我就是在附近找找而已”。

这声音……

我再眯起眼睛仔仔细细地去看他，这眉眼，这神情……

浮生！

你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这边还在震惊之中，那边浮生已经信誓旦旦地掀起了身上的衣服了“仙女姐姐你看，我真的有伤，而且还很多，我真的没有骗你，诶，仙女姐姐你怎么把眼睛捂住了，你看一眼啊，我真的没有说谎……”

无欢长这么大应该还没有这么被“调戏”过，而那边的浮生似乎也是没有意料到自己现在的举动其实是有点……不雅……

好歹我也是见过世面的，来来回回上千年的姻缘之间徘徊游走，这个对我来说无足轻重。

我立在无欢肩头，定定地看着他，白皙的皮肤上全是伤痕，应该是上次我去东华宫叫慕容桓发现那一次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周边还是有点泛黑的皮肉，看样子是近日来天气转热，伤口没有护理好，有点感染。

竟是连自己也照顾不好，真是笨，我先是在心里默默地鄙视了他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他在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妖兵，先不说条件有限，而且处理伤口这种事，男子大多不会，以为擦点药便没事了，他这样的，理应是要个人来照顾他的，但是，没有人来照顾他。

他原本，会有人来照顾他的。

那个人叫沫儿。

要是沫儿活着，一定会心疼，可是是我没本事，自己要死，还连累了她。

是我害得他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是我害的得他满身的伤。

都是我的错。

我愈发自责了，我这个人，原本顶讨厌欠别人人情，可是如今，倒是欠下不少，还是还不了的那一种。

这边无欢捂着眼睛不敢看，可是手上的铃铛还在“叮叮当当”地响个不停，浮生痛苦地皱起眉头，想要捂住耳朵，可是无欢将他定住，他现在不能动弹半分。

我这才恍然，急急忙忙叫无欢停下来。

“可是三生姐姐，他，他……”

“吱吱吱”

那你叫他把衣服穿好不就好了？

“你，你快点将衣服穿好，省得受这般苦痛！”

“只要穿好衣服就可以放我走了吗？仙女姐姐姐姐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你穿不穿！”无欢将手里的铃铛摇了一下，浮生的脸顿时扭曲了。

“我穿，我穿，仙女姐姐姐姐手下留情”

浮生哆哆嗦嗦地将衣服整理好，眨着眼睛瞧着无欢。

无欢这才将脸扭回来，松开手，先是满面怒气地瞪了他一会儿，然后才解开咒语，浮生缓缓地吐了一口气，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立刻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

想跑？

自然是没那么容易的。

无欢捏了一个诀在他身上，还没跑几步就又被定住了。

“想跑？”无欢冷冷地瞧着他“真是自不量力”。

“对对对，我很自不量力，知道仙女姐姐本领大，法术高强，就放过我吧”浮生眼看着自己再一次被定住，欲哭无泪。

“快说，妖界的入口在哪里”无欢微眯着眼眸，声音清澈空灵，着实好听，还顺手摇了摇欢心铃，铃声清脆，要是无欢现在唱一曲，真真是让人陶醉的，谁都知道，天界二帝姬姬无欢的声音，质若天成，只可惜浮生吓得面如土色，哪里有心思去听。

浪费，可惜。

我摇了摇我的脑袋，叹了一口气，告诉无欢别吓他了，他若是不肯说，便算了。

无欢惊奇地睁大眼睛，瞧着我“三生姐姐，你不是急着要去寻妖帝么，怎地如今又……”

我告诉她，我亏欠这个叫做浮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羞愧。

无欢没有再坚持，这一点就和姬无双完全不同，若是姬无双认定要做某一件事，无论是谁劝她，都是不管用的，但是无欢不一样，无欢没有姬无双那份偏执。

“你在干什么！”

无欢解开了浮生身上的法术，结果浮生居然没跑，而是张着脑袋好奇地四处瞧。

“你怎么不跑了？”

无欢见他这个样子，有点好奇。

“反正我跑了仙女姐姐勾一勾手指我肯定又回来了，算了，不浪费那个力气了，我再等等，如果仙女姐姐过了一会儿还是放我走我再走吧”

浮生说完这些话，像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悄悄地走进了几步压低声音问道“刚才，我好像是……听见了……仙女姐姐叫了一声什么姐姐的”。

“嗯？”无欢不解地看着他。

“我听着好像是三生……姐姐……”

“嗯？”

“仙女姐姐你认识我们妖后？”

“你这话是个什么意思？”无欢总算是皱了皱眉头，说话的语气也是严肃了几分。

“我们妖后，据说是原先的大帝姬呢，哦不，不是那个什么什么姬无双，我们如今的妖后才是天界原本的大帝姬，大家都以为她一千五百年之前仙逝了，后来不知怎地又回来了，容貌灵力都大不如前，在这一千五百年里面听说她一直在天界的月老殿做一个仙童，如今想起了从前的事情，便回来与我们主上团聚”。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无欢有点惊讶。

“那可不是，想当年还是妖后娘娘将我与沫儿姐姐一起捡回来的呢，我那个时候是个哑巴，要不是主上心善给了我一副嗓子，我怕是没有可能像现在这样和旁人说话”浮生看起来很是骄傲自豪“还有我的沫儿姐姐，她被带回了天界，跟着娘娘做了仙婢，虽然我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但是娘娘是三界之内最好的人，在她身边，沫儿也一定会变得很好的”。

“沫儿……”无欢念了几遍，想起来什么似的正要开口，我急忙出声打断了她。

无欢是知道我从前有个仙婢是叫沫儿的，毕竟是个凡人，在天界是很扎眼的存在，许多人都知道她。

如今要是让她告诉浮生沫儿已经死了，他该有多难过。

“三生姐姐？”无欢回过头看着站在她肩上的我，有些不明白。

我吱吱吱半天地和她解释了半天，总而言之，就是让她千千万万将嘴巴闭牢了，不能让浮生知道沫儿已经没了，能瞒多久是多久。

无欢了然，接着说没有说完的话“我听到过，就是那个由凡人变成的神仙对吧”。

“是她，就是她”浮生看起来很高兴“娘娘现在已经留在了妖界，想来用不了多久，沫儿姐姐也一定能够过来的”。

他自己在那里说的高兴，忽然像是想到了不愉快的事情，脸一下子垮了下去“算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见娘娘了，娘娘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不久之前也见过她，那个时候的她，明明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和别人说我见过娘娘，还和娘娘说过话，可是没有人相信我，连我自己也有点不相信自己了”。

“你这是？”无欢和我都听出了不对劲。

“娘娘现在是不会见我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妖的，我知道，但是我只是想问一问沫儿姐姐的事情，，可是娘娘甚至……”浮生越说越低声，到后来我已经听不清楚他说什么，只听到他最后很是委屈地为自己辩解“别人都笑我，说娘娘这么尊贵的人是绝对不会见我的，我怎么可能见过她？但是我之前真的见过她，和她说过话呢，我去见娘娘，但是娘娘真的不见我，我也觉得娘娘变了，现在的她，现在的她，好像不太一样”。

我默然。

我会见你，我会告诉所有人，你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现在在妖界的，不是我啊。

无欢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最后也什么都没说。

“浮生？”

缥缈的，轻轻的，有人在喊他。

我一愣，朝来人望去。